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往事

李承彦一声叹息，接着回忆起了，那往日的种种。

裴子言的母亲，闺名叫绿萍，是李承彦的师傅的独生女儿。

李承彦的师傅，武艺高强，无奈江湖树敌太多，最后渐渐生了退隐之心。

于是，带着女儿归隐山林。

李承彦则有幸，成为了师傅的关门弟子，随着师傅一同居住，学武艺，学读书，学做人。

绿萍天生丽质，和李承彦一同长大，情同手足。

三个人都是以家人相待。

师傅为人修养高深，武艺高强，又是在江湖大起大落，见惯世情风雨之人，因此，也是一位好师傅，好父亲。

他培养绿萍，温柔娴淑，举止文雅，善良从容，一派大家气质，却又卓然独立。

他培养李承彦，却是武功精进，读书识字，一样不准丢下。

这样的严师，自然教出来的，都是高徒。

李承彦也是命苦出身，早早没了父母，成为孤儿。

偶然的一次机缘巧合，李承彦被师傅收留，收为关门弟子，而后和师傅一家人，相依为命。

这相依为命，懵懂的青涩少年，渐渐对着美丽的师妹，生就无数的爱慕之心。

只是奈何，师妹从来安然不动，只是拿师兄当成亲人，当手足，惟独缺少的，是男女之情的爱慕。

李承彦倒也不是拘泥固执之人，从此安心和师妹，师傅亲人相待，暗暗埋藏自己的爱慕之心，深藏心间。

却说人间缘法，也是人做不得主的。

恰巧那日，绿萍和李承彦一起，偶然上街采买生活所需的物品。

就是那一场偶然，绿萍结识了裴洪烈。

正是男女最美好的年纪，裴洪烈一见倾心于绿萍的美貌气质，绿萍醉心于裴洪烈的儒雅阳刚兼修。

两个人倾心相爱。

师傅一向开明，知道男女感情之事，人为阻挡，已是不可能。

倒并不阻拦绿萍和裴洪烈之事，欣然同意。

裴洪烈深感老人家开明，自己临走之前，却公开身份，说自己是当朝皇子。

裴洪烈出于安全因素考虑，决定暂时不带绿萍回京城。

裴洪烈需要时间，来证明大局已经，到时候光明正大，来给心爱的人名正言顺的名分。

绿萍并不同意，一别不知道需要多久。相爱的人，如何舍得分开？

只是裴洪烈自由决断，绿萍为了避免自己心爱的人担忧，无奈之下同意了裴洪烈的决定。

李承彦纵使心中对师妹百般情愫，暗中深种，只是却从来不敢明白说出。

最后，裴洪烈出现，师妹依然倾情一人，李承彦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没有希望。

只是，李承彦本是性格洒脱之人。

纵然最爱的人不爱自己，自己依然守护在绿萍旁边，护她周全。

孰料，这一等，就是好几年。

这中间，裴洪烈如何用尽手段，如何使劲心机，来挣得皇位，并且迫于现实，早已经娶了皇后，并且生下大皇子裴子峰。

这种种周章，身在偏远之地的绿萍和李承彦，如何能够得知？

绿萍是这样，卓纤儿的母亲，舒静琬也是这样。

于是，远离家乡，离开故土，绿萍跟着来接自己的人，入了宫门的深深围墙。

从此不得出，直至香消玉殒。

讲到这里，李承彦忍不住无声叹息。

裴子言听得认真，那是他从来不曾触及的，关于父皇和母亲的另一段历史。

如今，佳人已经去世多年，这段从不被提及的陈旧往事，听起来却像是恍如隔世。

分外的令人唏嘘不已。

那后来呢？裴子言用眼神，无声的询问自己的恩师。

李承彦看了爱徒一眼，继续说了下去。

后来，李承彦送了心爱的小师妹亲自入宫，明白并且确信，小师妹已经有了一辈子的归宿，这才甘愿离去。

从此，江湖上多了一名，仗剑走天涯，武艺高强的大侠，这人便是李承彦。

李承彦本来以为，裴洪烈这样也算是对小师妹，用情很深，自然会好好相待。二人自此相濡以沫，白头偕老，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只是，宫闱之内，岂是平常人可以猜到的黑暗复杂？

没过几年，李承彦接到了绿萍的来信，信上字并不多，不过几句话，绿萍需要李承彦的帮助。

李承彦这几年，在江湖，也是经历不少情感。

无奈，最心心念念，深埋心底，仍是年少便情动的独一无二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师妹。

李承彦借口，躲避情感纠葛的纷扰，二话不说，宣布退隐江湖。

然后直接奔到皇宫。

此前裴洪烈似乎已经和绿萍达成一致，诚心诚意的欢迎李承彦的到来。

李承彦并不知道，分开这几年，绿萍在宫中是什么处境。

只是进宫之后，发现裴洪烈对待绿萍，仍然一如从前的深情款款，而且绿萍还是像从前的美丽温柔，并且为裴洪烈诞下了一个皇子，赐名裴子言，生活似乎过得很好。

李承彦为自己遗憾，也衷心为师妹找到这样的幸福归宿，感到高兴。

他并不知道的是，宫里的生活远非平民家庭可以比拟，绿萍在宫中处境险恶。

尤其是皇上历尽千辛万苦，才能登基，坐上皇位。

更加重要的是，取得皇位，与皇后家族的势力支持密不可分。

这个也是，当初裴洪烈明明与皇后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却能够孤注一掷的娶她的原因。

