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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受惊的兔子(十五)

作者:阳光下的麻雀 | 发布时间 | 2017-12-19 | 字数:5051

“怎么了,看到我的电话号码很吃惊是吗?”对着手机,卜慌冷冷的说道。

“卜老师,我……”听完卜慌的话,林正疆尴尬的坐在座位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知道吗,我和高风昨天晚上打了你一晚上的电话,你不是不接,就是信号不好没人接听。正疆,在监狱的时候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哥们儿、朋友,你林正疆对我卜慌不错,我是记在心里的。但是,我自我感觉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我想问一下,我哪个地方错做了什么,让你这样对我?”电话里,卜慌依然心情平静但语气冰冷的说道。

“卜老师,你千万不要这样说。在监狱这么多年,你卜老师是怎么样对待我的,我心里有数。那些年,你不但在生活上关心我,而且帮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特别是做人的道理。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林正疆也不会获得这么多的减刑,这么快刑满释放。所以,对于你的恩情,我林正疆会记一辈子。所以,你对我的恩情我说都说不完,哪还有记恨你的意思?卜老师,你千万不要误会!”林正疆对着手机,忙不迭的解释道。

“是吗?对于你这种知恩图报的品德我佩服之至。但是,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来蓝海市找高风,为什么不给我说一声?既然你说我这么好、那么好,可你能记得住高风,为什么记不得我卜慌?既然来到了绿城,连个电话也不给我打,正疆,我们两个的关系有你说的那么好吗?是的,我卜慌是个刚刚回到社会上的劳改犯,家里的经济条件也没有高风家的条件好,没钱带你吃最时髦、最时尚的麦当劳。但是,我们是兄弟,是曾经在四面高墙的监狱里走出来的人。在当初那么困难、艰苦的环境里我们能相依为命,可走出了监狱我们反而变得生疏了呢?”听完林正疆的解释,卜慌冷笑了两声,然后依然心平气和的说道。

听完卜慌的话,林正疆没有说话。他握着手机,先是思忖了一会儿,然后咬咬牙把手机放在耳朵上:“卜老师,我的事情高风可能跟你说过了,所以,我再瞒着你也没有什么作用了。你想想看,我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惹了这么大的祸,我怎么好意思告诉你呢?在监狱的时候,你一直教育我要遵纪守法,冷静的处理问题,千万不要再惹事。可是,我却辜负了你的期望,再一次……”

说到这里,林正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你觉得这件事情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了?你不告诉我这个问题就可以解决了吗?你也不想一下,这么大的事情你能瞒得住吗?”听完林正疆的话,卜慌突然憋不住了,开始对着电话吼叫道。

林正疆没有说话,他也无话可说。出事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卜慌,但犹豫再三之后,他最后还是找了高风。他知道,如果卜慌知道他做了这件捅破天的事情,绝对不会饶不了他。

“不说话呀,怎么不说话了呢?”见林正疆不说话,电话那头的卜慌催促道。

“卜老师,这件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是去过蓝海市,并且找到了高风。之所以不去找你。是因为我惹的事情太大,一是为了不给你丢人,二是怕你骂我,所以我没有去找你。现在,为了不至于受连累,你也不要问这件事了。”林正疆苦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卜老师,我惹得这件事情太大了,咱们都是在那种地方呆过的人,所以知道这是犯的什么罪,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卜老师,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了,我一旦被公安机关抓住,就只有死罪一条了。所以……”

“你现在在火车上吗?”没等林正疆把话说完,卜慌便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是的,在火车上。”林正疆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你找一个人少的地方,我有话要跟你说。”电话里,卜慌不容置否的对林正疆说道。

“好吧,我先挂了。”

挂掉电话,林正疆往四周看了看。由于已经是深夜了,嘈杂了一整天的车厢里安静了许多。自己对面坐着的三个人正在玩牌,而坐在自己身旁的那对年轻夫妇则依偎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过道里,没有买到座位的乘客大都摆着各种姿势坐在地上,有的睡觉,有的在小声聊天。

去哪里找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呢?林正疆皱着眉头摇摇头,然后站起身来,拿起放在小饭桌上的香烟和矿泉水,向着两节车厢连接处的吸烟处走去。他想,这个时候,那个地方应该没有人。

让林正疆猜着了。平时这个人最多的地方此时却没有一个人,虽然火车轮子发出的咣当咣当的声音有些大,但能够在一辆塞得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的火车上找到这么一个安静的地方,他也知足了。

把香烟和矿泉水放到地上,林正疆紧靠着车门坐了下来。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卜慌的电话:“卜老师,你问吧。”

