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老子不当兵

闻讯赶来的和秉章父子，在病房门口遇上正在斗气的六子与黄修明。

看到六子，和远山很是诧异，问：“老六，您怎么在这儿？”

黄修明抢着说：“是这样子，和排长跟这个叫花子一起，在城外⋯⋯”说了两句，忽然觉得自己说不清楚，连忙闭嘴。

六子生气地把黄修明推到一边，冲和远山拱拱手，笑嘻嘻地说：“和掌柜，这次您可是欠了俺一个大人情！俺把二少爷带回来了，怎么着也得请俺喝顿酒吧？”

和远山这才明白，原来是六子救了自己的兄弟。赶紧拉住他的手，连连致谢，又介绍给父亲：“这是家父，这位是生意场上的朋友六子兄弟。”

和秉章抱拳施礼：“多谢壮士搭救小侄，改日必当重谢！”

“不用重谢！”六子冲和远山眨眨眼睛，“和掌柜，俺裤子刚才被剪破了，能不能先给俺找条裤子。还有，顺便弄点吃的。”

大家这才发觉六子用绷带包裹着裤腿，相视而笑。和远山赶忙吩咐管家：“老贾，你回家一趟，把我的衣服取一身来。顺路到醉仙酒家订一桌酒席，我要好好感谢六子兄弟！”

大家进了病房，和青山还在熟睡。

和秉章挥手让大家都出去，自己一个人坐在床前。他想单独陪陪侄子，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现在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人活着就好。

黄修明还要坚守阵地，便告辞而去。

长长的走廊，只剩下和远山与六子两个人，六子便把救和青山的经过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听完这凶险的过程，和远山对六子更加感激。

这时候，管家老贾取了衣服回来。六子找了个没人的病房换上，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一换装立马像换了个人似的。

两人来到醉仙酒家，赵老栓早就在包厢预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此时天色已晚，若在平时应该打烊了。

父女二人在门口候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进了店，和远山跟赵老栓打过招呼，对香秀说道：“香秀，去看看青山吧，在县医院。”

“啊？青山哥怎么了？”一听心上人在医院，香秀当时就急了。

和远山微笑着安慰说：“没什么大事，受了点伤，大夫已经看过了。”

受了伤还不是大事？香秀二话没说就跑着去了医院。

进了包厢，六子问：“这丫头是谁呀？长得挺水灵的。”

“老家的邻居，跟青山一块儿长大的。”和远山将三个杯子斟满酒，招呼赵老栓：“栓叔，一块儿坐下喝几杯。青山回来了，庆祝庆祝。”

“是应该庆祝！”赵老栓撩布帘进来，满面笑容。他心里也惦记着自己的未来女婿，正好找和远山了解一下情况。

和远山把六子作了简单介绍。

六子早就饿得不行，说了句：“俺先吃点，肚子快饿扁了！”抓起酒杯一饮而尽，便开始狂吃。

和远山又给他斟了一杯酒，笑着说：“老六，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香秀气喘嘘嘘地跑到医院时，和青山已经醒了，正跟和秉章亲切地交谈。

这段时间，青州县城发生了很多事。

县政府已经发出了公告，全民备战。在商会组织和带领下，百姓热情高涨，积极捐款捐物，并协助警备团在西、北两个城门外围筑建了防御工事。

坏消息是因为前段时间的大火和最近带头捐款，家中现在积蓄所剩无几。

正说着，香秀跑了进来，一看到和青山，眼泪立刻止不住的流。

“丫头，过来！”和秉章挥手招呼，“陪你哥说会儿话。”

又自言自语说：“年纪大了熬不了夜。老贾，咱们回去。”起身交待了几句，与管家一同离开医院。

病房里只剩下这对青梅竹马的恋人，香秀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扑到和青山怀里哭了起来。

“哭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和青山轻声安慰。

谁知香秀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问：“这是咋回事？伤哪儿了？”

一直等到她止住哭声，和青山才笑眯眯的戏谑道：“香秀，好久没见你掉眼泪了，原来你哭的样子也这么好看。”

香秀被逗得破涕为笑，擦擦眼泪，红着脸问：“你啥时候见俺哭过？”

“小时候啊！你小时候经常哭鼻子，忘了？”

“才没有！”香秀咬牙不承认。

这一夜，两人卿卿我我说不尽的悄悄话。直到夜深，香秀才枕在和青山胳膊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护士进病房换药，看到两人的样子，羡慕地说：“哟，小两口挺恩爱呀！”

