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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放下的抉择
许久的沉默,未得到任何回答。
言弭微微垂眸,兀自沉思。
如今她已经得知了这一切,如她先前所想的相似,却又有些不同。先前言蒙告知她的时候大有是他亲手杀了温雅的感觉,而现在则是道出亲自杀死温雅的是言舒。这样看来,那时言蒙告诉自己的时候也是决心想要护着言舒了。
言弭知道言蒙是极其爱护言舒,或许是因为是唯一的妹妹,所以才会那般溺爱。说起来,或许言家的妹控都是遗传来的吧。但即便如此,也不该成为杀害他人的理由。
只是,照言蒙当时的说法看来,他是极其不愿意让自己知道是言舒下的手。宁愿自己恨的人是他,也不希望自己将来明白了一切针对的是他的妹妹。如果是这样,那么言弭必然会将一切的错都归结于言舒。
冤有头债有主,让人替代承担算什么?
然而,在此之前,还有一个不能忘记的话。那便是温雅在死前留下的那一句话,让温若兰勿要记恨言蒙。
温雅是怎么样的人,言弭并不清楚。因为她从来就没有接触过。但是,在曾经,她的脑海中曾浮现过一个画面,那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虽然没有看清楚样貌,却能够感觉到她身上的温暖与柔和。
在其他人的口中,也能够知晓温雅的的确确是一个温柔的女子。所以,言弭猜想,即便言蒙误伤了她致使她命丧言舒手中,她是否也不曾怪罪于谁?
那般温柔的人,是否在临死前也不过是心念着未能给皇后温若兰讨回公道呢?不然为何在殒命前还挂念着给温若兰的口信呢?
不管是怎样的猜想,言弭都不愿意在继续想下去。因为那都只是不切实际的猜想。昔人已逝,又如何能够猜出她那时所思所想是的什么。
倘若只是问言弭的意思,到底会不会选择放下仇恨,那么言弭也无法立即作出回答。
就旁观者来说,让言弭选择,她必然会选择一命偿一命。这是她的想法。但对于言弭,或者说是原主来说的话,那么或许又是另外一种选择。
原主的性子向来是与温雅有几分相似,至少在言弭的感觉之中或许是一名柔弱的女子。否则怎会在见到母亲逝世之时,疯癫数年。倘若原主足够坚强,那么或许就会有另外一个结果。
或许那样子言弭就不会来到这儿世界,也就不会有为她做决定的一天。
她沉默许久,在温若兰倒出第三杯茶水的时候,她才开口道:“您应当是知道的,我失忆过。”
温若兰望着言弭,轻轻地点了点头,等着她继续说。言弭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为原主做决定,所以只能换一种方式告诉他们关于自己的真实想法。
“现在的我没有关于母亲的任何记忆。当初也是为了追溯那些过往而来到这儿,也真是因为那些遗失的记忆,所以才会一直想到见一见您,让你告诉我母亲的事情。而在此之前,我最想要知晓的便是母亲的死因。因为我的脑海中也曾浮现过一些过往的、模糊的画面。它让我觉得里面的女子十分的温柔。我知道那就是我的母亲。
母亲那般温柔,却是在难得的动怒中动手,而在那场怒火之中因父亲的袒护而丧命。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在我看来是言舒。但是母亲在死前都没有责怪憎恨过言舒分毫,这是不是代表着因为言舒是父亲的小妹。所以母亲也爱屋及乌地爱护她?
倘若如此,那么我能否轻易地对言舒进行报复吗?母亲是希望的吗?父亲是希望的额吗?您是希望的吗?在方才的言论之中,我仿佛察觉到了你们都不希望。父亲的想法究竟如何我是不得而知。在母亲死后,他将母亲之名视为禁忌,是不愿提及,还是不忍想起?又将我弃之不顾,不闻不问许多年。若不是后来我忽然好了起来,是否将要在那不见天日的小屋之中了了一生?
这些暂且抛弃不论。单单就恨意而言,或许是谁也不恨。为何不恨?因为所有人都有错。不仅是父亲,不仅是言舒,恕我逾越,斗胆直言,还有您,还有母亲,甚至还有皇上!”
“阿弭。”苏衡轻声唤了一句,言弭稍稍冲动的情绪倏地平静一些。温若兰并没有说什么,目光平静地望着言弭。言弭看了苏衡一眼,又看了温若兰一眼,微微低头道:“若不是皇上不能处理好后宫关系,又如何让言舒如此嚣张跋扈?若您能够狠厉果断一些,又如何让言舒次次得逞?若母亲不将您之事看得比天还大,难得冲动前去理论,又怎会起争端?倘若父亲没有因为袒护言舒而打了母亲一掌,母亲又如何会命丧言舒之手?倘若言舒未因言蒙之溺爱,而变得如此骄横富有心机,又如何会害得屡次您。”
她一口气说完之后,叹气道:“我知晓杀人凶手是言舒,可是我却不知道要如何对待她。这也是我的过错。以上的言论,或许只是因为我不知晓如何处理,所以只好一一责怪,一一宣泄。然而,即便如此,到了最后,你们所要的,不过是我一句我选择放下,不再追究的言语吗?”
