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这是在怪我吗

“清秋，你也觉得如今的我不像我了吗？”陶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

清秋没有说话，只是垂着头轻声抽泣。

陶双抬手擦去清秋脸上的泪珠，笑着问道：“清秋，我有多久没有弹琴了？”

清秋抬起头：“夫人自从离开了玄音楼，就再也没有碰过琴了。”

陶双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居然有这么久了啊？要是娘知道我荒废了琴艺，怕是要不开心了。清秋，去将我的琴取来。”

“夫人这是要……”清秋有些意外的看着陶双。

“去取来吧。”陶双重复道。

这一次清秋没有在说什么了，点了点头，转身去取琴了。

许久没弹，琴还是一如往昔般干净，没有一丝的灰尘。

陶双抬手轻轻拂过琴弦，流淌出一串清幽悦耳的琴声。

“是你一直在照料它？”陶双抬眼看着清秋问道。

“是，”清秋承认道：“我每一日都会清理这台琴，想着要是哪一日夫人想起来了，也可以立刻就用了。”

陶双微微一笑：“谢谢你，清秋。”

“这是我应该做的。”清秋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退后几步，遥遥看着坐在琴前素手轻抚的陶双，目光像是穿过了几十载的岁月长河一般悠远期盼。

十指轻捻，乐音化作了蝴蝶的羽翼，一层层铺展了开来，眼前瞬间便被瑰丽的色彩盈满。夜的风轻轻吹过，撩起一片醉人的桃花香气，化作绝世的舞姬，在碧瑶宫的上方轻盈跳跃。

美妙的音符乘着夜风，飘出碧瑶宫，盘旋在整个皇宫的上空。

御书房中正在议事的人也都停了下来，静静聆听这一曲恍如仙乐的琴曲。

“这是……三嫂？”楚钰泽一愣，木讷讷的看向楚逸寒，问道。

楚逸寒没有回答，猛地起身，瞬间便消失在楚钰泽和陶书彦的面前……

一曲结束，陶双放下手，看着面前的琴，轻轻的叹了口气。

“双儿，你这是在怪我吗？”

楚逸寒站在门边，也不走进，就这样静静的望着陶双。

陶双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依旧坐在那里，看着 楚逸寒轻声开口：“今日，我用了你给我的调遣鹰隼和回春堂的令牌。”

“你用了？”楚逸寒有些诧异，抬步朝陶双走去。

倒并非他担心什么，而是他将令牌给了陶双这么久，也从未见陶双用过，如今在这样关键的时候，陶双对他说她用了他给的令牌，楚逸寒也大概可以猜到陶双用这个去做了什么。

陶双点了点头，将她对苍河和苍夜的吩咐都告诉了楚逸寒。

“你……不会怪我吧？”陶双看着楚逸寒小心翼翼的问道。

楚逸寒淡淡一笑：“怎么会怪你？双儿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只是速度比我快了一步。”

楚逸寒也有些意外，陶双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快，想他所想，做他所需，这样的陶双好像又回到了他们最初相识的那段时间。果决、冷静、凌厉。

“真的吗？”听楚逸寒这样一说，陶双立刻高兴的笑了起来。

看着陶双的笑脸，楚逸寒心中却有些酸楚和愧疚，想到他回来时听到的那首曲子。所有人都只是把它当做一首绝世美乐来欣赏，只有楚逸寒听得出来，那首曲子中的无奈和惆怅。

“双儿，这些日子以来，委屈你了。”楚逸寒长叹一声，拉着陶双靠在自己的怀里，叹息道。

陶双心中有些委屈，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委屈，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可是我不想，双儿，我不想你为了我这般委屈自己，”楚逸寒推开陶双，抚着她的脸颊，看着她说道：“双儿，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要委屈自己。你是我的双儿，只做我一人眼里的双儿，和其他人无关。”

陶双浑身一震，静静的看着楚逸寒，楚逸寒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和话语，同样回望着陶双。

过了良久，陶双突然展颜一笑，轻声开口：“好，以后，我只做你眼里的陶双，放肆也好，任性也罢，都与其他人无关。”

楚逸寒也笑，将她耳畔的头发撩到耳后，道：“说起来，我也是有很久都没有听你弹琴了。”

“刚刚不是弹了一曲吗？”陶双笑。

楚逸寒摇了摇头：“那一曲，我不喜欢。我要你，为我一人弹奏一曲。”

陶双亦是微微一笑：“好，那这一曲，就只为你一人而奏。”

十指如玉，欢快的在琴弦上舞蹈，不同于前一曲的沉闷幽怨，缠绵悠远的乐音缕缕溢出，回荡在碧瑶宫的上空。

楚逸寒，你就是我在灯火阑珊处寻得的人。为了你，苦之，涩之，痛之，屈之，哪怕舍我性命，我亦甘之如饴。

“逸寒，前去迎战萧瑀大军的人选你可选定了？”又一曲终了，陶双看着笑意盈盈的楚逸寒，虽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一想到如今的格局，还是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吩咐了清秋收了琴，开口问道。

