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水月镜花

晓夜朦胧，笙歌缓起。

陵都城内歌舞升平，华灯四溢。

看似太平盛世，百姓安乐，实则暗潮涌动，杀机四起。

接近年关，客栈生意似乎冷清不少。风雪夜归人里，尤其冷清。正是客满的时候，大堂里却冷冷清清的，掌柜的趴在柜台前打着盹儿，小二倚在桌边扬着唇角瞑想着。炉子里的火烧得正旺，时不时的蹦出几点儿火星。

突然，从楼上来一声惨叫，顿时打破了这里沉寂。

掌柜的跟小二乍然而醒，

“赶紧上去看看。”两人并没有多想，便匆匆往楼上赶去。

此刻，楼上如炸了锅一般，住客们纷纷裹着衣衫往楼下奔涌着。

“怎么了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掌柜的忙堵在楼梯口慌张地问着，“大家别慌别慌，先去楼下坐坐，茶水跟酒全都免费！”说着，便回头看了眼小二，“好生招呼着，我去瞧瞧。”

在掌柜的安慰下，所有人的情绪稍稍好了点儿，安全有序地往楼下去了。

掌柜的看看那些惊魂未定的住客，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客房，不由抹了把额上的汗，心里头一点儿底也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心里直犯怵，一点儿底也没有。

可是，就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客房区走去……

“放了她！”黑影里的人冷冷道。

“哼！你说放我就放吗？”蒙着脸的黑衣人一手持刀，一只手紧紧地扼着紫苏的脖子。

紫苏又惊又怕，浑身颤抖着，不停地摇着头，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她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自己。刚才若不是暗影里的那个人，她早就一命呜呼了。不过，此人的声音听着颇为耳熟，虽然他好像刻意隐藏了自己的原声音，但她还是能隐约听到几分熟悉之感。到底是谁呢？她不得而知。

哗啦！

她的声音刚落，一声干脆利落的宝剑出鞘声音骤然响起，

“放了他！”那个沉稳内敛而且极富魅力的声音再次响起。

紫苏一惊，这不是……即墨大哥吗？即墨大哥……方才因为害怕，她一时半会儿没有辨认出来。再加上这么深更半夜的，她没不敢奢求他会出现……可是现在，不管是真是假，是梦是幻，她听的就是他的声音，她决对不会听错，

“是你吗？即墨大哥。”顿时，心里的恐惧与害怕烟消云散。

只要有他在，就算是阎王来取她的命她都不会害怕。

暗影处的人向前一步道，

“紫苏，别怕。”他冰冷的声音瞬间变得柔软了些。

而挟持着紫苏的黑衣人的手却突然抖了起来，

“你若再敢靠近一步，我就一刀抹去，让她去见阎王。”他声音颤抖道。

“哼，潜海龙，”即墨羽扬了扬唇角，“你这么对紫苏姑娘就不怕你大哥不认你这个兄弟了吗？”就他那笨拙的身形，就他那两下三脚猫功夫，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潜海一惊，

“你怎么知道是我？”

“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还是先好好想想怎么回去跟你大哥交待吧。”即墨羽淡淡道，“你想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能伤得了紫苏姑娘一分一毫吗？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与僵持了。”

“潜海龙！”紫苏怎么也没有想到潜海龙会想要她的命，“我虽然不喜欢你们，可我也没得罪过你们吧，你居然想要杀我！”她愤愤道，“是不是你大哥让你来的？”她有些疑惑。

潜海龙冷冷一笑，

“哼，没得罪过我们……现在我们兄弟反目成仇了，你高兴了吧？啊……”一想到此，他便恨不打处一来，手中的剑不由一紧，狠狠地镶进了紫苏脖子上的肉里。“我真想跟你同归于尽，也不能让你活在这世上来祸害我大哥，”

“你就别妄想了，你跟她同归于尽不是帮你大哥，你是陷你大哥于不仁不义，是把他打进了地狱！”他的话还没落音，即墨羽便厉声道，“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追随了你大哥这么多年，他有没有寻哪个女人动心过……”说着说着，他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飞出去，将潜海龙手中的剑挑落，“你大哥跟紫苏姑娘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紫苏趁潜海龙注意力分散之时，一个旋身，闪到了即墨羽的身后，

“潜海龙，你走吧，我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也会当你没有来过，至于我跟你大哥之间的事，我自会解决。”

潜海龙怔怔地立在原地，眸子里除了屈辱就是无奈，

“如今，我栽在你们的手里，你们自然是想怎样就怎样，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出口，希望你能做出一个圆满的决定。”说罢，他便翻窗而逃……

瞬间，整个房间里恢复了如初的平静。

“掌柜的，好久不见！”即墨羽边点燃了烛台边扬了扬唇角道。

紫苏一惊，蓦地转过身看向门口，只见房门骤然而开，掌柜的心有余悸地瞟了眼屋子四周，看到除了即墨羽跟紫苏再没别人，才敢放心地走了进来，

“即墨少侠，好久不见，你去哪儿了？”

这也正是紫苏想问而未问出口的问题。

“呵呵，云游云了而已。”即墨羽淡淡道。

掌柜的微微摇了摇头撇了撇嘴，

“果然是个世个之人，懂得进退与否，懂得避世与否……”他不无称赞且感慨道，“哎，我们哪，还是差那么些修行，做不到少侠的这种平和坦然心境。”

原以为他喜欢那个白姑娘，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紫苏看了看即墨羽，知道他刚才说的根本就不是真话，但是，既然他不想说，便自有他不想说的道理。而她，也不会去问……

