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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与他再重逢
CHAP 157 与他再重逢
哭累了的我在马车的颠簸中很快睡着。开始,我缩成一团,觉得颈后,袖口出奇的冷,冷得我好几次都不得不睁开朦胧的眼,望望四周。其中有一次,仿佛身旁的阿布咕哝了一声“外边下雪了”。另外有一次,狂啸的北风吹开了车窗的帘布,我迷糊着眼,仿佛看到外边已成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除此之外,我就一直昏睡着。
但是后来,仿佛有人轻轻地将什么东西盖到了我的身上,然后,我就很快暖和起来,与此同时,我仿佛觉得马车颠簸的程度好像也缓和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匆忙赶路。这样不知睡了多久,当一缕透明的七彩阳光照上我眼皮的时候,我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然后朝我身旁的人一下子瞪大了眼:不知何时,坐在我身旁的人换作了谢永儿,而我身上也裹着一件灰色的貂皮大氅。此刻,他用他仅剩的左臂顶着我的右肩,防止我在瞌睡中身体滑倒。大概是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遂抿起嘴,冲我笑嘻嘻地说道:“许久不见,老大!”接着,又告诉我,说他来接替阿布护送我。不过因为外边下了大雪,原计划送我翻山去山背面陵城的计划不得不取消。因为昨夜的大雪封山,已经不宜再翻山了。现在更改后的计划是,他护送我到温岭背后的“落雁山”山脚下一处正义帮秘密的别院,在那里与无风汇合。而阿布则是接到无风的命令去执行别的任务去了。
不过,我的惊愕并未因为他开口说的这些话而有所减退,我立刻坐直了身体,转过身,伸出双手去抓他的胳膊,在我抓住他的左臂和他空荡荡的右边的袖口的时候,我才真正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我低下了头,眼眶一阵发酸。下一刻,一滴泪珠在我万分羞愧的情况下滴落至小谢的手背。
“不会吧,叫你一声‘老大’,就感动成这样?”我身旁的这个少年似乎很是苦恼地抓挠起头发,接着,他长叹了一口气,用揶揄的腔调说道,“喂喂喂,你这副样子可不像是‘黑帮老大’啦!”
我心知他是不愿见我伤感,想引我说话逗我开心,不由心中一暖,因此很快随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黑帮老大’?我早就不是啦!不过……”
“不过,不是‘老大’,却胜似‘老大’!”他忽然插嘴,并且很是暧昧地朝我猛眨了几下眼,“要知道,夏小离,你光是左护法老婆这一个头衔,就足够压死人啦!”
我立即板起了脸,狠狠地瞪他,企图用我的眼神杀死他,但是这个小滑头却是一个劲地冲我做鬼脸,吐舌头,一副痞癞的模样,于是,一眨眼,我就被他给逗笑了,一边笑,我一边啐道:“呸,臭小鬼!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胡说’?如果我真的是‘胡说’,那你为什么脸红?”
“谢永儿,你再不正经,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啦!”我一下子恼了,耳后根都发烫了。我说话的同时,伸出一只手扣住了少年的左手手腕,用的竟然是无晴骷髅刀法当中的叫作“无边落木”的一招,我抓得又快又准,动作拿捏得没有丝毫差错,但却只是空架子,轻飘飘的,不含一丝内力。于是,少年微微一惊,左手手腕轻轻一抖,就把我整条右臂震得又酸又麻,为此,我不得不用左手紧抓住右臂,并希望以此来缓解右臂酸麻的不适。
“噢,老天爷,我怎么忘了?忘了左护法的交待,一定不能和你动手的嘛!这回惨了,惨了!喂喂喂,夏小离,我刚刚真不是故意的!拜托,拜托你就当看在我们过去同生共死的情分上,待会儿见了左护法,可千万别提这事儿!不然,我可一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谢连声向我讨饶,并且还讨好地伸出手帮我按摩右臂,然而,他后边的话我没听清,脑海中翻来覆去想的只是他提到的那句“左护法的交待。”
这时,马车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若非小谢及时拉住我右边的胳膊,说不定我整个人就要被甩飞到车窗外边去。过了一会儿,前边赶车的正义帮弟子大声朝我们所在的车厢方向连连道歉,说是雪天路滑,刚才前边的马一脚踩空了。小谢忙说不要紧,吩咐赶车的弟子不着急,最重要的是保证车厢里那位姑娘的安全,说着又掀开车窗帘布往外边张望了一眼,自言自语地说道:“顺利的话,要不了半炷香的时间就到了,不过,这半炷香的时间对于左……哦,不,对于某两个人而言,可真是难熬哇。”
说到末尾,又用暧昧又狡黠的眼神不断地望着我。