“选定了。”楚逸寒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虽然收敛的很快，但是那一丝迟疑还是被陶双捕捉到了。

想到承安帝先前让明海带来的话，陶双的心中有一丝不安划过：“是谁？”

赵振安战死，鄂伦立叛变，大夏的武将几乎已经没有拿得出手的，唯一一个有绝对的实力面对萧瑀大军的人，陶双知道，大夏的战神，她面前的这个人——楚逸寒。

“我自己。”楚逸寒也没有打算隐瞒，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如今已经耽误了一天，明日他必须带大军启程，就算是他有意相瞒，也瞒不住了。

陶双的心瞬间便沉了下去。她早该想到了，大夏的疆土一直都是楚逸寒在守护。在楚逸寒被发配到皇陵的那一段时间内，虽然有赵振安镇守，但是靠的也都是楚逸寒的余威，大夏若是没有楚逸寒，这个江山恐怕早就易主了。

“什么时候走？”陶双知道这件事情，不论是她还是楚逸寒，都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样的结果是必然的。

话到嘴边，楚逸寒却有些说不出口了，看着陶双洞悉了一切后却拼命掩藏的悲伤，他觉得他没说出一个字，对陶双来说，都是伤害。

“是明日吗？”久久不闻楚逸寒的回答，陶双知道他是不忍心告诉自己，笑了笑索性自己开了口。

“嗯，明日一早，我就会带大军出发。”楚逸寒声音低哑的回道。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弥漫开来，这样的气氛是从来没有过的，让人窒息。

“我，不会输的。”沉默又沉默，楚逸寒知道这一次若是自己不开口，陶双一定会就这样陪着他站到天明。

陶双笑了笑，抬起头，故作轻松的说道：“我知道，你是大夏的战神，你从来都没有败过。过去没有，以后更不会败。”

“是，所以，我一定会安安全全的回来的，也不会让大夏的疆土被别人夺取一分一毫。双儿，不会很久的，我一定会速战速决。”楚逸寒扶着陶双的肩膀，说道。

速战速决？陶双忍不住想笑，萧瑀同样也是用兵奇才，比之楚逸寒也不会差多少。先前在柴溪，萧瑀确实是大意了，但是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一次，就绝对不可能发生第二次，萧瑀不是傻子。北音国五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大夏的兵力也比北音国强不了多少，这一场仗肯定会十分的胶着，怎么可能速战速决？

陶双知道，这是楚逸寒在安抚她的话，但是却起不到那样的效果。明海的话还回荡在她的耳边“务必保住老三的性命”，虽然当时的陶双毫不留情的反驳了明海和承安帝，但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承安帝的话，并非毫无道理。战场，这个地方，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她不想楚逸寒也是其中之一。

“逸寒，我想，和你一起去。”终于下定了决心，陶双仰头看着楚逸寒，坚定的说道。

楚逸寒几乎没有半分思考，果断的摇头拒绝：“不行，双儿，这一次不同以往，甚至比柴溪那一战还要凶险，我不能让你有半分危险。”

“你如今也承认了这一战的凶险了？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去了，我们说好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和你并肩而战，而不是躲在你的身后寻求保护。”陶双也不退让，据理力争。

“双儿，你听话。任何事情我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一件不可以。”楚逸寒蹙着眉，他明白陶双的性子，也知道想要劝服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这一次随军，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允许的。他心里很清楚，这一次，或许连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够回来，如何会带上陶双去涉险？

“逸寒，让我跟着你去吧。我保证一定会乖乖的待在军营里，绝对不乱跑，而且，也许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呢？”陶双看楚逸寒坚决，知道硬的不行，索性来软的，哀求道。

“双儿，我不会答应的，你也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原本行军打仗就不得有女眷随从，我若是带了你，跟数万将士也没法交代。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尽快回来，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楚逸寒道。

话说到 这个份上，就算再继续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楚逸寒是铁了心不让她跟着。而且楚逸寒最是了解她的人，明白她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派人在她身边监视着她，这样她就更没有办法跟去了。到底要怎么办才好？这一次她必须要跟去。

见陶双不说话，楚逸寒只当她是生气了，叹息了一声揽住她道：“双儿，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我答应你，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完好无损的回来，绝对不会让你担心的事情发生，好不好？”

陶双依然沉默不语，如何竭尽全力？这种事情是他们自己可以控制的吗？若真是那样，那陶双也真的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双儿，你就打算这样一直不理我吗？就算我明日一早就离开了？”楚逸寒有些心痛的说道。

陶双服了软，看着楚逸寒一眼，轻声道：“算了，你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逸寒，只是你一定要记得，我在等你，一直都在等你。”

楚逸寒只觉得心中的某个地方突然的一阵钝疼，揽着陶双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只此一夜，他们就要分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