言弭抬头道:“若不是如此,您又何必将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告诉我呢?倘若母亲想要您为她报仇,那么您就不会选择礼佛静心,更不会选择离宫了吧?皇后娘娘。”
温若兰望着面前的故人之女,微微低头,忽地轻笑出来:“你说的是。也正是因为你母亲的遗言,我无法对言舒下手,既是无法下手,便只好离开那个伤心之地,眼不见为净。”
她的眼眶中升起淡淡的雾气,幽幽说道:“在雅儿离世之后,我曾前往将军府见过你一面。”她眨了眨眼睛,言语稍有停顿,雾气在调整中渐渐消失。
“我曾私心想要你为你能够在长大以后为你的母亲报仇。但是当我见到你的情况的时候,我明白,你或许是无法为我实现这个想法了。
那时为你医治的大夫皆说你此生仅是如此,无力回天。于是我也干脆将雅儿留下的最后一个牵挂一同抛弃。抛弃了我的孩子,抛弃了雅儿的孩儿,独自一人归于此处。我曾想,你若是恢复了,会不会怨恨?如今看来,是不会了。”
她望着言弭:“或许,你的失忆便是上天的安排。这般,你就再也不会感觉到从前的那般心痛,也不会对任何人有所感触。因为这些人对你而言都是陌生的。既是陌生的,便也没有太深的情感能够束缚你。”
言弭回视着她,没有回答。但是目光中之中已经承认了温若兰的说法。
她没办法代替原主做决定,在这个世界里,她始终是一个旁观者。
而旁观者,只能以旁观者的角度辨是非,所辩的也不过是她自己所认为的是非而已。
她始终无法察觉到故事之中当事人的情感。或许能够感同身受,但终归不过真切。
从她来到这儿到现在,原主所留给她的不过是两个画面,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温雅的。而言弭猜想或许这两个画面不过是为了让她为她明白其死因罢了。
只是,到了最后也不过只是找出而已。在原主的死因之上,言弭没有追究什么。她轻易地放下了言弯与原主的矛盾,而这一次,也是如此。
她不是她,她不能替她做任何决定。所以她只能做回自己。按照自己的理解与猜想,为她们放下一切。
从此之后,这个世界上,有的只是她一个言弭。也不过是她这么一个言弭。
来自其他世界的言弭。
在言弭离开了温若兰的房间之后,她一路沉默不语。苏衡一直跟在她的身边,没有对她在屋里的那些言语有所表示。或许也不需要表示吧。
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地走回客栈。
在客栈门口,言弭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了一眼同样停下脚步的苏衡,道:“你不想对我说什么吗?”
苏衡望着她,目光是一如既往地澄清,轻声道:“你希望我对你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言弭摸了摸脖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冷血无情,这般轻易地就放下杀母之仇?又或者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理取闹,将这件事的所有原因都推到了所有人的身上?我那时说的那些话,会不会让黄泉之下的母亲无奈,或者说是生气?她是否当真希望我能够放下,又或者说是这不过是我自己的一番猜想,倘若我所做的决定是错误的,那么……”
“阿弭。”苏衡柔声开口打断了言弭忽而开始的纠结式问话。“不管决定如何,是你自己心中所想的即可。”
“是我自己想的就可以了吗?”她抬头看着苏衡,苏衡轻轻点了点头道:“你只是你自己而已,无人能够干扰你的选择。”
“我只是我自己……”她低头喃喃自语。
在温若兰处时,她也是如此想的,但不知为何在于苏衡在一起时,却又开始纠结起来。或许是在意苏衡的对自己的看法吧。
“那如果我不是我呢?”言弭抬眼看向苏衡,“如果我不是真正的我呢?或者说,我的灵魂已经死过了一次,如今的灵魂是一个全新的灵魂,又该如何?”
苏衡沉默地望着言弭,言弭仍是抬头与他对视,在苏衡澄明的眼眸之中,言弭看见自己微微有些心虚的表情,她正要低头躲避,却听见苏衡道:“那便以新的灵魂开始新的生活吧。”
温柔的声音方落,言弭的头顶上便传来了一股温暖的感觉。
苏衡将手从言弭的脑袋上拿了下来,低声道:“逾越了。抱歉。”
说完,他率先走进客栈之中。
言弭呆愣愣地站在门口,过了好一会儿,店里的小二出来让言弭进屋,莫要挡着别人的路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伸手盖住了自己的头顶,好像自己的脑袋上仍是残留着苏衡掌心的温柔。
“以新的灵魂,开始新的生活……嗯,确实啊……嗯?”她再次喃喃自语,在嘴中低声重复数遍,随后咧嘴一笑,挠了挠自己的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得花枝乱颤,小声说道:“他刚刚好像脸红了。奇怪,为什么摸我的头他要脸红啊?难道是因为想给我安慰所以不自觉地伸手又觉得这样做不太好有些害羞?所以……哈哈哈难怪跑得那么快……”
心情忽地变好的少女回头看了看客栈门口来往的客人,随后踩着轻快地步伐,哼着轻松的小调走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