我顿时用力甩开了他的手臂,又羞又气地叫了起来,“臭小子,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来之前无风都交待你什么了?”虽然说这话时我不停地做着深呼吸,但我还是声音发颤,分了三次才把这并不长的疑问说完。
“还能交待什么?自然都是关于你的事喽。哎哟,你又不是不知道,左护法向来对于你的事都格外上心……而且,这次,你又……又发生了这种不幸……”
他突然低下头,声音小了下去,不过没过一会儿,却抬起眼睛仿佛做贼似的鬼鬼祟祟地瞟了我一眼,然后又立刻垂下眼皮,用他左手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斜插在他腰间的长剑的剑柄。
“什么……叫……‘这种不幸’?”我的声音都变了,变得好像不是我自己发出的。提这个问题的同时,我感觉我的心似乎就要跳出我的胸腔。
“唉,你何必明知故问?其实,你武功被废的这件事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焉知非福’嘛……”
“‘焉知非福’?”我喑哑着声重复着少年的话,忽而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恍惚间觉得心头有巨石似的东西被放下了。
“是的,对你的这件事,我是站在左护法常常教导我的一个换位的角度,以及一个长远的角度去分析的。并由这两个角度综合认为,你失去武功其实是一件好事。首先,我是站在你的角度去看待的。要知道,你毕竟是个姑娘家,打打杀杀终究不太文雅,如今武功被废,正好可以一门心思在家相夫教……噢,你别瞪我,这一点我就说到这儿,反正这层意思你明白就行;另一方面,我可是为了你和左护法的未来考虑……”
我愈加疑惑地瞪着他,并且由于害羞,我只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不过,眼前的少年却似乎更是得意了。他伸手摸着下巴,冲我眯起了眼睛。
“正是,正是为了你和左护法的未来。你想啊,如若你嫁给了左护法……喏,就像你刚刚突然要对我动手一样,万一你因为某件小事与左护法吵了架,你的坏脾气忽然发作,要和左护法动手比拼武功,乖乖,这还得了?……要是碰到这种情况,你的武功又还在的话,啧啧啧,我想……这个拉劝架的说和人的角色(而且好像就目前看来,能担任这个角色的只有我一个)我可是干不来!要知道,我可不想挨你的猛揍!而且……哎哟,瞧你,瞧你又准备向我挥拳头了吧,不要这么凶嘛,让我把话说完。而且,我想左护法内心深处也一定不喜欢自己老婆的武功太过厉害,动不动就使什么神功什么内力的……
“说到底,夏小离,我其实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在你武功被废的这件事上,左护法比你还难过,你都不知道,当时在接到裘海龙的那封提到你武功被废的信之后,左护法他的反应有多么激烈……他竟是一连抽了自己十几个耳光,然后一连三天,不和我讲一句话。当然,我明白,他这样不是在和我生气,而是在生他自己的气。他气他自己没能好好保护你。因此,可以说,夏小离你就是那个‘塞翁’,而且你今后得到的远比你此刻失去的要多得多!因为,我相信从此之后,左护法一定会更加保护你,照顾你,对你愈发地无微不至——”
少年下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我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少年不耐,伸出左手用力地掰开我的手指,我盯着被他抓红的手指,蓦地皱紧了眉。他连忙松开了手,巴巴地问我是不是他抓疼我了。我刚想摇头,谁知他又冒出一句,“你呀,现在可成了一个瓷娃娃。我看,左护法只有把你捧在手心里喽。”闻言,我登时恼羞成怒,随即,我故意垂下头装出手指被捏痛的模样,然后并趁着他对我俯下脸的时候,趁机一把揪住了他半边的脸颊,厉声问他还敢不敢再这样不正经地和我说话。但是,这个臭小子偏偏不肯改口,还继续对我露出一副痞癞的神情,他笑道:“嘿嘿,这回我可不怕你喽!喂喂喂,夏小离,你不知道你现在的力气简直小得像蚊子!你再用力,用力嘛,这几天我正好嘴巴边上痒呢!”
为此,我当然不跟他客气,准备加大手劲,但是,加大力道的结果却是把我的手给捏痛了。我几乎都想立刻松手了,然而,瞧着他那副嘲笑我的坏样,我又不甘心就这样败下阵,于是,我只得苦苦硬撑,和这个臭小子这样较着劲。谁曾想,就在这时,马车又是一个急剧的摇晃,然后,很快,前边拉车的马儿一阵长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接着,赶车的正义帮弟子走到车窗的帘布边,轻敲外边车身,恭谨地禀报说是已经到了。
这弟子话音未落,我就嗅到空气中飘过来的一阵淡淡的花香。于是,我原本眼眶里早已止住的酸意又再度泛滥,眼泪不可抑制地往外涌。这时已经把我揪他脸颊的手抓握住的小谢,连忙松开我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条脏兮兮的手绢攥在手里要凑过来给我擦眼泪。我瞥了一眼那条手绢,连忙把他推开。他抓着手绢,一个劲地朝我摇晃,“别哭,别哭啦,老大!夏小离!夏冷月!哎哟,只要你别哭,我叫你祖宗都行!”
