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幽冷月夜苦重逢

日子在焦灼与矛盾间似流水般匆匆而逝。

一转眼，易卿辞离开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在此期间，他从未露过面，也没有什么他的消息传进这里。

白芸嫣很想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又或者是发生了什么事，而她自己又要在这里呆多久。

每日除了弹弹琴，写写字，浇浇弄弄草，她再无其他事情可做，真的是无聊而又枯燥，她不是个无所事事的人，此刻她活着，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不是他养的一只金金丝雀，每天在这茶楼里像个花蝴蝶似的飞来飞去。

“不行！”原本看着棋盘默默发呆的她突然拍案而起，“我不能再这么浪费下去了，我要出去，我得出去！”

小荷吓了一大跳，惊魂未定地看着她，

“白姑娘，怎么了？你要去哪儿？”

“小荷 ，”她一本正经郑重其事道，“我要离开这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能不能帮帮我？”她知道，若是她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话，一定出不去。

这里的人，表面上看着就是一些木纳的普通人，可是她知道，他们并不是普通人。

而且，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全都听命于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易卿辞。原来，上次在客栈听来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可是，这是宫里的事，这朝廷的事，与她无关。至于易卿辞是否有谋逆之心，对她来说也并不重要。

除了报仇，在她这里什么都不是事。

“这……”小荷面露难色，“我，我只是被派遣来侍候姑娘的，姑娘还是不要为难我好了。”

白芸嫣淡淡地瞟了她一眼，

“这也算是侍候在内呀，我每天都闷在这里，闷都快闷死了，若是我被闷死了，他们是不是也不会放过你？”

“白姑娘，这好办呀，您想玩儿什么，我陪您啊。”小荷顿时两眼一亮，

“切，”白芸嫣嗤之以鼻，“你会赌书泼茶吗？你会下棋吗？你识字吗……”这一连串的问题顿时把小荷给问傻了。

“白姑娘，我……”

“放心吧，我是不会害你的，离开这里之前，我会跟他们索要一笔巨款，到时候你就跟我一起逃出去，我把钱都给你，你就回去好好地过日子，等着嫁个好人家吧。”白芸嫣早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计策，她紧紧地扶着小荷的肩膀，诚意满满道。

“这……”小荷不是不相信白芸嫣的人品，这些日子里她们两人朝夕相处，虽然表面上一个是主子，一个是下人，可是白芸嫣从未把她当作下人对待过，一直都是同吃同睡，有什么好的也都会分她一半儿，给人做奴婢这么多年来，她就从未遇到过这么好的主子。

“哎呀，别这啊那啊的了，就这么决定啊，啊，听我安排，我是决不会害你的。”……

易卿辞被禁足在宫中，着急的并不只是白芸嫣一个人，还有沐婉清。

她不知道兰妃娘娘跟他谈的怎么样了，他是否又回心转意……

“婉儿，”父亲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你是不是在担心兰妃娘娘有没有说服二皇子？”

“爹，”沐婉清缓缓转过身，“这宫里头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我真的好担心他们。”

沐天成扬了扬唇角，

“如果实在担心，爹就陪你进趟宫。”

沐婉清蓦地抬眸看了父亲一眼，

“这……可以么？”

“当然，昨儿个宫里头就给我消息，让我明儿一早进宫，小婉啊，你跟爹一起进宫吧。”沐天成缓缓道，“说实话，爹看到二皇子这么对你，让你受这么多委屈，爹真的很生气，可是要是说起来，二皇子却是皇上这众多皇子中，爹最看中的一个，不然，爹也不会花这么多精力与心血在他身上。”

“可是爹……我这么频繁地往宫里去，是不是不大合适啊。”沐婉清矜持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兰妃娘娘巴不得你住进宫里呢。”沐天成眯眼一笑，“再说了，你不想见二皇子了吗？”

“爹……”沐婉清羞怯地转过了身子……

一转眼，便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

没有风没有雪，却是冷得刺骨。所有人都在屋里围着暖炉，吃着糕点，喝着小酒在团聚与喜悦中度过。

大街上冷冷清清，除了几个醉汉自言自语踉踉跄跄地似孤魂野鬼般地游荡着，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所幸，街角还有一间小酒 馆儿里的灯亮着，

“掌柜的，拿酒来！”正在迷迷糊糊打着盹儿的掌柜的被这一声厉喝猛惊醒，茫然无措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要酒，不来点儿小菜吗？”这大过年的，居然还有人光顾，掌柜的扬了扬唇角迎了过去。