香秀正好醒来，听到此话立刻臊了个大红脸。

和青山也不解释，只是开心的看着香秀。

“饿了吧？俺去给你做点吃的。”香秀找了个借口跑开了。

香秀走了没多大工夫，赵明训领着黄修明、三连长邱兴海还有几个警备团的兄弟来探望和青山。

大家见面都很激动，尤其是赵明训。多日没有和青山的消息，心里已经认定他阵亡了。

“营长，听说现在全城备战，咱警备团咋样了？”和青山问。

赵明训苦笑了一下，说：“别再喊我营长，我现在是你们二连的连长。”

“凭啥？就因为我们没攻下卸石山？”和青山很是愤愤不平。

三连长邱兴海插嘴说：“还不是王延贵那小子搞的鬼！他现在是咱二营营长，就他娘的会捞钱玩女人，也配指挥咱们打仗！”

赵明训摆摆手说：“这件事咱不说了！青山，说说你这几天的遭遇吧。”

和青山便把如何跌落山崖，被六子救起；又如何摆脱土匪的追击详细说了一遍。

赵明训紧缩眉头，从和青山的叙述来看，卸石山之败有两个主要原因：一是有日本人从中支持，二是王延贵把剿匪的消息通过王延荣传递给土匪。赵明训一直琢磨不透卸石山的土匪为何战斗力如此强悍，而且用的都是三八大盖，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说到六子，和青山忽然记起让他入伍的事，就对和青山说：“营长，这个六子可是个难得的人才，一身好功夫！眼下我们正是用人之际，等会他来的时候，您一定要让他入伍！”

在大家心中，赵明训依旧是无可替代的营长，所以和青山包括营里的兄弟还是以营长相称。

赵明训是个爱才之人，点点头说道：“我尽量留住他。”

“不是尽量，是一定！营长，就算绑您也要留住他！”

“啥？让那个叫花子当兵？”黄修明大喊大叫起来，“不行！不行！就他那熊样，别坏了咱警备团的名声。”

大家都诧异地看着黄修明，不晓得他为何如此激动。

赵明训问：“老黄，你这一惊一乍的干啥？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黄修明就吞吞吐吐地把昨晚上的事说了，大家听了笑得前仰后合。

正说笑着，六子进来了，他是来向和青山告别的。

看到满满一屋子人，六子嬉皮笑脸地打招呼：“这么多长官？长官好！长官好！”走到黄修明跟前时，很不友好的哼了一声。

和青山赶忙招呼六子坐下：“六子哥起这么早啊，腿好点没？”

“不碍事，不碍事！”六子大大咧咧地说。

和青山又介绍赵明训跟他认识：“这是我们的赵营长，你当兵的事我已经请示了，赵营长同意你留下。”

六子直皱眉，脑袋直摇：“兄弟，俺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俺不是当兵的料，受不了你们当兵的规矩，饶了哥哥吧！”

黄修明本来憋着一肚子气，朝六子嚷道：“咋了？给你脸不要是吧？”

六子也来了气，眼睛冲黄修明一瞪吼道：“老子就不当兵！你个傻大个能把老子怎么着？”

正是医院的探视时间，走廊不时有病人和家属走过。听到争吵声，很多人纷纷驻足观看。

护士怒气冲冲地进来，看看一屋子当兵的，很不客气地说：“长官，这里是医院，不是戏台子。你们要耍把式唱大戏，到外面去，别在这儿吵七八火的！”

赵明训赶紧解释：“对不住！对不住！我们注意点！”

护士瞅着赵明训，没好气地说：“你是他们的长官吧？管管你的兵！昨晚就在这儿吵了半宿，这么多病人还要不要休息？”

“一定！一定！”赵明训感觉很抱歉。

护士刚走，六子跟黄修明又对上了眼，谁也不服谁。

“老黄，行了！”赵明训看出来了，六子是倔脾气。便用商量的口气跟他说：“六子兄弟，先别生气，坐下慢慢说。眼下时局动荡，正是你大展身手的好时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谁是你兄弟？”六子眼珠子瞪得溜圆，“别跟俺讲那些大道理，那是你们的事，和俺没关系！闪开，老子还要赶路！”

说着双手一划拉，把挡路的几个士兵推到两边，抬脚就要往外走。

和青山急了，挣扎着坐起来喊道：“六子哥，别走啊！”

“走就走呗，一个叫花子有啥稀罕的！”黄修明不屑一顾。

这句话起了作用，不是因为黄修明的多有份量，而是“叫花子”三个字刺激了六子。从昨晚到现在，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个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