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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往昔往矣
两人跟着温若兰进入了房间内,温若兰招呼两人坐下,随后亲手为他们二人泡了壶茶。
言弭对于温若兰不同于其他有身份的人那样摆架子的行为产生了好感。她轻咬下唇,抬眸悄悄地望着温若兰。温若兰微微垂眸,嘴角含笑,纤细修长的手指提起茶壶,朝着他们的杯子中缓缓倒入了茶水。
茶满八分,茶香四溢,轻烟缕缕,热气自杯中升腾。温若兰将两杯茶推至两人面前,以手示意道:“品品看。”
苏衡轻点下巴,伸手端起那杯茶,抬至鼻间,轻闻茶香,送至唇边,细细品尝。言弭不懂品茶,便是直接端起来,轻轻吹了两下之后,就直接开喝,但仍是被烫得将杯子挪开,吐着粉红的舌头只呼气。
一旁的温若兰见状嘴角笑意更甚,或许是没想到温雅的女儿竟是这般毛毛躁躁的模样。但也毛躁得有些俏皮可爱。她望着与温雅十分相似的面容的言弭,记忆追溯到了从前,想到温雅从前那一颦一笑,端庄温和,心下多了几分惆怅。
“唔,真烫!”言弭呼呼了两下,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抬头看了一眼有些发怔的温若兰,笑了笑说:“我待会再喝吧。”
温若兰看着她的笑容,回过神来,轻轻点头:“嗯。”语落,她望向放下杯子的苏衡,轻声问道:“如何?”
苏衡道:“茶香馥郁,茶味甘甜,茶色碧绿,宜人静心,流连忘返。”
温若兰不语,仅是低头轻抿了一口,随后放下手中的杯子,对着言弭道:“我唤你弭儿,可否介意?”言弭摇了摇头,笑道:“当然不介意。”
她知道温若兰跟温雅情同姐妹,自然是不觉得温若兰对她这样亲切的称呼有什么不可以之处。
温若兰的目光仍是放在言弭的脸庞上。“你与你的母亲的样貌十分相似。”温若兰道,“我先前听怀安说过,你来找我是为了当年的事情。”
言弭点了点头,直白道:“我想知道母亲当年是如何去世的?在府上的传闻我也有所耳闻,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老爹虽然有说过一些,但也就只是一些。我知道还有更具体的事情没有说出来。我想知道,最后我的母亲到底是死在谁的手里?”
她望向温若兰,目光坦然坚定,犹如当年温雅告诉温若兰要一直跟随在她身边的眼神十分相似。温若兰有些恍惚,她的手不自觉地触碰到了桌子上的茶杯,被那热度烫的回了神。她看了一眼苏衡,苏衡侧过头看了一眼言弭,正要站起来,就被言弭一把抓住了衣袖。
“你要去哪儿?”言弭看着苏衡,苏衡正要说什么话,便听见温若兰道:“当年啊……”
宛若回忆一般,言语缓慢,苏衡知晓温若兰的意思是自己可以不用出去,于是仅仅是朝着言弭摇了摇头,言弭见状松了手看向温若兰。
温若兰说的很慢,前面的内容同言弭先前听见的一样。温若兰与温雅相识后,两人情谊堪比姐妹。而后因缘入了宫,嫁与了皇上虞辰,做了虞国的皇后。不久之后,温雅与言蒙相遇,两人在战场上滋生情谊。
言蒙府上已有两名夫人,一名正夫人,一名侧夫人。侧夫人犹如妾室一般不需八抬大轿迎娶。而温若兰知晓言蒙要娶温雅,心下明白温雅也是心悦与他,自是不反对。但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温雅成为言蒙的妾室,于是在言蒙四名夫人之中,只有温雅是与正夫人一般,光明正大以八抬大轿的方式加入言家。
或许是因为如此,所以让与大夫人交情甚好的言家二小姐言舒对温雅心怀不满。因温雅仅仅只是一个奴婢出生,却能够同背景不凡的大夫人张氏享有同样的地位,即便张氏对此从未有所言语,但言舒却是十分不满。
只是到底是一家人,即便不满也没有做出什么十分过分的举动来。温雅虽也习武,但性子颇为温和,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在温雅的心里,有两个十分重要的人,一个是她心仪的言蒙,另外一个便是温若兰。温若兰对于她既是小姐,又是姐妹。她对温若兰是十足的忠心。
