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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内部市场化(6)
这几天,郭宁和南吉两人早上来售楼处转悠转悠,打扫打扫卫生,至于两位女士,每天对着手机,有逛不完的淘宝店铺等着她俩去刷。而这所谓的关系到祥云生计的售楼大业,迟迟没有展开工作,倒是郭宁对南吉,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南吉本来是销售科的一名普通职工,平时的工作就是负责给大车上煤过磅。由于现在环保检查的力度特别严,拉煤车受到了各种各样的限制。别看祥云的后门,每天都排着一百多辆半挂车,这些车,都是起大早、赶晚集。
而南吉白天是不上班的,他的工作时间,都在别人下班以后。按理来说,这样颠倒黑白的工作,很多人都是不愿意的。然而事实上,这个地方,比供应科还让人眼红。
到了夜里,当所有后勤职工下班之后,祥云的后门,在一阵“咣啷啷”的躁动中打开了大门,拉煤车在保安的监督下,一辆一辆开进了祥云,然后在四台磅房前排起了新的长龙。而南吉就在其中一个磅房。
这磅房其实就像高速的收费口,每当有大车过来的时候,司机摇下玻璃,把祥云统一设计,提前发给车队的票簿由窗口递进磅房。司机会把要拉的煤号和数量告诉磅房的人,而磅房里的值班人员,通过电脑查询到库存,确认申请的煤是否有足够库存,倘若不足还会及时作出调整。而这一切进行的时候,还会把司机连人带车的重量记录下来,以备随后计算。
而让全矿的人都眼红的地方就在这里,这本票簿递进窗口的时候,里面往往还塞着一张“毛爷爷”,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无从考究,但是多年来,一直保持的很默契,大家各取所需,相安无事。像南吉这样的值班员多了点“夜班津贴”,而那些大车司机,多拉个几吨煤,也不吃亏。
所以,这一晚上,收入真不少。一个月下来,比工资高出很多。所以销售科磅房安排值班有个特别的现象,别的部门都是尽量推,唯独这里是使劲儿抢。
可惜,就在祥云更换了董事长之后,南吉他们出事了。准确的说,闯祸的不是南吉,而是另一个过磅的,大家都叫他瓜皮,因为这人,就一个字,坏。
新董事长到来之后,把祥云的很多权力都上交了,其中就包括销售权。而祥云的煤,作为山西地区有名的优质煤,自然是受到很多车队的青睐。但是再大的产量也撑不起全国的需求,这不,究竟由哪支车队承担这个“重任”,一直摇摆不定。最近,落下帷幕,由省公司一位领导的舅舅拿下了指标。可惜,南吉和瓜皮怎么会知道这些。
新的车队那天也是一样清晨就开始在祥云的大门外排队,而这位舅舅压着头车,要亲自来探探地形,也称认门。
这位舅舅可没闲着,虽然不到七点就来到了祥云煤矿,但是他把车队的司机,挨个儿交待了很多,尤其是强调一定要和保安打好关系。毕竟,之前他们走货的那个矿,红包都是保安收了,不说别的,插队是最起码的。
这位舅舅眼瞅着时间到了八点,闲庭信步就像其他工人一样,慢悠悠走进了后门,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磅房,本想过去打个招呼,在窗口左看右看,左等右等,一直没来人。向一个扫地的大爷一问才知道,白天这里没人上班。这位舅舅才放弃这边,往办公楼走去。俗话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如果说省公司那位是阎王,这里的一切,都是小鬼。只不过小鬼好像还分着大小。反正,这位舅舅觉得,多疏通、多走动,礼多人不怪。
这位舅舅毕竟有“阎王”的关照,顺利的见到了新董事长和王总,二位领导都打了包票,保证“一路畅通”!中午还留下一起喝了两杯,这位舅舅经不住“祥云”猛烈的攻势,一不留神就喝多了,再一不注意,就睡到了晚上七点。
当他一觉醒来,只觉得口干舌燥,便去超市要买水喝。而祥云的超市是不收现金的,只能靠内部的饭卡交易。可惜磨蹭了半天,愣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这个生面孔,气得嗓子都快冒火了。一怒之下,不买了!早点拉上货,路边哪还买不上个水?开玩笑!
到了后面一看,自己的车队都停在原地没有动弹,后面的车是一辆接着一辆往前插,就像一根又一根针在往这位舅舅的手心里扎。这位舅舅忽然想起中午王总让人给他拿来的一包单子,他才恍然大悟,赶紧一路小跑,每个司机手里都发了一本。
然后自己拿着剩余的票簿,坐上了头车,大喊一声:“上!”自己颇有点雄赳赳的豪迈。临走还不忘安顿其他车,留在原地等自己的好消息。
这辆车就排在瓜皮管的磅房跟前,这位舅舅坐在车里,看着前面的车基本上就是五分钟一辆,嗖嗖的,过的非常快,心里还挺高兴:这新矿就是有点新气象,效率挺高!
