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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韩遵出手
张琏听李弘益说要返回姑臧,猛然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弯腰躬身说:“幸赖国公驰援相救,否则我彰义军不存矣!国公及河西众将士的恩情,彰义军上下铭记在心!我张琏并非是个不知好歹的人,以后国公但有吩咐,我彰义军任所驱使!”
李弘益楞了一楞,连忙将张琏扶起,这已经是张琏第二次表示要投附的意思了。在与张琏打交道之前,李弘益对原州没什么感觉,只觉得你不来惹我便好。
后来出征王行瑜,一路上与张琏相处了大半年,彼此熟识,也算是结下了友谊。张琏忠心朝廷,却不像他的父亲那样迂腐,他看得明白,如今天下藩镇林立,仿佛是春秋诸侯的翻版。
张琏一点儿也不觉得投靠河西有什么丢脸的,看看河中节度使王珂吧,王重盈在世时,李克用还不敢指手画脚,等到王珂一继任,天下人都知道,河中名义上还在王家手里,实际上已经属于河东的地盘了。
张琏想学的人,就是王珂。河西或许不及河东,但是他的泾原彰义军,也远不及河中啊!更何况这一次若不是李弘益死战一场,只怕原州就要被李茂贞所占,彰义军彻底不存了!
李弘益并不觉得地盘越大越好,他根基实在浅薄,没有太多可用的人才,没办法治理州县。这一次仗着李茂贞大败,保大军那里又在与凤翔东路军苦战,他要求李茂贞割让两州,也是给对方一个教训。
从内心底,李弘益是不愿意要秦州的,现在岷州还缺个刺史呢,叫他去哪里找那么多合适的官员呢?只是若不能给李茂贞一个惩罚,说不定过上了一年,这厮又要卷土重来了!
于是他笑着说:“我与张使君有征王行瑜的交情,咱们两家又是邻居,多多来往,也是极好的!”
于是张琏陪着,说什么也要送李弘益至萧关。途经平高城北六十余里处,李弘益来到了当日的战场。战场已经清理干净,但仍有断箭断刀等零散地丢在河谷,空气中隐隐还有焚烧的血腥气味。
李弘益回头看了一眼,他的玉门军伤亡最为惨重,带出来五千人,如今只有不到一半,占了河西与回鹘联军总死亡的一半了!
张琏神情肃穆地说:“按照国公吩咐,石碑已经找工匠刻好,立在前方,请诸位前去一看!”
原州这一场,可以说是李弘益从军以来战况最为惨烈的一次,部下汉、吐谷浑、羌、回鹘甚至吐蕃等士卒,皆奋勇向前,拼死不顾,虽然按照河西军律,战死受伤者,都会有相应的抚恤,然而李弘益毕竟不是个冷血的人,他请张琏帮忙刻碑,准备为大战死去的士卒们祭奠一场。
张琏引众人进了一个新建的小院,院中一亭,里面立起了一块一人多高的石碑。碑文很简单,写着“乾宁三年某月日,河西勤王与凤翔战于此,河西战死将士有灵,特制此碑,愿英灵永存!”
石碑背面详细写了血战经过,参战三方军队死亡、受伤、被俘人数等,都一一记载。李弘益带着众人,拈香下拜。有书记官捧了招魂祭文,大声宣念。
出了院子,张琏轻声说:“在下会派士卒把守看管,四时祭奠不敢忘!”李弘益拱手说:“使君有心了!”
张琏一路送到萧关,李弘益等人劝阻,他才依依不舍地前往泾州而去。李弘益率军过了萧关,准备继续西去进入会州。
前方突然有斥候传来消息,只说北面冒出一支大军来,约有一两万人,拦住了去路。李弘益大怒,不用猜一定是北方的朔方军!
李弘益自打下凉州之后,他一直不愿意与周边的邻居敌对,若不是朝廷数次下诏,他连李茂贞都不想打。未在河西打好根基,就得罪了四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也因此,河西节度使刚成立,朔方的灵武节度使韩遵使小动作,鼓动温末造反,他强忍了这口气,哪知这一次韩遵居然趁着自己与李茂贞大战,半路拦截,这就实在太过分了!