在后来,言舒进了皇宫之后,宫中尔虞我诈之事不绝于耳。这些都是温雅进宫探望文温若兰时,在温若兰身边服侍的小宫女告诉温雅的。那时温雅便对宫中温若兰的安危有所担忧。尤其是那个时候温若兰已经诞下的小皇子生来身体抱恙。温雅在小宫女口中得知在温若兰身孕期间,前来接触的人中便有言舒。
因此对于言舒,她自是产生了些许警惕之心。但温若兰仅是告诉温雅,大皇子天生恶疾缘由与她,跟言舒没有丝毫关系,不需要因为她而将言家原本就有些微妙的相处弄得更糟。
温若兰虽然是这样说的,但温雅也仅仅是听止于耳。此后她多次入宫,也派有小宫女多加注意。后来有名小宫女透露与她,道是当初温若兰怀有小皇子之时,言舒曾对其动过手脚,但具体如何便不得而知了。温雅明白捉人拿脏,既然具体的是什么已经无所得知,而温若兰也不愿追究过往之事,便也放之任之,只道是让人多加注意一些。
后来,温雅因为言弭的出生,也就渐渐极少前往宫中。后来,温若兰又有一孕,却是在不久后小产。小产之因乃是食下言舒派人所送的食物。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为却是没让言舒受到应有的处罚。因为言舒底下送物的宫女自己抵上了罪责。道是不愿皇后娘娘再生一子,误了言舒的前途,遂害之。
如此虚假的谎言,却是无法拆破,只因该宫女十分坚定地咬牙称是。于是后来的结果便是该宫女处以极刑,而言舒仅仅是因为管理宫女不善而罚以禁足抄写佛经。
正因为这件事情,后来皇后再无一子,膝下仅有一名卧病于榻的大皇子。本以为至此一切将归于风平浪静。谁料言舒从未停止嫉妒之心,一意想要加害温若兰与她的孩子。后来便发生了大皇子在御花园荷花池处溺水险些丧命之事。
此事发生之时,言舒已经回到了言府。而在温若兰调查之后发觉此事又是言舒的宫女所为,便是明白了一切。正当她准备找皇上讨回所有的公道之时,皇上却道是等言舒回宫便将言舒打入冷宫,并保证此后再无人会动及大皇子,让温若兰将此事暂且翻过一页。
皇上此意为何,温若兰是明白了。言舒的大哥乃是虞国最有声望的将军,也是虞国最强的兵力的统领,他为了虞国,自然不会轻易得罪言蒙。言蒙爱护亲妹虞国众所周知,虞辰能够将言舒打入后宫已经是最大的举动。
温若兰也就是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开始心灰意冷,没有过多的请求。这件事很快就经过小宫女传到温雅的耳边。温雅知晓事情的全部之后,便前去找言舒。
彼时皇上的口谕也传到了言舒的耳朵里,言舒知晓了自己此次是难逃一劫,便是哀求言蒙再次为自己进言,让虞辰再次宽容自己一次。并保证以后再也不针对任何人。
正当言蒙要对言舒说什么的时候,温雅踏入他们的视线之中,追问着言舒此事,为其为何处处与温若兰作对。言舒本就烦心于此,见自己一直看不上眼的温雅如此理直气壮地逼问自己,于是心中更是怒火中烧,便同温雅争执起来。
言舒在言蒙的袒护下,言语犀利尖锐,处处奚落侮辱着温雅,到后来更是涉及到温若兰,于是引起温雅心中悲恸与愤怒,温雅第一次失控地举剑刺向言舒。谁料言蒙立即护住言舒,更是反手一掌拍在了温雅的肩上,致使温雅口吐朱红,于此同时,在言蒙未反应之际,言舒更是夺过温雅手中的剑,反手将温雅当场诛杀。
听到这儿,言弭的眉头皱得犹如浸了水的纸张一般,皇后的语气始终不变,但言语之中带着一丝哀伤,或许是从前的事情沉浸在心中太久,久到已经再掀起不了什么波澜了吧。
“后来,言蒙带着温雅的尸体前来向我道歉,一跪便是三天三夜。而言舒也在那个时候被打入了皇宫之中。整件事的全部,差不多便是如此。”
温若兰淡淡地说,说完之后她抬眼看着言弭,道:“如何?你心中可有怪罪?是怪罪于我?还是言舒?还是言蒙?说起来,或许正是因为我们三人,才会致使你幼时无母,致使你疯癫多年。”
如果不是因为温若兰,温雅也不会找上言舒。如果不是因为言舒,温若兰也不会有事,如果温若兰无事,那么温雅便仍是那个云淡风轻的温雅。如果不是言蒙护着言舒,在后来给了温雅一掌,言舒也不会轻易夺剑致使温雅最后丧命。
怪罪吗?