“只要酒，上好酒！”紫苏啪的一下，将一锭银子搁在了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两眼顿时一亮，

“好好好，我这就去。”……

清冷的月光似霜白般覆于大地，两只单薄的身影一路走走停停，左顾右盼地往前移动着。

白色的烟雾随着他们的呼吸，一团一团地围绕着他们。

“白姑娘，咱们去哪儿呀？”

小荷突然停下脚步不走了。

白芸嫣蓦地回头转身，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小荷摇了摇头，

“我，我只是想家了。”

白芸嫣心头一酸，并下意识地环视了一圈儿，

“我想，咱们应该安全了吧。”她边说边从手上取下两只金镯子，“这个给你，你回家吧，虽然没有当初承诺你的那么多，可是，若是以后有困难，就到城北有风雪夜归人客栈找那掌柜的支，就说我说的。”

小荷顿时红了眼眶，不停地摇着头，

“白姑娘，我不能要您的东西，他们找我来侍候您的时候，已经给了钱了。”她推着她的手，“这个还是您自己留着吧，我知道，您身上并没有什么钱，留着这个可以以备不时之须。”

“小荷，”白芸嫣顿时正色道，“你这是看不起我，还是要陷我于不仁？我已经失信了，你还要让我失义吗？”

“不不不，白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担心你……”小荷忙解释道，“我侍候了那么多的主子，只有您没有把我当下人看待，我真的……”

“那就拿着，不要让我内疚，至于我，都死过几回的人了，没事的。”说着，她便强行将那对金镯子塞进了小荷的手中，“好好保重重。”匆忙交待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了。

月色如霜，尽管小酒馆内烧了暖炉，整个屋子里暖烘烘的，可是，也敌不过心头浸染的寒意。

一盏酒下肚，心头越发的不是滋味，似寒冰冻，又似火烧，那种煎熬，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紫苏只觉得自己忽然间活得像个笑话一般，一生下来，就没了爹娘，乞过讨，做过贼，给人做过丫环，还被人卖进过青楼……可是，尽管如此，她又何曾认过命。她挣扎着，她怒力着，她坚持着……她终究是没有被世俗的污浊所玷污。

虽出生于淤泥，却懂得洁身自好，为的就是将来有朝一日遇到一个自己的喜欢的人，可以珍惜自己。

可是现在看来，这些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呵，呵呵……凭什么，即墨羽，你凭什么在我的世界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凭什么……”

“姑娘，姑娘……”一旁的掌柜的看着紫苏又哭又笑，知道她喝多了，便好心上前劝解道，“楼上有房，要不……我扶您去休息吧，您一个姑娘家，喝太多酒对身子不好。”

“不要，我不要你管！”紫苏一把推开他，再次拿起旁边的酒壶，“我醉死了算了，反正活着也没意义，反正也没有人疼，既然一生下来就让我受苦，为什么还要让我来到这个世上……”泪着酒，苦中带辣，咸中带涩，那滋味，无人能感无人能受，一个人醉一个人痛，一个人哭一个人笑……

眼看着一壶酒就快被紫苏端了底，掌柜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不敢太过份地去劝。

毕竟，人家付了钱，喝不喝是人家的自由。

“别喝了！”正在此时，一只手蓦地伸了过来，将紫苏手中的酒壶夺了过去，并狠狠地搁在了桌子上，“喝死白死，这世上，活着比死容易！”

紫苏缓缓抬起朦胧醉眼，只见一袭白衣端坐于她的对面，她只觉得好生面熟，细细一看，不由扬了扬唇角，

“是你啊。”她边说边再次拿起旁边的酒壶，“来，一起喝，喝……”

白芸嫣一把摁住她的手，

“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实在是有些不解。

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她，如今怎么这么颓废潦倒。

“你不喝啊，”紫苏醉熏熏道，“好，我喝，我干了这些酒，你能不能告诉即墨大哥在哪儿？能不能把即墨大哥还给我？”

白芸嫣顿时拧紧了双眉，

“即墨羽……”她一直都在打听他的消息，可是他就好像突然间凭空消失了似的，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你……见过他？”看她这么伤心，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紫苏又哭又笑，

“他好狠心，他真的好狠心……难道他的心是铁做的吗？我对他的感情，他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吗？”许是太醉了，又许是太累了，她哭着哭着，突然就倒在了桌子上。

看着她这个样子，白芸嫣又怎会无动于衷，放任不管？

“掌柜的，还有房吗？”

“有有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