野风烈烈，云烟漫漫。

整整一个冬天都没有见过什么阳光了。

不仅如此，这里的气候真的是折磨人，三天两头的病，再这么下云，宝贝没挖到，人就废了。

易卿凌缩在被窝里，床前是熊熊燃烧着的炭炉，

“王能，这一剑阁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久了，连一个小黄毛小丫头都抓不住！你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觉得价码不够高的话，只要他们能把那丫头抓到我面前，我还可以再加价。”他瑟瑟道。

王能裹着厚厚的貂裘大衣拱了拱手，

“殿下，一剑阁说……”他吞吞吐吐，迟迟说不出口。

“有屁快放！”易卿凌不耐烦道。

王能看了看易卿凌，又缓缓垂下眼帘，

“一剑阁的说，说那丫头有人罩着，不好动她。”

“谁？”易卿凌一激动，抖落了身上裹着的衾裘。

“小的，小的不敢说。”王能怯懦道。

“说！本太子饶你无罪！”易卿凌极怒道。

“是二皇子，二皇子护着那丫头，所以一剑阁才迟迟不敢动手。”攒着一股子劲儿，王能竹筒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

易卿凌眉心一紧，倏忽跳下床，摸着下巴，

“胆敢跟我作对跟我抢人，以为父皇疼他，我就不能拿他怎么样了，他真以为他能当上太子吗？等那老家伙归了西，我登上了九五之尊，看我怎么整他。”

“太子，这一剑阁难道是蠢驴吗？孰轻孰重，难道他们掂量不出来？一个皇子，日后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个封地的王爷而已，可您是谁哪，您可是将来的九五之尊，您的母后是皇后，他们怎么就想不明白呢？”王能怎么也不明白。

经王能这么一说，易卿凌顿觉事情并不是他们想像中的那么简单，这天下人都说，只要让一剑阁的人出马，想杀谁就杀谁，包括……可是怎么就在易卿辞这里卡住了呢？

“看来，就算是我不回去也得回去了。”

王能不由拧紧了双眉，

“殿下的意思是……”

“咱们明里还在这不毛之地，暗里……”他歪着唇角，眸子里全是阴谋之色。

王能眉心的皱纹渐展，顿时悟然大悟，

“还是殿下高明，在下佩服佩服……”他边拍着马屁边竖起了大拇指……

紫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因祸得福，如果这样能够留住即墨羽，又或者能够留在即墨羽身边的话，就算是让她死，也值了。

折腾到后半夜，难以入睡，辗转反侧，翻了几个身就天亮了。

一想到即墨羽就在这个客栈，就在她的隔壁，她就顿时精神抖擞，睡意全无。

昨天若不是他相救，恐怕自己已经看不到今天的太阳，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好好地报答报答他，心里杨着，她便下了床一翻简章的梳洗过后，便去了后厨。

“紫苏姑娘早啊，”后厨的大爷边忙活着边热情地打着招呼。

“大爷，今儿这里交给我了，您哪，就先歇着吧。”紫苏边说边撸起衣袖，从一旁拿过一只猪腿往案板上一搁，拿起菜刀就举了起来，哐当一刀下去，猪腿被剁成了两半儿。

后厨大爷一瞧，

“哟，紫苏姑娘这是……”不由摸着胡须，“厨兴大发呀。”他边说边擦了擦手上的水，从一旁拿过自己的旱烟，“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出去清闲清闲了。”说罢，便蹒跚着步子往外走去。

待老大爷一走，紫苏凭着这些年来积累的经验，再加上一点儿天赋，便有模有样的开始了。

这女人啊，再能干，最终也是要相夫教子的。

所以，平时只要一得了闲，她便会像个大家闺秀一样，学学厨艺，学学女红……这辈子能否相夫教子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只要能默默地守在即墨羽身边，只要能好好地照顾他就足够了。

忙活了大半天，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皆已被她捧上了桌，看着这满满的一桌子充满了爱意的饭菜，紫苏自觉满意极了。

她双手合十，放于心口，兴奋地幻想着即墨羽看到饭菜时的惊讶与欢喜。

再完美的人，只要活在这世间，都是需要吃喝拉撒的。

对于一般人来说，唯美食与美景不可负也，想来，他看到这么丰盛的饭菜，也会有这种感受吧。

精心摆好了桌后，她便往即墨羽的房间去了，

“即墨大哥，醒了吗？”昨晚睡得那么迟，想来这会儿他还在睡着呢吧，紫苏轻轻叩了叩门，屋内并没有人回应，“即墨大哥，我给你备了饭菜，起来吃些再睡吧。”缓了片刻，她又小心愣翼翼道，“即墨大哥……”

“咦？紫苏姑娘？”正在此时，恰好小二路过，“你找即墨少侠？”

“嗯，”紫苏回过头眨了眨眼睛。

“他一大早就走了，你不知道吗？”小二有些讶异。

紫苏似没听见一般，

“你说什么？”瞪大了眼睛，继而拧紧了双眉，“即墨大哥一大早就走了，他去哪儿了？还会不会回来？”

小二挠了挠头，

“您不是跟他挺熟吗？难道他都没有告诉您吗？”

“我问你他去哪儿了，还回不回来！”紫苏一把抓住小二的衣领怒声道。

“紫苏姑娘您别激动，别激动呀，”小二不备，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吓得不轻，“您想想，您跟他关系那么好，他都没有告诉您，我，我一个小二，他又怎么会告诉我呢？”

紫苏猛地推开他，顿时红了眼上下班，眼泪直流，哭着跑下楼，走进她特意让掌柜的腾出来的雅间，将桌上精心摆好的丰盛饭菜哗啦一下子全都扫落在地上，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