李弘益当即下令全军就地驻扎,同时广派斥候继续四面侦查,派出人前往会州,调祁连军前来,又派使者去问问韩遵想干什么。
黄巢作乱时,于广明元年冬,破潼关,进入关中。唐僖宗命泾原节度使程宗楚为京城四面诸军行营副都统,以灵武节度使唐弘夫为行军司马,招募壮士,围攻黄巢。
二人攻入长安,黄巢故意败退长安,程宗楚等恐诸将分其功劳,也不通知其他前来勤王的友军,任由唐军士兵散入民居,抢掠金帛妇女等。结果黄巢引兵反攻,程宗楚、唐弘夫战死。
此后朝廷任命宗室遥领灵武节度使,韩遵的父亲屡立战功,渐渐脱颖而出,成为了新任的灵武节度使,韩遵在三年前接过了这一职位。
灵武节度使的地盘也仅存灵、盐两州,实力大不如从前。韩遵父子守两州之地,一向很是低调,只因要抵御北方的达靼、回鹘等异族势力,没有其余精力,因此朝廷数次被李茂贞、王行瑜等欺凌,都不曾调动朔方镇的兵马。
待李弘益异军突起,以收复河西、肃、凉等州,打破龙家、甘州回鹘、温末、河陇吐蕃等诸势力,成为了新任的河西节度使,韩遵有了其他的心思。
李弘益只觉得自己一向与朔方镇井水不犯河水,然而韩遵却不这么认为。温末据凉州时,河套平原向来是产马地,他可以通过与温末贸易,获得马匹,同时可以将战马等买至王行瑜、李茂贞等,甚至更南方的藩镇势力。
然而李克用与李弘益联手,灭了王行瑜,河西与彰义军的地盘不断扩大,随着李弘益与李茂贞交恶,与凤翔镇的战马贸易也被李弘益和张琏两人切断了。
所谓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韩遵以往每年都能够向南方输运数万战马,去年李弘益攻打渭州,同时将凤翔与朔方的战马贸易切断,他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灵州在会州、原州北部,盐州则在庆州北方,张琏积极响应,相当于韩遵损失了王行瑜和李茂贞两个大客户。他不敢对李克用发怒,于是把一腔怨气撒到了李弘益的头上。
而且他自认为自己当年与父亲殊死搏杀,剿灭黄巢有大功劳,也只不过得了两州之地,李弘益何德何能,竟然占据了六州,被一个不知名的黄口小儿后来居上,韩遵心里失去了平衡。
只是他和父亲毕竟外来,并非出身朔方镇,哪怕占据灵盐两州十年,依旧有不服从自己的部下。朔方是唐玄宗开元年间设立的十大节度使之一,如今已经有一百七十余年的历史,本地军将多为世代驻守在此,势力盘根错节,远不是韩家一个外来户可以轻松管理消除的。
女皇武则天时期,名将张仁愿大破东部突厥,在黄河以北修筑了三座受降城。后来安史之乱,丰州防御使被郭子仪迁驻西受降城,并改名天德军。天德军一向归属于朔方镇管辖,但是后来渐渐脱离了灵州的控制,独立了出去。
韩遵对于天德军听调不听宣一向心怀不满,此前灵州要面对达靼、回鹘、突厥等各族势力,这两年随着李弘益的出现,阴山达靼在居延海被两次大败,回鹘与大唐的关系也渐渐改善,韩遵却对李弘益一点儿感激之心都没有,反而想要趁机收复原本属于朔方镇的诸州县。
定难军占据的四州,他没胆子招惹,于是就看上了丰州的天德军。丰州土地肥沃,适宜农耕,只是居民甚少,大多是唐玄宗以来北迁的汉人民户。韩遵便想将天德军拿下,获得这一片养马场地。
因此他下了调令,将天德军从丰州调来,想靠着天德军与李弘益大战一场,消耗了两方的实力,自己却从中得利。
天德军不得不遵守,他们只有一州之地,若无朔方镇的支持,面对着北方邻居阴山达靼,只怕也不可能坚持这么多年。
但是得知要与河西军作战,天德军上下顿时不满,他们可以接受韩遵的命令,与达靼交战,与回鹘交战,甚至与定难军的党项交战,唯独不愿意掺和到与汉家藩镇的交战中来。
因此,当李弘益南下平高与李茂贞战得火热,甚至更南下泾州,韩遵一直在灵州与原州边界逡巡不前,就是因为天德军的反对声音太大。
韩遵很是愤怒,但是却不敢直接对付天德军。灵、盐二州人口也不多,天德军好歹有一万余士兵,若是自己强行出兵,引起天德军更大的反弹,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假意出言温劝,污蔑李弘益联合回鹘骑兵,杀败的是朝廷的郡王,国家的忠臣,引北胡作乱关中,是个狼子野心之辈。他的话终于惹恼了天德军,双方开始了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