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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建学(一)
李弘益长叹一声:“天下板荡,士卒的性命便如草芥一般。天下何时才能安定,百姓不用卷入战争之中呢?”他无限惆怅,不敢再去看那一片坟头墓碑,愈发觉得心中愧疚。
李珽肃然说:“我等愿尽心辅佐,请国公带领我们,平定这天下乱世,还百姓一片安宁吧!”韦庄也说:“老夫半生走遍天下,我大唐大好河山,藩镇无日不战,国公,我虽然老朽,犹有壮志,愿为国公排忧解难!”
看到众将领都望着自己,李弘益心里陡然生起一股豪气,大声说:“得诸君一言,某便在众英灵墓前立誓,海内动荡,便由我河西镇始,扫平天下,还大唐一片朗朗乾坤!”
众人齐声说:“愿追随国公,扫平天下!再现我大唐盛世!”李弘益激动地说:“好!好!我等齐心协力,携手并进,必将会看到盛世再临!”
豪言壮语说得再多,若要想成功,还得从实事一步一步地做来。待祭拜了原州一场血战的牺牲士兵,特耶乌等也引回鹘骑兵返回了居延海。
为了补全这一次的损失,李弘益不得不在六州之内再次招兵,并给各州刺史发去了命令。李弘定暂领秦州刺史,而岷州刺史则交给了原河州大夏县令潘景。
然后李弘益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学校。筹备已久的凉州军事学院终于在姑臧城南建了起来,选址在原本姑臧守城军的一处军营。
李弘益简单地将军事学院分为训练科、参谋科、指挥科、军法科、军备科等,训练科主要教导军事训练以及内务整理等规则;参谋科则教导沙盘制作、作战计划制定等;军备科是教授后勤统筹等。
院长自然只能由他来兼任,李弘益给各军大小将领发出命令,要他们整理从军来的心得体会、作战理念等,并送李存孝、慕容阎昆等宿将,请他们给出意见和建议。
为了防止有些将领藏私,李弘益表示,学习大唐的武举制度,优先选拔各军将领之子侄,并允许各将领向学院推荐学员入学,并表示,以后河西镇诸大小将官,必须经学院考核后方可任命。
这相当于给将领们一个保证,他们家中有意于武事的,就多了一条稳定的从军通道,因此不但三支野战军,包括城守军将领军官等,纷纷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找来书记官帮忙润色,递上来数百份文稿。
李弘益自知军事是他的短板,因此先交给了包括林大端等将领审阅,然后找到了黄滔。黄滔被任命为凉州州学的直讲博士,相当于州学的校长一职,他的诗名不显,却比其他人多了个优点,那就是他通儒。
儒学是汉朝董仲舒以来的华夏显学,科举制度离不开儒家的典籍。李弘益将自己的打算详细给黄滔说了一遍,然后请他任要建的凉州大学的校长。黄滔拒绝了,说:“《礼记》大学篇云: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季端合各业而成一堂,大学这个名字,很好!只是校长一职,非季端莫属,吾不能为也!若为副,固我之愿也!”
黄滔的经历坎坷,阅历丰富,性格便没了迂腐之气。实际上这也是唐人的气度,虽然他隐隐察觉到,李弘益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儒学,但是他却知道,现在河西缺乏各种人才,只学儒,是做不成许多事情的。
于是凉州大学正式成立,至此众人才明白,城南那一片早早修建,除了李弘益培训各地公塾教师用过一次的大院子,原来是凉国公为此准备的。
面对着各曹官员和世家代表、读书人等,李弘益侃侃而谈:“我建凉州大学,目的便是将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汇聚在一起,彼此交流,教授有志于此的学子。我有四句话,希望各位记在心里: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便是凉州大学的初衷!”
横渠先生张载的四句话,提前了一百多年,从李弘益口中说出,众人听了,莫不热血激荡!想一想,这是多么伟大而庄重的使命啊!
