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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救母心切

作者:长弓照斜阳 | 发布时间 | 2017-12-16 | 字数:3268

下了几天的暴雪终于停了。御街上,浩浩荡荡的新军穿行而过,在茫茫雪中留下十几行深深的车辙和无数凌乱的马蹄印记。

坐在军用汽车里,看着满地的银装素裹和全城的一片缟素,中元的眉宇尽是挥之不去的惆怅。

方才祭奠太庙时,自己明明被身后新军高亢的口号声所振奋,可到了这会子,为何心中又生忐忑呢?

难道心中的热血是被眼前的萧肃所冷却?还是昨夜小娱的病身让自己心生牵挂?亦或是对大越未知的前途而惴惴不安?

难掩心中的慌乱,他的神情看上去比周围的冬雪还要冷峻。出神半晌,他才感到颠簸的车身已然平稳下来。侧目看着已经停止行进的队伍,他正欲发问,忽见一骑踏雪而来。

“启禀陛下!卫国公在前方拦住大军去路!”

诧异的神色在冻得发红的脸上一闪而过,他实在想不出清寒为何出宫拦路。出师之前,自己明明吩咐赵宫赞看好他的呀!

传令让军车驶至军前,中元看见南门城楼下,清寒和张宝正跪在冰凉的雪地里,一动不动。或许是匆忙偷跑出宫外,两人都还穿着单薄的衣服,但有寒风掠过便紧缩身躯,瑟瑟发抖。

“你们怎么在这儿?”在侍卫的搀扶下,中元走下军车来到两人身前。

抬头见到中元身上那崭新的西式军服,张宝的眼中蓦然闪烁着羡慕的光亮。

清寒还是一动不动。

觉察出哪里不对头,中元忽地想起当年赵墨和舞阳最后的离别也是在这汴临城的南门之下。

“寒儿,出什么事了?快起来!地上凉,别冻坏了!”

虽说清寒不是皇子,但当年舞阳为了社稷安危,挺身而出,临别时将唯一的孩子托付给中元,故此他对清寒照料有加,比自己亲生的还要疼爱。

说着伸手揽住清寒的胳膊,还未等将他搀起,中元便感到清寒的身子微微退了一下。

“皇上若不答应微臣的请求,微臣便跪死在这里!”

听出清寒话中的坚毅,中元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深知,清寒虽然也是长于深宫,但娇生惯养的他却是知书达理,深明大义。若非有要紧的事情,他断然不会儿戏般地拦住大军前行的。

“你说吧,只要朕做得到,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蓦地神情肃然,中元露出一副君无戏言的神色。

听到皇帝不容置疑的语气,清寒的眉毛微不可见地耸动了一下。慢慢抬起头,他的眼中已浸满泪水:“微臣请求皇上带微臣一起出征!”

惊讶地张着嘴,中元涌动了几下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清寒请命的缘由自不必说,他已心知肚明。此番出征,他深知战争的血腥,故而除了任命汪东升和家煌两人为正副都统外,其余各营将校皆为新式武备学堂出身。

此战胜败自己尚且难以预料,他怎能会把舞阳和赵墨唯一的血脉带入险境呢?

见皇上默不作声,清寒躁动不安的心一下子凉了。不甘地向前跪爬了半步,他扯住中元的衣襟,眼中的泪水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看着清寒伤心的模样,中元也不禁动容。微叹一声,他轻声说道:“非是朕不近人情,实乃刀枪无眼。你是赵墨和舞阳唯一的孩子,朕断不能将你带进硝烟之中啊!”

中元的这番苦口婆心非但未让清寒退缩,反倒叫他稚嫩的面庞多了些许坚定。一抹面孔,他哽咽道:“微臣虽小,却也懂得大仇不报,难为君子的道理。曼云陀与臣有国恨家仇。微臣虽自小沐浴皇恩,但到底还是个没娘的孩子,每每看见宫中的兄弟姐妹都在母后母妃身前膝下承欢,微臣的心便如刀绞一般。微臣从小到大,还不知道娘的模样。此番若不能跟随大军出征,亲手救出娘亲,微臣便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清寒的苦苦哀求让中元不禁犹豫起来。他忽地觉得,此时的清寒就是自己的一个缩影。先帝命陨关外,曼云陀与自己有杀父之仇;舞阳被掳苗部,曼云陀与他有夺母之恨。这么多年,自己和清寒无时无刻不被那张丑陋而又恐怖的脸所折磨。多少个漆黑的夜里,自己都被梦魇中的场景所惊醒,想必清寒亦是如此吧!

瞧见中元面露迟疑,一旁的张宝赶忙帮助清寒劝说:“圣上,微臣和寒弟自幼在一起读书习武,所以寒弟的心事微臣再清楚不过。若此次圣上若不许寒弟随军,那他定会抱憾终身的!”

