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故事，悲欢，为何

墨汝随意将衣袍一撩，也随卿渊坐下，沉思片刻，转了转手中的玉环。

“那，就给你讲一段过去吧。”

十年前【墨汝的自述】

那年我八岁，正是顽皮的时期。我娘早逝，从小到大，我也没有多少时间见爹，每天陪伴我的，只有一院的春暖花开和几个守护的家婢。

对我来说，那时的家规很严格，一旦犯了什么错误，就会被关在院子里三天三夜。爹是个固执老实（这里的老实为褒义）的人，不容许我的那些小聪明，更莫说那些所谓的玩笑。被关在院子里久了，我学会了静静地看天空。

天空本来是辽阔的，在我眼中，却被四四方方的院子拘束着。

在这样无趣而乏味的日子，我想离开这个院子，离开这个家，去外面看看。那时，我们家在江南，爹做的锦绸生意，还不是那样的有名，但依然是维持了我家的生计。

我小的时候，爹经常会见很多的朋友，自然也带上了我，我也因此结识了许多人，大概也是我现在这样的原因。我知道逃出去并不是什么难的事情，毕竟我的阿嬷和侍女都不大搭理我，也都很怕我。

就这样，在一个禁足的夜晚，我怀揣着积攒下来的碎银两和几件衣服，从后院的高墙上翻了出去。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我是这世间最快乐的人，几乎脱离了那无形的缰绳。

但是困难总会来的，由于我的不知节俭，银两已经所剩无几。原本很小的江南，却忽然变的偌大，让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也无法可想。

那大概是仲夏的一个清晨，飘起的偏偏细雨，落在我的身上，打得冰凉。垂柳下的湖堤，人本就稀少，我心中无限凄凉，兀自一人蹲在岸边。

转过头时，似乎是有什么在牵引着似得，我看见了她，她也正看着我。

那双眸子真的是美到了惊艳，若有若无中，三分淡泊，七分纯真。衬着那纯白的肤色，干净的不沾一丝浮尘的衣裙。素手撑着一把油纸伞，长发随意的散披着。这样，很轻易的就让人想到一个词语：永恒。

她的脸上并没有表情，却甚是令人想着她笑着，哭着，怒着的时候，是那样的动人，有如一朵开在心畔的白莲。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看着她向我缓缓走过来，嘴角噎着半抹若隐若现的笑意。

【你为什么会自己一个人待在这个地方】她问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略微窘迫的回答道【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这样啊，你爹是干什么的呀】她闪亮的大眼睛眨了眨，柔声问道，那声音就像初春的小雨一般，细腻的发甜。

【我送你回家吧】她那样拉过我的手，共撑着一把伞，走在那样烟雨弥漫的夏季。那时还小，现在想来，从那时起，我好像就一直记得这样美的一个女子，记得她左手上，有莲花般的朱砂，记得她的腰间，系着一块白玉佩，上面雕刻着一个大字：莞......

“如此说来，我倒是想起了，几天前在湖畔边遇到的一个女子，也是如你说的那样，惊诧世人。”卿渊的手指在桌上敲起好听的旋律，目视着正沉浸在回忆中的墨汝。

“哦。”墨汝满不在乎的回答着，“话说，酒呢。”

“诺，给你，酒鬼。”卿渊微笑着，凭空拿过了一缸上好的‘醉沉香’，推给墨汝。墨汝接过酒，并不急着去喝，却对卿渊说：

“你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自然，左不过闲的无聊了。”

卿渊一拢长长的黑发，站起身，回应道。

墨汝笑了笑，也随着站起了身。那桌下的孩子动了动，睁开大眼睛，那深邃的黑暗，摄人心魂。

“寰儿也要与我一起。”卿渊抱起那小小软软的女娃，道。

墨汝点点头，将身飞起。卿渊轻啄一下女娃胖嘟嘟的脸颊，细声道：“寰儿莫怕，哥哥带你去玩好玩的。”那女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却在飞上高空的一刹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是说好不哭吗......卿渊无奈，却仍是追上了墨汝的身影，随着他落入竹林，落在一座小院前。

“这是......”卿渊细细感受周围强大的灵气波动，不禁问道。

墨汝推开门，道：“你无须多问，我叫你来，只是为了陪我喝酒。”

卿渊点点头，随着走进了屋内。他将小小的卿寰，放在榻上，任由她自己玩耍。随即坐在窗前，墨汝的对面。

墨汝取出两个瓷碗，放在案上，先给卿渊满上了一盏，再给自己倒了慢慢的一大碗。“借酒浇愁啊，那个花心的墨大公子不在了呢。”卿渊啧啧的感叹道。

墨汝不说话，一口一口的灌着酒。却不知这‘醉沉香’乃是极烈的美酒，初喝的时候无色无味，后来便会觉得醉意无限。

正如现在——

那有千杯不醉的美名的墨汝，倒在桌上，昏昏欲睡。卿渊坐在身边，仍是噎着一抹微笑，不急不慢的品着碗中的酒。

墨汝许是清醒了一点点，揉揉太阳穴，翻身下座，却是一个踉跄倚在了塌边，惊醒了好不容易在酒味中睡着的卿寰。

“嘤嘤嘤，咿呀，嘤嘤嘤。”小家伙哇哇大哭，哭的尽幸了，还不小心栽了下去。这可吓坏了爱妹心切的卿渊，他两三步抱起哭的悲伤的小家伙，温柔的哄着。

“墨汝，舍妹摔坏了，你拿什么来赔。”卿渊心疼自家小妹，怒骂道。卿渊本来就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像极了他的娘，在醉眼朦胧的墨汝眼中，又渲染成了另一个人。

“别闹。”墨汝皱皱眉，忽然长手一捞，将刚刚把卿寰重新放在床上的卿渊揽过，压在身下。

卿渊又气又恼，全然没有平时温润的模样。脚腕一使劲，硬是按住了墨汝的手腕，将他翻转身来，压住。这时间，门忽然被人推开，南景站在门口，满脸的惊诧。

那墨汝本来红色衣袍便宽松，刚刚的动作中，生生弄松了衣带，便成了衣带散开，一头黑发与卿渊的黑发纠缠在一起，两人都分外狼狈。又因为喝酒的缘故，墨汝的脸上红晕未褪，又是两个男人以暧昧的姿势在一起。

卿寰倒是什么都不懂，对着卿渊甜甜的喊道：“滴滴（爹爹）。”

这下子，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吧。卿渊也是聪明人，顿时明白了现在的窘迫。他站起身，道：“姑娘不要误会，只是墨汝醉了。”转过头的一刹那，他的瞳孔不禁放大。

“是你。”窗外传来若有若无的啼鸣声，南景感觉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漩涡，莫非墨汝，和眼前的这位，都是断袖......她看不透墨汝的前世，但她知道，眼前的这名男子，是以往的穹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