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敌军未至城先破

一群街头混混，成不了大事。既然已经暴露，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让当事人永远闭嘴。

赵吉安心里很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处于监视之下。借助这些混混的目的就是要分散对手的注意力，放松警惕，从而为自己的真正行动做好铺垫。

跟随身后的几个人是这次行动的具体实施者，一部分是熊谷浩二的手下，一部分是自己从北平带来的的，都受过严格的特工训练。

行动的目标就是稀世珍宝七星剑。

作为大日本帝国精英部队的第十师团，在进攻山东战场的过程中功不可没，师团长矶谷廉介是当之无愧的帝国勇士。由大明皇帝御赐、象征尊贵与荣耀的七星宝剑，无疑是献给矶谷师团长最好的礼物。

这次行动的另一个目的就是绑架和远山，以此要挟和秉章。

看着身体渐渐僵硬的“酒鬼”，赵吉安转身用流利的日语吩咐身着便装的手下人：“皇军进攻在即，今晚务必绑架和远山、夺取七星剑，为皇军进城铺平道路。这将是我们献给矶谷师团长最珍贵的礼物！”

“嗨！”

和青山与六子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和远山回到家里。和秉章见状大吃一惊，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和远山还在耿耿于怀：“这群无赖，耽误我的大事！赵老板还在等着我验货呢！”

“大哥！”和青山扶着和远山坐在椅子上，非常严肃地说，“你听说我，七星剑不能再让别人看到了！那个赵老板不是什么好人，他是日本人的特务！”

“啊？！”和秉章与和远山都吃惊不已。

和远山不大相信，问：“青山，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赵老板明明是中国人，怎么会是日本人的特务？”

“千真万确！”和青山很肯定地说，“叔，大哥！其中的详细情况来不及解释了，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日本人不仅要抢走你的七星剑，还有在县城里搞破坏。北城门附近那家新开的货场，实际上就是日本人的秘密联络站，今晚我们就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个消息太突然，和远山半天没回过神来。

和秉章沉吟片刻，问：“这么说，日本人要进攻青州了？”

“是的！所以今天晚上你们哪儿都不要去，把大门锁好，就待在家里。”和青山说道。

和秉章点点头，说了句：“去吧，小心点！”

“等等！”和远山还是想不明白，“日本人为什么要抢我的七星剑？”

一直蹲在椅子上没吭声的六子有些不耐烦，说道：“我说和掌柜，你傻啊？那可是皇帝御赐的宝贝，谁不眼红？日本人当然也想占为己有！”

和青山说道：“先不说了，时间紧迫，我们要马上返回警备团。六子哥，咱们走！”

说着拉着六子匆匆而去，临走又叮嘱了一句：“记得锁好大门，任何人来都不要开！”

“知道了！”和远山答应着。

在警备团团部，赵明训正冲着几个勤务兵大发雷霆：“一刻也不能耽误，必须马上找到团长！”

几个勤务兵满腹委屈，一个年纪稍长的老兵说：“赵长官，我们真不知道团长去了哪儿？天还没黑就让王延贵营长拉走了，具体去哪儿团长没说，我们也不敢问。”

赵明训用手指点着几个人的脑袋，一肚子火不知道该如何发作。大战在即，最高军事长官却不知去向，简直是笑话。泱泱中华却不敌区区倭寇，仅此小事便见端倪。

冷静下来想想，冲勤务兵发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件事本来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好吧！”赵明训一跺脚，转身离开团部，直奔二连。

二连连部早就聚集了众多兄弟，三连长邱兴海也带着十几个人赶过来。

“二连紧急集合！”赵明训一回来就立刻命令。

邱兴海说：“我们三连也一起去！”

“不！以防万一，你们三连留在军营，提高警惕，随时准备策应。”在回来的路上赵明训就想好了，团长不在，未尝不是件好事。这次行动本来就是要瞒着营长王延贵的，现在他们一起外出，自己正好可以放手去干。