“好的。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杀了你的妻子?你在监狱呆了五、六年,你年幼的儿子、年迈的父亲甚至是整个家庭都靠这个女人支撑着。她面对周围人们的白眼,顶着巨大的压力等着你出了监狱,而你,却毫无人情的杀了她。林正疆,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说到这里,卜慌情不自禁的提高了嗓门。

听完卜慌的话,林正疆先是冷笑了两声,然后说道:“卜老师,你刚才说的我都知道,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是人干的事。但是,卜老师,我虽然是个刑满释放人员,但我也是个人,一个有尊严、有底线的男人。她在家这些年是不容易,甚至对我们家有恩,对我林正疆有恩。在迈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干,再也不让我的女人吃一点苦、掉一滴泪。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想法,从监狱出来的这两年,我拼了命的干才有了今天这个局面。可是她呢?她却背着我偷人,与一个男人滚到了一张床上。卜老师,咱们都是男人,你摸着良心说话,如果这件事情放在你的头上,你会不会冷静?你会不会讲良心、看情面,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你可以吗?如果你能做到,我林正疆就会毫无怨言的听你的话,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说到这里,盛怒之下的林正疆噌的一声站起身来,对着手机大声叫了起来。

“哎,哎,注意点,别的乘客都在睡觉呢!”正在这时,一位列车员刚好路过,看看对着手机大声吼叫的林正疆提醒道。

“好,好,对不起,对不起!”林正疆冲着乘务员点点头,然后赶紧坐了下来。

“你是怎么知道你妻子与其他男人有染并且滚到一个床上的?你看到了吗?这种道听途说的话就至于让你痛下杀手,把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终结吗?你就不用脑子想一想?”虽然林正疆在电话里对着他怒吼,但卜慌并没有放弃的意思,依然不依不饶的质问道。

“卜慌老师,我,我,好,我不跟你犟嘴,慢慢的给你讲可以吧?”林正疆强忍着心中的不悦,一屁股坐在地上,先是拿起一支烟猛猛的吸了两口,然后又喝了几口水,接着说道:“你说的不错,这件事情当初我是听别人告诉我的,这个人是我们街上有名的长舌妇,对于她的话我也不完全相信,但也不是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根据她的说法,和我妻子勾搭成奸的这个男人是我们家店对面一个理发店的男人,原来和我妻子一起在广州打工。在我把妻子从广州叫回来开水果店之后,这个男人也跟着回来了,并在我们家店的对面开了这家理发店。”

说到这里。林正疆拿起放在面前的矿泉水瓶子,猛猛的喝了几口水,然后接着说道:“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二天,我假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和妻子说我到省城拉货,今天晚上不回来。然后我就开着车出来了。但我没有去省城,而是到一个朋友家喝酒去了。到了晚上,我偷偷的回到店里,发现门没锁,但我就是推不开。情急之下,我一脚踹开了房门,然后发现,我的妻子与那个野男人正在我晚上值夜班的钢丝床上……两个连畜生都不如的狗男女!”

说到这里,林正疆再一次暴怒起来,对着手机吼叫着。

“因此,你就……”

“是的,我拔出别在腰上的菜刀砍向那个男人。可万万没有想到,我的妻子为了保护那个男人,竟然奋不顾身的冲了过来,刀子一下子砍在她的头上……”说到这里,林正疆突然停下了话题,先是唉了几声,然后接着说道:“看着妻子啊的一声惊叫,一身鲜血的倒在地上,我的心里也疼了一下。虽然她背着我干这种不是人的事情,死有余辜,但毕竟是和我生活了十几年,而且在我坐牢的这些年对我家有恩啊!所以,当看着她倒在地上的时候,我把所有的愤怒撒在那个不要脸的男人身上,挥起菜刀把他砍死在床上。卜老师,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该骂你就骂吧!”说到这里,林正疆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等着卜慌的话。

听完林正疆的话,卜慌没有说话。思忖片刻之后他才说道:“正疆,哥错怪你了。这两个狗男女的行为确实令人气愤,作为男人,对他们这种行为是不能容忍的!”