看着面前两个可怜的孩子,中元的心蓦地软了下来。长叹一声算是应允,他又沉声嘱咐到:“如此,朕就让你二人随军前行。朕封你们为大军的正副先锋,率领新军的工兵和步兵两营先入岭南关。入关之后,万事皆要听从袁师傅的安排。”

见皇帝应下,两人欢心不已。匆匆换上梦寐以求的新式军装,清寒和张宝即刻点齐人马,先行出发。

沿着新建的铁路,大越新军几天之内便到达了潭州。突起的战事打乱了霍华德的修建计划。横打硬要从户部磨了些银钱,他终在大军抵达抵达潭州的当日将铁路铺到了南岭以北山脚下。

没有铁路,新军的炮队是万万不能翻越南岭的群山的。没有办法,中元只能将大军安顿在潭州城内,等待霍华德将铁路铺到岭南关。

虽然人在潭州城,可中元的心早已飞到了岭南关。眼见大军因道路不畅而停滞城中,他心急如焚,生怕前方传来苗兵破关的消息。

好在清寒和张宝率领的先头部队及时入驻岭南关。新军的工兵营迅速将城墙的破损之处修缮,全副西式装备的步兵又登上城头顽强地阻击攻城的苗兵。虽然没有重武器的协助,可战术一新的新军还是未让曼云陀越过城池一步。

看着袁辰星发来的战报,中元焦急的心情稍稍安稳些许。又苦等了十余日,霍华德终于在南岭群山的蜿蜒小路上草草打通了铁路。

一场冬雨将整个南岭冲洗得焕然一新。关城北面的大路上,泥泞湿滑的土地已被勾勒得“千沟万壑”,深深的车辙里到处都躺着浑浊的雨水。

皇帝的亲征大军刚一进城,袁辰星便慌慌张张地来到御驾前跪倒:“微臣袁辰星死罪!请圣上发落!”

曼云陀几次发难,都是袁辰星在岭南关苦苦抵挡。中元明白,若无袁师傅,自己金銮殿上的宝座早已被曼云陀所占据。

走下军车几步来到袁辰星身前,中元伸手相搀:“袁师傅何罪之有!若无袁师傅,恐怕苗人早就兵临京城了。”

抬头与中元对视一眼,袁辰星的面色万分难看。颤抖了几下嘴唇,他终于痛苦地说道:“圣上!卫国公昨夜私闯关门,已经带兵去找曼云陀拼命了!”

好似突然被冷水泼头,中元的身子顿时凉了。战战兢兢地盯着袁辰星,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然清寒自幼习武,可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从小一直待在宫里,从未上过战场,在新军各级军官的辅佐下领兵先行至岭南关虽万无一失,可如今孤身一人带兵去攻曼云陀,必是凶多吉少。

大军刚到关城,尚未救出舞阳却先把她的孩子丢在城外,待到相见之日该当如何面对?

半晌缓过神来,他怒斥一旁的张宝:“糊涂东西!你二人打小形影不离,又一起率兵入关,为何不阻拦?”

颤巍巍地抬起头,张宝的脸上尽是道不尽的委屈:“回圣上,昨日卫国公出关前并未告知微臣啊!微臣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既是昨夜出关,袁师傅为何不派人去追?”

尽管中元的语气已不似方才对张宝时那般严厉,可袁辰星还是能感到他的话中藏着莫大的焦急。

“回圣上,卫国公把新军的步兵全都带出关了。微臣麾下的快马追不上他的军车啊!”

朝廷编练的这一万新军,除了骑兵队有马匹,炮车要用铁路运输翻越山峦外,其余的步兵、工兵和医护兵的运输全部都要靠军用汽车。清寒这一冲动,带走的不仅是那一营的步兵,更是新军的半个家底。

呆呆地望着关城南门,中元似乎看见了清寒那焦急和愤恨的背影。自己只知道他这么多年没有娘亲的苦楚,却不曾体会他救母的愿望竟是如此的迫切。朝廷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新军还未等交战便要损失过半,看来这一仗真是胜负难料了。

“家煌!”将汪东升和家煌唤至近前,中元的神情充满了沮丧,“你二人速速带领骑兵和炮车两营出关寻找清寒。若半路遇上苗兵,不要吝惜枪弹,一律杀光!”

“诺!”欣然领命,早已摩拳擦掌的家煌按捺不住杀敌的渴望,眼中不禁露出一丝杀气。

“切记!只许追到谷口,若还不见清寒的身影,便速速返回!”叫住转身欲走的二人,中元若有所思地吩咐道。

回身愣愣地看着父皇,家煌的脸上尽是疑惑不解:“父皇!儿臣不明白,为何不一鼓作气攻入苗境生擒曼云陀呢?”

想起当年十万越军在谷口的大败,中元的心口便隐隐作痛。阴沉着脸,他怒斥家煌道:“混账!军令如山,你怎敢多言!速领兵出关!”

“儿臣……遵旨……”虽然心有不甘,可家煌到底不敢违背父皇的旨意。身子一挺,他向中元敬了个西式军礼后便和汪东升领兵而去。

站在岭南关的南城楼上,望着新军骑兵渐渐远去的身影,中元心中惘然若失。蓦地想起当年舞阳临别时的嘱托,他不禁眼角湿润:“舞阳……舞阳……皇兄对不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