我推开摇晃在我跟前的手绢,带着满脸的泪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正在这时,车窗帘布“哗”的一声被掀开,然后,我就看到了那张令我朝思暮想的脸。啊,老天,才数十天不见,他怎么瘦成了这样?
不过,就在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无风的同时,无风却似乎用眼角瞥了小谢一眼,而且好像还很注意地看了一眼握在他手中的那条蛮脏的手绢,于是,小谢突然打了个哆嗦,摇晃着手绢结结巴巴地朝无风解释:“误会,左护法,可不是我惹哭她的……你听我说,这绝对是个误……”
然而,无风已经抬起了手臂。接着,“嗖”的一声劲风划过周围的空气,一只闪亮的细如牛毛的银针朝着少年左手的手腕射过去,随即,少年颤抖着手腕,哇哇大叫着纵身从另一侧的车窗窗口跃出。紧跟着,无风探身走进车厢,将我一把抱在怀里。
这时,我又哭了,哭得前所未有的凶,半个时辰之后,用下巴摩挲我头顶的男人忽而打断了我的哭泣,淡淡地告诉我,说幸亏他这次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我抬起头,哽咽着声音讷讷地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男人笑了,他轻轻推开伏在他胸膛上的我,用手指了指他湿透的胸襟,我顿时止住了泪,两手握拳对着他的胸口一阵捶打。他也不动,任凭我乱捶,还一直望着我笑眯眯的。于是,我更气了,咬着牙愈发使劲捶他,然而,他仍然只是笑,眼睛温柔得就像春日岸边刚刚吐出嫩芽的垂落至水面的柳条拂过水面的动作似的。
好几次,他还靠得我那样的近,热呼呼的吐气直往我脸上喷,我愈发气了,不过,却是突然停下收回了拳头,气呼呼地盯着他,骂他讨厌。谁知,他竟然一脸茫然地问我刚刚说了什么,还说我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遂大声地把那两个字重复了一遍。然而,这回他竟挖起耳朵,说还是听不清。我恼了,也当然明白他这是故意在捉弄我,于是,待到他耳朵一靠近,我就扯着嗓门冲他吼叫出之前的两个字。至此,他笑出了声。不过,只笑了片刻就突然停下,然后蓦地低下头,吻住了我。
一时间,我被吻得晕头转向,手足无力,而搂着我的男人却在我喘息的空隙里,含糊着声音说出了令我悸动不已的话。“唯有思念。小离,我对你何尝不是呢?”
于是,我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我立刻推开他火热的嘴唇,垂下头把头伏在他的怀中继续弄湿他胸前的衣襟,并且浑身颤抖。表面上,我闭紧嘴巴没说一句话,但是与此同时,一个兴奋得近乎疯狂的声音却在我心底大叫:“他懂,他懂,他完全懂!他怎么会不懂耶律燕让我写给他的那封‘绝交信’呢?”不过,说是“绝交信”,但其实只是一首诗,想到这儿,我不禁暗自回忆起这首诗:
唯君囹圄,
有害无利;
思量辗转,
念与绝交。
当时在桐县,耶律燕出于对我的信任,并没有拆开这封信,而是说要将这封“绝交信”带回金陵,交给被囚在监牢中的无风好让无风见信后对我死心,以便一门心思答应盛平皇帝下旨对他们二人的赐婚。但是,我耍了个花招,欺骗了耶律燕,对此我一直深感内疚。不过,我却不想欺骗我自己。关于这一点,我想我要比卫红衣诚实一些,自私一些,因此也自然而然地更加幸运一些吧。显然,这是一首藏头诗,我将我真正要对无风所说的话藏在了每句诗开头的字里,将这四句的首字串联起来,就是无风刚刚对我吐露的那句。
只不过,刚刚令我没想到的是,从他嘴里吐露出的这四个字竟会带给我这样大的感动与震撼。接着,无风把我抱在怀里,吮吸起我脸上的泪,我一动不敢动,因为紧挨着他,我甚至已察觉到他身体的异样。而我的这种不安很快被他发现,于是他停下来,让他也让我得以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但是他随即又说了一句更加令我感到不安的话——“要是这儿不是一个车厢,就好了。”说罢,他故意仰起头作苦恼状的把车厢的四壁打量了一下,然后用意味深长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嘴角升起了他惯有的标志—— 一个小小的饭窝(至于为什么是饭窝不是酒窝,详见上部)。我愈发窘了,用力挣扎了几下想离开他的怀抱,然而却是被他抱得更紧。接着,小谢在外边拍起了车厢,嗫嚅道:“左护法,厨娘让我来问你,白兔馒头怎么做?”
无风哈哈一笑,打横抱起我,走出了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