“卜老师,谢谢你能理解我,谢谢你!”电话这头,听完卜慌的话后,林正疆嘤嘤的哭了起来。

“唉,理解归理解,但你还是错了啊兄弟,而且是大错特错。”卜慌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当你发现了他们两个的奸情之后,完全可以选择另外一种方式解决:离婚。他们两个怎么样那是他们的选择,而你可以重新选择自己的幸福。当然,刚开始的时候内心一定会很痛苦,但经过时间的治疗,慢慢就会好的。但是,现在呢?你出手伤人,而且是杀人,有理变成了无理,一个合法公民变成了杀人犯。正疆,你觉得划得来吗?兄弟,糊涂啊!唉……”说完话,卜慌痛心疾首的叹起气来。

“卜老师,事情发生之后,当我冷静下来的时候我也很后悔。但是这个世界上哪来的后悔药卖?所以,我现在认命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吧。只是苦了我的儿子和老父亲,这刚过两天好日子,现在又……”林正疆实在说不下去了,抱着电话放声大哭起来。

“正疆,你不要哭,火车上那么多人,你不觉得丢人啊?”卜慌故意放松了说话的语气,然后继续说道:“你犯的罪在这里放着,所以我也不想哄你、骗你。但是,我个人觉得,这件事情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也就是说,并不一定会判死罪。但这要看你的表现。听哥的,争取一下,不为了别的,为了你的儿子和年迈的老爹也应该呀!”

“哈哈哈哈,卜老师,好吧,既然你叫我弟弟,我也就不跟你客气叫你卜老师了,叫你哥吧!”听完卜慌的话,林正疆先是哈哈一下,然后无奈的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一个人手上两条性命,国家法律是我们家的还是掌握法律的人是我的亲戚呀,能不判我死罪?哥,这个下场是我咎由自取的结果,我认了。所以说,你不要劝我了,还是让我自生自灭,能活几天算几天吧!”

“当你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心里清楚已经是不治之症的时候,你是选择去医院治疗,延长生命,期待奇迹,还是选择在家里等死?”电话那头,卜慌平静的问道。

“哥,这时两码事。这两件事情能相提并论吗?你就不要再哄我了!”说完,林正疆苦笑了一下。

“实话告诉你吧,你出事是肖副监狱长告诉我的,要不我怎么知道?”

“啊?肖副监狱长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呢?”听了卜慌的话,林正疆吃惊的问道。

“海福县公安局发了协查通报给海福监狱,肖副监狱长是海福监狱主管狱政工作的领导,他能不知道吗?”卜慌反问道。

“海福公安部门下达了协查通报?哥,这……”

“不仅如此,就在给你打电话前,肖副监狱长给我打了电话,他告诉我,省公安厅已经把你的案情上报到了国家公安部,现在,公安部已经向全国下达了通缉令,在全国范围内抓你。正疆,你能跑的了吗?你现在……”

“大哥,你就不要说了。”没等卜慌把话说完,林正疆就打断了他的话:“看来我林正疆我真的死定了!儿子,我的儿子怎么办呀!”

说到这里,林正疆再一次哭了起来。

“正疆,你先不要着急,听我跟你讲!”见林正疆又一次哭了起来,卜慌赶紧接着说道:“在电话里,肖副监狱长告诉我,你的事情严重触犯了国家法律,但如果你还想捡回一条命的话,就尽快向公安机关自首。虽然自首并不一定能……”

“哥,你算了吧,咱们都是在监狱出来的人,不知道这句话呀:‘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我犯的是死罪,一个自首就能救我的命吗?所以……”

“所以,你就选择畏罪潜逃?你逃得了吗?”卜慌打断了林正疆的话,接着说道:“你在蓝海上火车的时候,是用的高风的身份证买的火车票。现在火车票实行实名制,而且乘警会不间断的检查,如果人票不一,你怎么解释?还有,你敢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给乘警看嘛?兄弟,你是全国追逃的重案犯,乘警肯定接到了通缉令。你左手拿出身份证,右手就会戴上手铐。兄弟,既然有机会争取到一线希望,为什么要主动放弃呢?‘死马当作活马医’这句话你没有听说过呀?”

虽然林正疆固执己见,但卜慌还是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哥,你容我想想!容我想想……”听完卜慌的话,林正疆的心紧张的缩成了一个大疙瘩。他战战兢兢的回答着卜慌的话,然后哆嗦着手掏出一支香烟。

“查票了,查票了,请各位旅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这个时候,列车员一边吆喝着一边向林正疆走来,而在乘务员的身后,跟着三个荷枪持弹的武警战士。

林正疆慌了,他站起身来,赶紧把头扭向车窗外,手中的手机和香烟不知不觉的掉在了地上。

“兄弟,别再等了,机会瞬间即逝呀!”被林正疆扔在地上的手机里,传出了卜慌急促的叫声。

面对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林正疆浑身哆嗦着站了一会儿。他突然转过身来,迈着大步向列车乘警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