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终是，再见，好巧

在屋中歇了几日，水芒早已按捺不住骨子里的调皮，甚至在上药的时候，都要戏弄一下太医带来的小小宫女。

“宫女姐姐，你擦哪里，可是很痛痛的。”水芒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新来的小侍女，软软的语气黏黏稠稠的，像是沾满了蜜糖一般。

小侍女哪禁得起水芒这般撒娇，柔声：“小公子，你莫要闹了，不疼的。”水芒嘟嘟嘴，大眼睛里盈满泪水，一声不吭了起来。

这可吓坏了小侍女，她慌慌张张的放下药，道：“小公子，你莫要吓我，不要哭了。”

“水芒，该喝药了。咦？怎么还没上药。”南景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她将药放在桌上，皱眉看着躺在床上的水芒，和床前畏畏缩缩的小侍女。她轻叹一口气，对小侍女说：“你莫害怕，水芒这是在逗你呢，把药留下，我来给他擦。”

小侍女点点头，眼睛红红的跑了出去。

“水芒，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准欺负别人。”南景柳眉一横，无奈的看着水芒。

水芒打了个滚，嘟嚷道：“躺了这么多天了，好无聊诺，好姑娘，你就让我出去走走嘛。”

“不行，谁叫你要受伤。”南景在玉手上涂了点药膏，将水芒翻转过来，拉过左手，将药膏细细涂抹在伤口上。酥酥麻麻的感觉让水芒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笑什么？”

“好痒哦，嘻嘻。”

水芒眼睛眯成一条缝，小嘴咧开来，露出两颗小虎牙。“你呀，这么大了还这么幼稚，以后看谁会嫁给你。”南景低垂眼帘，絮絮叨叨地说。

“南姑娘嫁给我。”水芒嬉皮笑脸道，“南姑娘这么漂亮，再说我过几年就算是人间的弱冠之年了吧，也可以娶了。”

“胡闹！”南景娇嗔道，“没大没小的，你先是叫我姑娘就罢了，现下来竟如此不知分寸，着实该替你娘亲收拾收拾你了。”

“南姑娘，你要打我吗？”水芒忽然收了笑脸，换上一副被抛弃了的表情，像一只小猫咪，直勾勾地盯着南景的眼睛，银色的眸子里闪着忽暗忽明的光芒。

南景心下一动，不回答，心里却想：水芒若是如此下去，我早晚会被他气得无话可说，唉，这小家伙，明明才弱冠，心智便早已成熟，又装的如此模样，真是令人无法狠下心去。

嘴上却说：“你莫要再装模做样了，你这点小把戏谁不知道。”

水芒吐吐舌，做了个鬼脸，说：“姑娘嘴上说得好，定是舍不得打我的，毕竟我这么惹人喜爱，难道不是么。”

南景叹了一口气，也不好和这孩子心性的去较真，只得默默。她端起桌上的药，用汤勺拌了拌，舀起一瓢，对水芒说：“我纵使不打你，你也要给我把这药好好喝下去，若不喝我便把你丢出去。”

“我才不要被丢出去。”水芒接过药，不满地说了句，将药一口喝了下去。

“怎么样。”南景接过空了的药碗，笑着问。

水芒皱了皱眉头，撒娇道：“苦死了，南姑娘，我要吃糖。”南景“吃吃”地笑了起来，将糖塞进水芒的嘴里，道：

“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又怕苦又要逞强。”

水芒哼了一声，道：“我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南姑娘你瞧不起我，该打。”

南景接过话茬，道：“谁打我？你么？怕是还要多吃点，长高点再来吧，要不是输了，反倒让我落上个以大欺小的名头。”

水芒正欲说话，便听门外有小厮来报：“南姑娘，外面有人找你。”南景额首，让那小厮候着。

继而转过头，对水芒说：“你安心在这歇着，我去去就回，你若是又调皮捣蛋，这回绝对饶不了你。”

水芒顶嘴道：“知道了，南姑娘，再啰嗦下去就没人要了。”

“小鬼。”南景笑了笑，起身离去。

那小厮倒也是走惯了燕王府这大宅大院，挑了一条僻静的小路，直通大门。门外只站着一披着黑袍的男子，戴着斗笠，看不清脸上的神采。

“敢问您是......”南景快步走上前，询问。

那人低低的笑了笑，抬起头，伸手摘下了斗笠。

“好久不见，可有想我。”

那男子剑眉星目，鼻翼高挺，薄唇微微勾勒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像一轮弯月。

“墨汝，你怎么来了。”南景脸上的欣喜之色显而易见，她走出门，问道。墨汝笑容更烈，道：“路过这里，想想你应该还没离开，循着你的气味找，就找来了。”

“错儿最近可好？”南景又问，“我许久没回去看她，她想必已经不认识我这个做姨母的了。”

“那倒也未必，你和错儿的娘亲有着血缘关系，虽说你是个冒牌姨母，但总是错儿娘亲是你的后人，也有七八分的相似，想来错儿也并非凡物，应该是记得住你的。”墨汝顺势挑起南景的一缕长发，道。

南景脸上的笑意愈浓，道：“你的嘴还是这么能说，教人欢心，如此的甜言蜜语，一路上定勾搭了不少豆蔻少女。”

“你莫要拿我开玩笑了。”墨汝微微有些恼羞，说道，“这么久都不请我进去，你也是丢了该有的待客之礼了。”

“你又不是客人。”南景捂嘴轻笑，“我到记得某人好久欠了我一缸女儿红，我是不是该讨债了呢？”

墨汝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话来，好半天才道：“算你赢了，我也是斗不过你。”

“对了，最重要的还没问你，有媓莱的消息了么？”南景收起笑容，问道。

墨汝挠挠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最近青海附近动荡的很厉害，貌似是说神灵降生，我打算过几天就去看看。在这之前，我还是得享受享受这京城的繁华。”

“我看你是只装着玩的心来，已经没有打算了。”南景抿了抿唇，道。

墨汝不满，道：“我能帮你都是好事了，试问普天下谁有我的消息灵通，还不让我休息休息，就算我可以和你一样，我也需要一点缓冲嘛。”

“好了好了，你初到京城，就暂且在我原来的院子里歇下，我可说了，你把我的院子毁了，我就去把你的琉璃塔拆了。”南景威胁到。

两人站在门口的小斗嘴甚是欢喜，却没看到那长长的回廊上，燕京玦站在那里，黑色的眸子哀伤而悲凉。那两人属于朋友间的玩笑在他眼里，却成了卿卿我我的你侬我侬。

“景姨，这种悲伤，大概你从来，都没有体验过吧。”他手里的圣旨被捏的紧紧地，松开后，掉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