而当自己这辆车开到跟前,司机也把票簿递了进去,瓜皮早已把之前的“收入”都藏好了,这是他的“基本素养”,其他人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这一本,是一个新本,十足是个空荡荡的新本,瓜皮就有点不高兴了:“你没忘了什么吧?”
这位舅舅还赶紧上前抢话:“小兄弟,我们是新来的,不知道你们这怎么填,麻烦您给填一下!”说着,越过司机,把一包紫云扔进了瓜皮的窗户。
瓜皮本来还想进一步“提示”一句,一听这话,新来的,咋了?新来的就能坏了规矩?那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紧接着这包紫云又差点砸到他的脑袋,就更不干了!紫云,值几个钱?打发要饭的呢?这驴脾气就开始露头了。“不行,我们不能填,领导一看是我们的字迹,觉得我们作风有问题。”说着就把票簿又给扔了出去,司机险险的接到了。
这位舅舅虽然是老江湖,但也有走眼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喝多了,脑子转的不比往日灵活了。“那行,小兄弟,你说怎么填,我来填!”又从衣服里,把笔抽出来。
瓜皮从抽屉里拿出一包喜糖,悠闲的嗑瓜子,“写上时间,写上你们要拉的煤号,写上要拉的吨数,就行啦。”心里却在窃笑,不着急,慢慢玩。
这位舅舅刷刷几下就把单子填好了,亲自下车,绕过车头走到了窗口,一脸幸福的笑容不断向空气中扩散:“小兄弟你看一下行不行?”
瓜皮拿过票簿,就像一个家长在给孩子修改作业一样,认认真真地看着,突然,“哎呀!老师傅,你这咋是用钢笔写的!这本都靠印,你光第一联有字,后面都没有,这怎么行?快去找根中性笔或者圆珠笔吧!”
这位舅舅的笑容回收了一部分:“小同志,你瞧,我们第一次来,确实准备的不充分。我看你桌上就有一根,借我用一下吧?”
瓜皮惊恐的看着这位舅舅,就好象这个老头提出了一个多么过分的要求似的:“老师傅,那可不行!我们这门都是从外面上了锁的,万一你把我的笔拿跑了,我后面的工作怎么干啊?追都追不上你。”
这位舅舅收回去的笑容又以更饱满的姿态绽放了:“瞧你说的,叔叔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在乎你这一根笔?快,拿来用一下,就一下。”
瓜皮心里本来就不痛快,这一声“叔叔”在他心里的小火苗上又添了一把新柴。“那不行,又不是没人干过这事。为了一根破笔,我们单位还考核过我们,扣了一百块钱,我们容易啊?大半夜在这吹风受冻的。你快去吧,别在我这耽误时间,你们也想早点回不是?”
这位舅舅事后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个小伙子会特意提到了“一百块”,可惜他当时没想明白,或者说压根没注意到。便气汹汹的给后面的车挨个儿打电话,让他们无论谁,立刻送一支中性笔进来。
过了十来分钟,一个司机穿着破衬衫,送进来一支笔,张口就问:“老板,到我们了吗?”
这位舅舅此时的心情也打了折扣:“出去等着!没看我正忙呢!”
这位舅舅赶紧把原来的单子撕掉,重新写了一张,写完自己多了个心眼,看了看后面的几张,确实都印上去了,而且很清晰。这才透过窗口,把票簿又递进去,算起来,这也是“三进宫”了。
瓜皮看了一眼票簿,却还没有等来心仪的毛爷爷,心里还纳闷,自己提醒的还不够明显?老头不是跟我这闹着玩,耽误我“生意”呢吧?“老师傅,您这填的是5号煤?5号煤是特供的,不走公路,只走铁路,给不了您啊,您再想想吧。”说着又把票簿递出来了。
这位舅舅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来之前没有摸清道道,脸上又堆上笑容:“同志,那你们这有几号煤?”
瓜皮不耐烦的看了一眼窗外的老头,发现他的手里“没动作”,那叫一个气啊,那叫一个急啊,心想就不爱和老头打交道,都没见过世面。“2、3、4号都有,看你要哪个吧。”看着旁边的三个磅房那车过得和流水似的,就好象自己的收入被那三个家伙瓜分完了,心里的小火苗慢慢越烧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