又能怪罪于谁呢?
温若兰是温雅的好姐妹,言蒙是温雅的心上人,这两人或许是无法责怪的。
事情的最根本祸首其实也不过是因为言舒。可是言舒又是因为幼时丧父失母,在言蒙的溺爱中长成了这般刁蛮骄横的模样,绕了一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最后又回到了言蒙身上。这仅仅是因为言舒又是温雅心上人最疼爱的妹妹,唯一的妹妹。
言弭叹了一口气器,说道:“如果真要我选一人责怪,那么我选择言舒。那个我从未见过面的姑姑。不管她是如何变成那样的坏心肠,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伤害别人,归根结底,所有的坏事都是她做的。你同样是受害者,你失去了一个孩子,险些便会失去第二个,又何错之有?而我的老爹,他宠溺他的妹妹,处处袒护她,致使最后落下这样一个结果,其中虽有过错,但也不能全推在他身上。诚如你所言的那般,老爹爱着母亲,那么,他也是一个受害者。”
“那么,你会为你的母亲报仇吗?”温若兰在听完言弭的一大段话之后轻声问道。
言弭抬眸注视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反问道:“我的母亲希望吗?”
温若兰一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我的母亲也不希望吧。”言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我想,在母亲断气之前,你们两人一定有说过话,或者说是母亲有留过话给你。你与母亲情比金坚,倘若不是母亲对你说了什么,那你会选择不为她报仇而来到这儿地方吗?”
语落,言弭抬起头看向温若兰,温若兰双眸紧紧注视着言弭。
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容,当真是令人怀念。
“你说的对。雅儿确实留话与我。那是我派去照顾她的丫头告诉我。雅儿在丧命之际,对言蒙说,希望我能够放过言舒,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咎由自取,希望此事到此为止。我明白她的意思是什么。她认为如果她自己不冲动,那么也就不会死于言舒之手。我不知晓她当时是什么心情。但是那个傻丫头,总是喜欢将事情归结于自己身上。我想她也不希望你为她报仇吧。”
温若兰道:“你知道你的母亲之名为何会成为一种禁忌吗?因为在雅儿殒命之时,她的目光未正视过你的父亲。或许是悔恨,或许是不原谅,但正因为如此,你的父亲才会在我这儿选择找到一种谅解。只是那时我并未选择谅解。正因为无法谅解,我才选择了礼佛静心。而你的父亲因为得不到谅解,于是就将这个名字深藏在心里,不许任何人提及。或许是他以为只要是这样,那么就可以不用正视那个得不到的原谅了。”
“那言舒呢?”言弭忽然开口问道。
“自那件事之后,言舒便被言蒙派人送回了皇宫,此后兄妹二人再无相见之时。”温若兰道,“我所知的大致也不过如此了。”她顿了一下,低声道:“……你会恨你的父亲吗?”
“我不知道。”言弭坦白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不是原来的言弭,她能够代替原来的言弭说出什么原谅的话吗?
甚至会是什么选择,言弭自己都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