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美人如画非美人

春花秋月，夏木清荷，眼看冷冬将至。

半年过去了，却始终没有婉清的消息。

楚云霄看着殿外那一丛丛逆寒锦花出了神，派出去了一拨又一拨的人，恨不得翻遍了整个南泽的大地，就是没有莫婉清一丝一毫的音信。思念如潮，涌上心头，蔓延进了身体的每个经络里 ，隐隐的有些作痛。

宫墙深禁，琉璃碧瓦，这一别，竟是十年之多。

再入宫门，已是别样心情。当初的稚嫩早已经褪去，此时立于金銮殿上的是一个心怀天下，心系苍生的魄力明主。

新朝政事，旧朝隐患，已让楚云霄心力交瘁。可是却敌不过那种绞心的思念之苦。每当空下来的时候，相府里那段美好的时光便是他最奢侈的消遣。如果他不是楚云霄，如果他不是皇子，如果他不身负皇命，如果没有这些如果，他只是一个平民百姓，这一切会不会就此美好下去？

正在愁眉不展之时，高离匆匆从殿外走进来，

“皇上，好消息！我们找到婉清姑娘了。”脚根还未站稳便兴冲冲的说。

是有多久了，望眼欲穿，等得心都碎了好多回，终于听到了这个他做梦都想听到的消息。

“找到婉清了？”楚云霄剑眉一挑，星眸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道。

高离微愣，继而眉心微蹙，“回皇上，她现在正在殿外候着。”说完这话，高离的脸色有些僵，似乎神经也紧绷了起来，眨眼间，额上已沁出细密的汗。只是这些，一心急于见到人的楚云霄并未曾注意到。

“还不快带上来！”楚云霄放长了目光，看向殿外。

高离身子微微一躬，“是！”隧一转身，高声对着殿外大声唤道，“把人带上来！”

不一会儿，便见两个侍卫带着一名身形阿娜，着一身桃红色对襟襦裙的女子匆匆走了进来。只见那女子的长发如墨玉般的垂顺于腰间，可是看不到她的脸。让楚云霄觉得奇怪的是，她为什么戴着一只斗笠，还要围上一圈轻纱？倾刻，方才的兴奋与激动全无。他有些怀疑的，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距离那女子仅一步之遥的时候，他停住了，静静的看着那女子，轻轻道，

“高离，这是怎么回事？”

高离的心咯噔一跳，忙擦了一把汗走上前，“回皇上，微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属下说找着了，臣就立刻急着让他们把人带进了宫。皇上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如臣替皇上揭开面纱看看？”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但还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

楚云霄微微叹了口气，扰了扰手，“我自己来吧。”

凭直觉，这一定不是婉清。他与婉清共同生活了十多年，只她身上那种熟悉的味道就是独一无二的。

“姑娘，我冒犯了。”说着，楚云霄便抬起手，挑开了斗笠下缀着的面纱。瞬间，四目相对，那姑娘原本白晰的面旁唰的一下红了。秋水般的瞳眸微微低垂，嘴角轻轻的上扬。眼前的男子，是高高在上的皇上，眉清目朗，气宇轩昂中自有一种泰然自若的气定神闲，仅一眼便让人挥之不忘。

“皇上恕罪！”她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忙跪倒在地，面露惊慌的说。“民女不是有意冒犯皇上的。”

看到楚云霄渐冷下来的脸，高离知道，此事定是惹怒了皇上。皇上何等精明的人，怎不知他的花花肠子呢？忙跟着跪倒在地，拼命的磕头饶命，

“皇上，臣该死，臣该死，臣不知道这女子不是婉清姑娘，臣一再寻问属下，问是不是与画上的女子一样，他们说确定一样，所以才让他们给送进宫里来的，可臣并不知道她不是婉清姑娘。”高离吓得头也不敢抬，这可是欺君之罪，罪该当诛的。

楚云霄盯着那女子看了好一会儿，的确，脸形轮廓，甚至眉目都与婉清有几分相像，可是在楚云霄的心里，她连一分的像都没有。因为婉清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包括她左脸颊上酒窝的形状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婉清的一点一滴在他的心中都是独一无二，无人可以取代的。说眼前这个女子像婉清，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见过真正的婉清。

“把画像拿来！”楚云霄微怒道。一旁的小太监立马颠着小碎步拿来了告示中的画像，仔细一瞧，还真是跟画上差不多。也难怪，那些画师只是凭着他口中所描述而凭感觉画出来的，难免与真人有些差别。

高离的衣服都已经汗湿了，可是一旁的女子却一直眉眼轻盈，带着几分温婉的笑意，迷离的看着楚云霄，毫无一丝惧色。

“罢了，高离，你起来吧，我知道你用心良苦，此事我就不再追究，可是下不为例！”楚云霄收起画像，看着远方，眼底重新升腾起一层浓浓的思念。“你也起来吧，”他对身旁的女子说，“高离，这姑娘哪儿来的，再这把她送回哪儿去吧。”话刚落音，那女子忽然就跪走到楚云霄的身前，轻轻拉着他的衣摆，

“皇上，我不回去，让我留在你身边侍候你吧。”

楚云霄与高离都大吃一惊。

“放肆！快放开皇上！”说着，高离便上前踹了她一脚，她倒在地上，又重新爬到楚云霄的面前，

“皇上，我什么都会做，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有口饭吃就行。我不想回去，小女子无奈沦落烟花之地，可是却誓死保住了清白的身子，决不会玷污皇家威严。求皇上不要赶我走，求皇上了！”那女子看似柔弱，却刚烈的紧，没命的把头往地上磕，脚心甚至能感觉到地被她磕得在震动。

楚云霄渐渐动了恻隐之心，轻轻扶起那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小女名唤诗桃。”

楚云霄转身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眉目肃然，“高离，带她去光禄勋领个差事。”

“谢皇上，谢皇上！”诗桃连连叩谢。

月华如练，给万物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霜白。

秋风落叶，琼楼玉宇，亭台楼阁在碧空的映衬下，有了清晰明了的轮廊。只是天上稀疏的星宿，却凭添了几分孤清。婉清，你是否和我一样，看着同一轮月亮，是否还怀念那段美好的日子？

但似月轮终皎洁， 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奈钟情容易绝， 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 唱罢秋坟愁未歇。 春丛认取双栖蝶。

楚云霄长身玉立在栖霞阁上，眺望着远方。一身银黄织锦龙袍，明黄披风，随着夜风猎猎鼓起，青丝一缕缕飞散，仿若恋上凡间的仙人，满脸清愁。

只是他不知道，有一双清澈的眼睛，正深情的凝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