只是皇后以为，能够以功臣自居，可以一心一意辅佐皇上，坐稳江山。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千辛万苦帮助裴洪烈打下江山，坐稳皇位，，裴洪烈做的，不是对自己感恩戴德，居然是接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进宫，居然那个女子，就这样莫名其秒的受宠，居然堂而皇之的，和皇帝共同享用，自己辛苦夺得的荣华富贵。

凭什么？凭什么？

一贯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皇后无比愤怒。

所以明里暗里，无事生非，鸡蛋里挑骨头，摆明了让宫里最受宠的那个绿萍，日子不好过。

绿萍怎么比得上身后有娘家撑腰的皇后，无依无靠，所仅仅拥有的，也只是皇帝的百般宠爱。

只是，这也是你之砒霜，我之蜜糖的事情。

万千宠爱在一身，对于没有任何势力可以依靠的绿萍，绝不是什么好事。

它只会为自己招来更多的嫉恨，更多的妒忌，甚至更多生存的艰难。

那些后宫皇妃，岂肯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甘心踩在脚下。

哪怕绿萍被皇上极度宠爱，被封为静妃的尊位，甚至还诞下了二皇子。

这些，都不能止住，皇后联合娘家势力和后宫众人，想要置绿萍于死地的野心。

反而成为自己招来祸患重重。

这样原本并没有考虑太多，只是一心一意想要相守在爱人身边的绿萍，怎么能够适应？

于是，太多的人想要绿萍死去，期盼她好好活着，在乎她的，也不过只有皇帝和李承彦而已。

当然，即使处境如何艰难，自己如何有性命之虞，绿萍依然，不肯对皇帝和李承彦说起这些。

永远不变的温柔娴淑，淡雅如兰的气质，仿佛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可以惊扰到绿萍一样。

终于，皇后下狠手的日子到了。

借助娘家庞大的势力撑腰，联合后宫众人，以绿萍妖媚惑主，红颜祸水，必将导致社稷不保，江山失手为由，逼迫皇帝亲手杀了绿萍。

皇帝这个位子，纵然享尽天下荣华富贵，说到底，自己还是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皇帝能够怎么样呢？

裴洪烈专宠绿萍一人，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再说，自己刚刚登基没几年，皇位的取得，皇后家族确实功不可没，就连现在，自己的朝政大权，还不能自己全部掌控，皇后家族还需要多多依仗，才能江山稳固。

否则，一旁早有野心图谋不轨，虎视眈眈的明王，必将置自己于死地。

又到了要江山还是美人的古老抉择，皇帝能够怎么办呢？

君不见，能够放弃天下，独爱一人的人，自古以来，从来都是少之又少。

杨贵妃与唐玄宗的爱情，也是传唱已久。

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在遭遇同样的抉择时，唐玄宗还不是做了同样的选择？

于是乎，美人命丧马嵬坡下，唐玄宗终于还是，牺牲了爱人，保全自己的苟且偷安得来的，残亘断垣的江山。

纵然当时如何情深似海，君恩妾重，郎情蜜意，还不是如此结局。

事后，唐明皇无论如何深情追忆爱妃，如何思念，如何积郁成疾，总是像鳄鱼的眼泪，假慈悲。

也许他当时是爱着她的，只是这份爱，并不经得起考验。

从始至终，他最爱的，始终是自己。

绿萍不急不缓，温言解释道：“师兄，这是我平生经常佩戴的贴身之物。你要好好收着。另外，咱们之间，名分上是师兄妹。只是，这么多年，相依为命。自从爹爹去世，你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可以信赖的亲人了。妹妹我有一事，还想托付师兄，但忘师兄能够答应。”

李承彦觉得今日的师妹言辞似乎有点奇怪，只是也没多想，当下倒是爽朗答应：“师妹这话言重。我早已经把你和师傅，当成我唯一的亲人。咱们之间，你若有事需要我的时候，为兄长的，自然定当竭尽心力，不说二话。”

绿萍听了李承彦的话，感激的望着李承彦。

接着一个深深的叩拜，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起身对李承彦说道：“多谢师兄，待我这般情深意重。子言是我和洪烈的唯一孩子，还请你费心调教，这个孩子，就托付给你了。另外，这个玉镯，你先替我收着，等待子言长大成婚之日，再交给他的夫人。算是我为娘的一番情意。”

李承彦觉得，今天的绿萍，似乎举动格外不同以往。

说话似乎有诀别的意味，甚至行为都带着一股悲壮的感觉。

李承彦顿时紧张起来：“师妹，今天好好地，怎么说起这些来了？你自然能够亲眼看到子言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何必要我费心保管呢？更何况，子言乃是你的骨肉，我自然以亲生相待，自然会费心照管。师妹，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