李弘益继续说到:“凉州大学分科设院,钻研发扬,我意分以下诸学院:国学院,研究自先秦以来的百家之言,所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也!”他的这一句话一说,台下顿时轰然喧闹了起来。
众人听李弘益的意思,国学院并不只是研究儒学,春秋诸家的学说,都可以在此间并存,这可不是小事啊!虽然很多读书人都知道,历代治国,奉行的是“外儒内法”,法家从未消失,而且战争用的是兵家的理论,农耕社会需要的是农家之言,但是春秋时期最为显著的十二家学派,大多融入到了儒家的理论。
如今天子重文章,儒家的弟子自然要维护所谓的道统,因此一个个情绪激昂,只觉得台上的凉国公实在有些大逆不道了。
李弘益皱起了眉头,他读过韩愈的《原道》,知道由于安史之乱后,大唐便藩镇四立,无论皇室还是民间,都崇尚佛教,因此汉语写文章明确了儒家有一个始终一贯的,继承自尧舜、商汤、周文王、周公、老子到孔子的,有异于佛教和道教的所谓的“道”,也就是提出了儒家的道统说。
儒家思想毕竟统治了中国两千年,说明它起码还是能够适应社会的发展的。李弘益不愿意一棍子将一种学说思想敲死,但是他始终觉得,儒家看不起专业技术人员,客观存在着阻碍了科学技术发展的事实。
作为一名前建筑工人,从事的是最基础的工科行业,李弘益始终觉得,若是没有儒家思想的阻挠,以华夏汉人的聪明才智,怎么会在近代落后西方百年,被欺负得那么惨呢?不管怎么说,这个锅都得被儒家给背了。
他咳嗽了一声,摆了摆手,下面依旧喧闹不已。周延鹤大吼一声:“噤声!”他嗓门大,把众人吓了一跳,纷纷朝台上看去,却见李弘益阴着一张脸,黄滔站在一旁,也是皱着眉头,这才发觉失态,于是闭上了嘴。
李弘益说:“诸位都是读书人,平日里老师们是怎么教导的?若是有反对的意见,可曾把我要说的话听完?”他环视了一圈,继续说:“凉州大学其他分科学院有:算学院,研究算学一道,算学是诸学之基本,实际事务多有用到,不可不多多研习。
历史学院,整理历代文志,考证考据,研究盛衰兴替,总结历代经验教训。
物理学院,秉承格物致知之精神,实事求是,寻求万事万物之原理。
天文地理学院,研习地势地貌天体,比如为何我大唐的河流多向东流去,四时风向为何不同,为何夜里漫天星斗转移,下雨、地震前为何有预兆。
工学院,研究各种器械,比如织机、翻车、风车、风磨等,如何改良,提高工效。我河西人口少,若借助器械之便利,便可使百姓少一些操劳。
医学院,收集天下各地药方,研习先代医书医术,解决百姓生病看病的问题。
音乐舞蹈学院,我凉州乐舞闻名天下,需代代传承,不但要叫天下人,也要叫我们的后人,看到今日我河西的风流。
此上诸学院,某已经请诸位贤达,推荐人才,前来教学。诸位若有意于此,可以前来报名,成为学生,或者一起研习。我河西风采,便都要汇于一堂了!”
见到李弘益说完,有个读书人举着手,钻到了台前,大声说:‘国公,既然设立国学院,则研究的学问,便当是儒学。其他各家学说,难登大雅之堂,何必要一同研习呢?”
李弘益摇摇头:“不然。班固写《汉书》,《艺文志》中将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称为九流,而此前汉刘歆编《七略》,尚有小说家,并称为十家。都是我华夏的学术流派,为何偏偏独尊儒家呢?”
这话说得有些大,简直是要推翻汉朝以来儒家的地位,黄滔的脸色也变了。那读书人脸色通红,大声说:“国公的意思,是以为儒学不能称为天下之显学么?”
李弘益大笑:“我且问你,你可种过地?”那读书人脸色更红,说:“我一个读书人,哪里会去种地?”李弘益说:“可读过《齐民要术》?”那人摇头。
李弘益笑了笑:“地里的农夫,若想要土地收成好,便要每日里下地除草干活,精耕细作,劳累一整年,还得看老天赏脸,才能得一次丰收。贾思勰著《齐民要术》,便是总结农夫们的经验,介绍四季变化、天气情况、不同的土质对不同的农作物的影响,而这些知识,是没有人告诉地里的农夫的,他们只能一年一年地摸索,然后将不成体系的模糊知识传给下一代。
若是我们学了这些知识,传授给农夫,他们便能够学到更多的经验,不至于浪费了土地的肥力,也就能种出更多的粮食来。而这些便是农家之理论。你说农家该不该研习?”
那读书人的脸更红了,实际上这些道理,他并非不知道,他所争的,只是要维护儒学的正统而已。
李弘益继续说:“本来凉州有州学,我觉得既然如此,凉州大学内,便没有必要多设儒学的研习一科,但黄博士以为,既然诸学派都在,不能少了儒学。今日见你们如此反对,不如这样,凉州大学国学院,还是不要设儒学,改由州学研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