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看望

昭和女帝临死之前，叮嘱自己唯一的女儿，在自己死后，带领幸存的族人避世，直到恢复了元气，才能重新入世。

这也是当初昭氏皇朝一夕之间突然消失的原因。

这些千年前的往事，哪怕是今日再次想起，都可以想象到当初的惨烈，和昭氏曾经受到的屈辱。

昭明寒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是啊，他没有错，除了管家，谁又能知道他当初得知江延信真实身份时的震惊，愤怒，以及深深的恐惧。

当时染染已经7岁了，但是染染对江承洛的依赖却让他一瞬间脊背发凉。他不能不怀疑不恐惧，因为这和当初的历史轨迹，太像了。

染染长得很像昭和先祖，每一代家主的画像都保留在昭氏的珍藏里，而染染，不像她的祖母，却像极了昭和先祖。

他当时已经失去了冷静，他甚至胡思乱想，是不是昭和先祖投胎转世回来了，而悲剧又要重演了？

那个时候，他没有耐心去细想江承洛对染染是不是真心的，就算是真心的又怎么样？人心是会变的，如果任由风家灭了昭家，就算再多的真心，也抵不住整个家族的反对。

他不能让风家继续存在下去，染染还小，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染染就真的会离不开江承洛了。到时候，昭家会不会重新灭族？染染又会落到怎样悲惨的境地？如先祖一般沦为歌姬，还是更加不堪呢？只要想一想，他都心痛万分。

当初风家能利用昭和先祖的感情将他们几乎灭族，今日他又为何不能利用江承洛对染染的感情来灭了风家？

他自认为自己做的没错，唯一算漏的就是染染对江承洛的感情，他本来以为染染那么小，哭闹一阵，有了新玩伴也就过去了。却没有想到，这件事成了染染最深的痛苦。

她每年在江承洛祭日都要去郊外的树林祭拜，真的以为他不知道吗？她第一次去祭拜的时候，她在那里哭了多久，他就在旁边看了多久。从此以后，他就不再去了，只是让冯墨保护好她，因为他，真的不忍心看。

可是，当初的事，重新来一次，他又能如何？他真的不敢冒险啊！他宁愿让女儿恨他，但是却不愿意让她彻底失去了光彩，就这样沉寂下去。他每次听到手下人汇报，染染在课上怎么样的平庸，又是怎样在背后被人嘲笑，他的心都在流血。

染染痛苦了10年，他的心，也整整疼了10年啊！

江明寒的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黑夜，闭上了眼睛，锦瑟，你在天上看着，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救我们的女儿？难道这真的是天意吗？

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江明寒的思绪，一名卫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报告大帅，大小姐回来了。”

江明寒猛地站起身来，脸上现出兴奋之色，刚准备往外走，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笑容微微收敛，坐回椅子上，平静了一下情绪，淡淡地道，“去通知一下阿眉，好好服侍小姐。下去吧。”

染染不愿意见他，他去了，她又不能好好休息了。

昭月染驱车驶进了昭家大宅，阿眉带着一众女仆早已等在了门口。“大小姐，你怎么淋成这样了，会着凉的。”边说边把一件羊毛坎肩披在了昭月染的身上，并细心地用软帕将昭月染的湿发擦干净。

昭月染站在那里任由阿眉忙碌着，心里觉得暖暖的，朝阿眉回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好阿眉，我身体好着呢，没这么容易生病，你别担心。”

昭月染扶着阿眉的手，边朝房间走去，边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补充道，“我顺手救了个人回来，就在车后面，你让人把他抬到我卧室旁边的客房吧。对了，他受了重伤，你派人去请刘军医来一趟，为他看看伤。如果需要什么药材，直接去库房里取，不用吝啬药材。”

阿眉似是怔愣了一下，却又很快反应过来，躬身行了一礼，“是，大小姐。”

回到房间后，阿眉命人打了热水，又服侍昭月染换下了湿衣服。昭月染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换上干净的睡袍，又喝了一大碗姜汤，便倒在床上睡着了。她这一天也是累坏了。

昭月染这一觉睡了很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看了向角落里的座钟，已经是上午10点多了。伸了伸懒腰，昭月染从床上坐起，朝门外喊道，“阿眉，进来吧。”

早已等候在门外的阿眉带着两个女佣走了进来，两人手里分别端着热水和毛巾，洋皂等物件，恭敬地站在两侧，等着昭月染起身。

阿眉快步走上前，取下旁边衣架上干净的外袍，替昭月染披上，嗔怪道，“小姐，你昨日受了凉，起床了也不多披一件衣服，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昭月染“扑哧”一笑，“好啦，我的小管家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可好？”

被她这一打趣，阿眉也乐了，主仆两人嬉笑着，阿眉亲手接过热水，替昭月染洗了脸，然后便吩咐下人摆饭。

昭月染的早饭一向吃得很简单，长桌上只摆了一碗碧粳粥，一碗珍珠翡翠汤圆，一份云片糕，一份虾饺，一碟她最爱吃的豆腐皮包子，四个小花卷，酱黑菜和凉拌小黄瓜两个凉菜，显得长长的桌子有些空旷。

昭月染简单地用了半碗粥，吃了一个包子，几个虾饺，几口凉菜，就让人撤了下去。大家族的膳食一般都会做的多一些，吃剩的东西赏给下人，这也是世家里惯有的规矩，并没有外面百姓想的那般奢侈浪费。真正的世家大族一般都不会在物质上很张扬，讲究的是低调内敛。

吃完了饭，今天是周末，并不用去学校，昭月染刚想着今天做些什么，就听到阿眉在她耳边低声说，“小姐，昨天那个人已经醒了，您要不要见见？”

昭月染经她一提醒，才想起来，昨天自己救了人回来。既然醒了，自己也没有什么事，那就去看看吧。

会客的时候，昭月染一般都是穿旗袍的。阿眉给她换了一件鹅黄色的旗袍，上身罩了一件白色的狐毛坎肩。如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只简单地用一支珍珠发夹点缀了一下，整个人看起来恬静而又温婉。穿戴完毕，便径直向客房的方向走去。

韩千羽背靠在大迎枕上，看向窗外，似乎看到一个身着鹅黄色旗袍的少女，迎着微光，向他走来。少女的唇边黔着一抹温婉的笑容，唇边隐隐有酒窝浮现，阳光在她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整个人有一种圣洁的美丽。

韩千羽笑了笑，昭家大小姐昭月染，似乎和昨天晚上见到的不太一样，不过，不管是哪一个，似乎都让人难以忘怀啊！想起昨晚她那利落的身手，逼人的气势，冷厉的眼神，似乎怎么都无法同眼前这个如水般的女子联系起来。

不过，昨天他昏迷之后，并非毫无意识，他依稀还记得她柔软的手抚在他额头上，那一刻内心突然的悸动；也记得她虽然将他踢伤，却还是耐心地给他包扎好伤口，动作轻柔；她没有把他一个人丢下不管，而是带他回到她的家里，并且找人给他治伤，照顾他……

他第一次有一种被人保护的感觉。

从他出生开始，他就知道，除了母亲，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他好。可是，在她的身上，他却看不到任何企图。可能是因为那双眸子，平静的时候，实在是纯净的近乎透明，让人觉得把那些莫须有的想法加到她身上是一种亵渎。

虽然她的身上有很多秘密，但是，认识她貌似还不错，韩千羽在心里想着。昭家，貌似还缺一个女婿吧，韩家，也缺主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