日本的特工人数不会太多，自己一个连的兵力足够了。让邱兴海留在军营，赵明训是有打算的。首先是防止日本人狗急跳墙，袭击军营。还有就是万一将来上峰追查擅自用兵的责任，不能连累太多人。

现在最紧要的问题就是枪支弹药。

平时除了守城的士兵和训练外，军火都是锁在军火库。没有团长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动用。

事情紧急，赵明训权衡利弊，决定硬抢。

随着一声急促的军哨，二连一百多兄弟迅速集合完毕，一百多枝火把将营房前的空地照得通明。

赵明训目光炯炯有神，扫视着这帮兄弟，大声说道：“兄弟们，我们都是堂堂正正的爷们！我就只问大家一句话，有没有怕死的？”

“没有！没有！”一百多个慷概激昂的汉子异口同声地喊道。

这是中国男人的吼声，这是中国人的吼声，这是中国的吼声！当我们的国家遭受外族侵略，当我们的家园遭受强敌践踏，无数中国男人中国人义无反顾地站出来，用血肉之躯挺起民族的脊梁，捍卫自己的尊严！他们用自己不屈的灵魂在中华五千年史策上书写下一个个光辉的名字，他们的名字是卫青、霍去病、岳飞、文天祥、马占山、吉鸿昌、杨靖宇、赵明训、和青山、黄修明⋯⋯

这一百多个曾经跟着赵明训参加过卸石山剿匪行动的中国男人高举火把，排成三列横队，等待着历史的召唤。

夜色沉沉，火光跳跃。

“家是青州的站出来！”赵明训大声说。

几十人青州籍的兄弟向前两步，站在队伍前列。

“家是山东的站出来！”赵明训再次喊道。

又有几十个兄弟站了出来。

“家是中国的站出来！”赵明训又一次喊道。

营房前一百多个兄弟齐刷刷挺起胸膛，高举起火把，高声呐喊：“我是！我是！我的家是中国！”

呐喊声如沸腾的潮水，拍向阴云密布的夜空。松枝做成的火把照耀着一张张年轻而刚毅的脸庞，噼哩啪啦地燃烧着、燃烧着！

赵明训环视一遍，用激动的声音说道：“国难当头，生灵涂炭！我们的家园即将沦陷于日寇铁蹄之下，我们的父母姐妹即将沦为奴隶！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是我们的祖先留给我们的，这里是我们的家！是男人的，握紧你们的拳头，挺直你们的腰杆！用我们的血我们的骨头来捍卫我们的家园，捍卫我们父母姐妹的尊严！怕死的马上离开！不怕死的，跟着我去砸开军火库，消灭隐藏在青州城里的鬼子！”

黄修明大声喊道：“长官，我们愿与您共生死！”

“我们愿与长官共生死！”一百多个声音从一百多个汉子的胸膛吼出，汇成惊天动地的怒潮，响彻军营！响彻云霄！

没有人迟疑，没有人畏惧，没有人退缩！哪怕前方枪林弹雨，哪怕前方刀山火海，我们始终高昂着头颅，始终不屈！我们的先辈，我们，誓用鲜血在脚下的土地上写下我们的名字一一中国人！

这个名字，历经五千年的风雨沧桑，永远不会褪色！

“目标，军火库！”赵明训铿锵有力地下达了命令！

“全体都有，向右转！跑步前进！”

随着一声号令，一群热血男儿在夜色中奔向军火库。

守卫军火库的是两个青州籍的老兵，得知真相后，毫不犹豫地用枪托砸开军火库的大锁，加入了这支剿灭日特的队伍。

军火库里陈列着各式枪械弹药，每人分发一枝中正式步枪、三十发子弹。黄修明则抱了一挺崭新的捷克式轻机枪。

正当大家分发枪枝的时候，和青山与六子也赶了回来。

“情况怎么样？”赵明训问。

“已经解决，看来敌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和青山回筨道。

“好！特务已经出动，日军的大部队也不远了！现在你们马上去领枪枝，今晚务必把这些日本狗特务一举歼灭，防止他们与城外的日军里应外合搞破坏。”

