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正确的决定

聂子晴不敢想象，如果经历这些的是自己，自己会怎么样。

她现在开始心疼程步玫了。

一个女孩子，从出生下来就是无辜的，明明什么也没有错，却要经历这些厄运。

她已经很努力地去生活了，做了那个年纪的她能做的最大努力了，为什么还是不能被命运善待呢？

聂子晴拿着资料的手有些颤抖，她平静了一会，才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聂子晴感到愕然。

或许是在过小的年纪经历了太多，程步玫成长的速度出人意料地快。她平静地将自己的母亲收殓，然后靠着周围人的同情和小偷的身份活下去。

而同时，程家也出了问题。

程家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包括程家夫人，在一场车祸中全部死于非命。

就连程高本人，也突然染上了性病，从此以后失去了生育能力。

而做出这一切的，就是年仅十岁的程步玫。

这不能说不可怕。

一个十岁的孩子，就已经能笑着杀掉四个人，还毁掉了程高的性能力，让人怎么能不吃惊？

而程步玫到底是个十岁的孩子，虽然能成功犯下这些案件，却没能掩藏住自己的犯罪事实，只因为还未成年，所以受法律保护着没有判很重的刑。

可在进少管所之前，却被程家保护着，把这件案子压了下来。

因为虽然是个女孩子，可程步玫却成为了流着程家血液的，唯一的继承人。

程高并不喜欢程步玫，谁能对一个毁掉自己下半身的人喜欢起来呢？但他没有办法，程家向来是重视血脉的。

这件曾经震惊社会的案件就这样被程家压了下来。

陆生能找到这些资料，想必也是费了不少力气。

想到陆生憔悴的脸，聂子晴叹了口气。这次真的是难为他了。

而程步玫……

她真的经历了很绝望悲惨的童年，也真的成为了一个疯子。

被程家压下来的除了案件，还有程步玫的心理疾病。

程家不允许自家的继承人是个精神病患者的事情曝光。

聂子晴的心情非常复杂，看着剩下的资料，她最终还是轻叹一口气，决定不能浪费陆生的辛苦心血，把这份资料看完。

聂子晴本以为程步玫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将会安定许多，毕竟她已经被程家认回，成为程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了。

可是程步玫没有。

那十年的岁月让程步玫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疯子，她的外表仍然是那样柔美内敛的样子，内里却彻底坏掉了。

在陆生的调查里，这些年来，程步玫经手的账目，有很多比都流向不明。另外，有程步玫参与的展览会，或是拍卖会，都总是有失窃物品出现，

价值连城的珠宝，名家的传世画作，上百年的文物……

这些东西都是风格迥异的存在，也都是程步玫不喜欢的人，所费劲想要得到的东西。

程步玫用各种手段将这些东西偷到手上，并不在意这些东西本身，而是享受着那份偷窃的快感。

聂子晴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这就是所说的，偷窃成瘾吗？

还有那些账目……

程步玫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不被察觉的？

这次如果不是陆生专门去查他，或许这些事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

或许是程步玫隐藏的太好，这么多年来，竟然没有让一个人怀疑过她。

可是这样隐藏着自己，并且是这么多年，程步玫难道不会觉得压抑吗？

或者是，因为压抑了太久，才有了这次的爆发？

忽然觉得自己触到了事件的核心，聂子晴豁然开朗。

如果是这样的话，程步玫那些前后矛盾的行为确实能够得到很好的解释。

聂子晴放下资料，感到有些棘手。

不得不说，看完这些资料，她对程步玫的感觉已经从一开始的探究变成了另一种更复杂的感觉。

有些百感交集。

她很同情程步玫，也觉得她做的不对，可如果换了她，她或许会做出和程步玫一样的事情。

而她通过资料感受到的压抑，一定不如程步玫所真实感受到的要多。

这些事情，只有真正经历过，才会了解其中的痛苦。

聂子晴并没有程步玫这些经历，但她知道失去亲人的感觉，那种痛苦是阴柔绵长的，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而愈加痛苦。

而对程步玫来说，她不仅仅是失去了一个亲人，更是失去了对她来说，唯一的一个亲人。

虽然四月对程步玫并不好，但四月曾经是程步玫的全部。

程步玫憎恨着四月，却也深爱着她。

这样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程步玫所经历的痛苦，是聂子晴所不能想象的。

可就因为这些，程步玫就应该获得原谅吗？

那被她杀死的四个人，又有什么错呢？

程家夫人暂且不提，那三个孩子又有什么错呢？

他们只是过得比程步玫幸福，就因为比程步玫幸福，就要去死吗？

那是年轻的生命啊，什么都不知道，无辜极了。

他们一无所知地坐上了一辆车子，而这辆车子却是开往地狱的。

程步玫很可怜，但她不能被原谅。

这个时候，聂子晴甚至并不想关心这次合作项目的事情，对于程步玫这个人本身，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程步玫可恨，但她的可恨是有原因的，可她又不该被原谅。

聂子晴捂住脸，在一个人的办公室里，终究是默默地哭了出来。

太压抑了，太压抑了。为什么人性要这么复杂？

她此刻宁愿程步玫是个单纯的坏人，那样她就不需要像现在这样痛苦了。

她想把程步玫推进监狱，因为那是程步玫应该去的地方，可是那双要推程步玫进入监狱的手，却颤抖着使不出一丝力气。

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了。

是要让程步玫进监狱，还是放任她？

聂子晴思考了很久，终于决定，还是要狠下心来。

因为程步玫现在的状况真的很不稳定，而且，照程步玫的资料，这之后程步玫如果接着做那些事，将会伤害到更多的人，就连程步玫自己，都不会有一个好下场。

相比起来，还是现在就进监狱，反而是最好的。

做下这个决定真的很艰难，但还好她已经足够成熟，也足够冷静，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理智抛却个人情感，做出客观上最正确的决定。

擦干眼泪，聂子晴拿出手机，拨通了傅宇阳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