赵明训清醒的认识到，现在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日本特工一旦开始行动，预示着日军大部队的进攻即将到来。

城外的防御阵地还没有完全筑好，周边的国军主力早被韩主席调走，青州城内只剩下警备团这支孤军，而团部和县政府似乎还无动于衷。

形势迫在眉睫，容不得赵明训作更多的考虑。其实，有些情况是赵明训不了解的。就在他关禁闭的几天，第五战区第三集团军总司令、省政府主席韩复渠继放弃黄河、济南之后，又放弃了泰山天险，携数万大军一路向南溃至曹县。

此时的青州城早已门户大开，直接置于日军的眼皮底下。

看着二连一百多个兄弟装备完毕，赵明训高高扬起右手指向城北方向，大声命令：“目标，城北货场！”

此时此刻无须多言，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个动作足以说明一切。

一百多个热血男儿，一百多颗赤子之心，一百多个不屈的脊梁，在苍茫的夜里，急促向货场跑步前进。

县政府里，杨县长与警备团团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得知济南、泰安失守后，几次电告韩主席求援均无回复。

警备团团长早已满头大汗，催促说：“杨县长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我们区区一个警备团如何能抵挡住小鬼子？”

南京不守，何守济南？济南不守，何守青州？

考虑再三，杨县长一跺脚：“撤！”

“好！我马上回去集合队伍，护送您出城。可是我们往哪儿撤？”警备团团长擦了擦头上的汗。

杨县长草草看了看墙上的地图，说道：“取道临朐，往临沂方向撤，再到曹县找韩主席。”

随着一声“撤”，各个部门争先恐后收拾文件行装，县政府顿时乱作一团。

一个秘书抱着一摞文件急匆匆闯了进来：“杨县长，这些文件怎么办？”

杨县长气得直跺脚，吼道：“统统销毁，一张纸也不能留下！”

秘书刚要转身离开，又被杨县长叫住：“慢，告诉大家除了商会捐的现大洋和电台，其他东西都不要带，全部就地销毁！”

撤退的消息很快传开，恐慌情绪迅速在县城内蔓延。

“县长跑了！”

“鬼子打过来了！”

“警备团撤退了！”

大街上很快挤满了逃难的人，哭声喊叫声吵闹声响成一片。百姓们车推肩挑，脱家带口往南门涌去。

杨县长和十几个随从带着青州商民捐助抗敌的血汗钱，在警备团团长的护卫下，匆匆离开县政府大院，向军营方向挤去。

大街上早就水泄不通，杨县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一个撤退令竟然造成了如此严重的慌乱局面。

“让开！让开！”几个卫兵试图分开拥挤的人群，但是此时百姓们只顾逃命，谁也顾不了谁，更没有人给他们让道。

警备团团长心里急得慌，自己还没回到军营，县城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他掏出手机，朝天鸣放了两枪，大声吆喝：“都让开！”

哪成想这两声枪响不但没起作用，百姓们更加惊恐。很多人以为是日军攻进了县城，纷纷呼喊着：“鬼子来了！鬼子来了！”

街面上的局面更加混乱。

一个推着独轮车的老汉被人群挤倒，他试图站起来，随即被惊慌失措的人群践踏过去。老人瘦弱的身躯抽搐片刻，便吐血而亡。独轮车横在当路，车上的物品散落一地，使本来拥堵的道路更加难行。

在角落里，一个被人群冲散的小女孩，挤在墙根动弹不得，哭喊着：“爹！娘！”

眼看大街上已无法通过，一个卫兵建议：“团座，这里过不去了！我知道有条胡同，可以通到团部后面。”

杨县长着急地说：“那就快点带路啊！还愣着干什么？”

几个卫兵挤开人群，护卫着杨县长和警备团团长穿过大街，拐进对面的小巷。

这两位不久前还在高调抗战守城的县城军政最高指挥者，如惊弓之鸟，放弃了十几万父老、放弃了辛苦修筑的防御工事，率先逃去。

敌军未至城已破，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古老的青州城陷入了一场人为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