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乱云交织藏险要

京师四大富豪中的刘青山，早上起床，一口气没上来，死了。

就这么简单。

于是好多人感慨道，金钱再多又怎么样，这刘青山位列京师四大富豪，家财何止万贯，却依然不能长命百岁……

刘府大摆仪式，往来吊唁者，不下千人。

龙霸亲来吊唁，脸色肃穆，赙仪丰厚，刘府上下，哪里知道这里面的种种阴谋，对堂堂双龙会帮主亲临现场，感恩戴德。

唯一知道这个阴谋的，是刘青山的弟弟刘金山，这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家伙，被双龙会拉拢，下定决心干掉自己的大哥，掌握刘氏家族庞大的产业。

人心真是复杂，手足亲情，在刘金山眼里屁都不如。

商业世家，往往在继承人这问题上犯了大错，他们认为家族产业是一个整体，没有分家这一说，老大死了，继位的却不是老大的儿子，而是老大的弟弟，这就让双龙会这帮狗贼有了可乘之机。

他们认为，控制一个赌徒色鬼，远比控制一个精明的商人更加容易；至于刘金山，他根本不在乎家族产业最后会如何，他只关心自己会过得怎么样。

有了双龙会做后盾，他自然可以挫败阻挠他继位的其他亲人，掌握家族的巨量资产，然后自然可以吃喝嫖赌，随意享受了。

侯龙波等人也前来，深切哀悼，送上赙仪，然后和龙霸一同离开。

巷子口，龙霸向侯龙波一笑，然后上马，侯龙波却严肃的点点头。

龙霸在回双龙会总部的路上，龙业纵马追了上来，笑道：“大哥，侯龙波这小子总算办了回人事，我仔细看了，刘青山确实死了。”

龙霸点头，道：“你怎么个仔细看？”

龙业道：“我在旁边仔细观察了他的死相，就差摸他的脖子了，他的尸体，已经出现了尸斑。”

龙霸果然不是个简简单单就能打发的人，刘青山死了，他还不放心，居然要龙业去确认；如果不是老孔的药，在龙业的观察之下，估计马上就会穿帮。

龙霸道：“这就够了！死者为大，你要真的摸他的脖子，可就欺人太甚，坏了规矩，我又得断你一只手了。”

龙业笑道：“我跟着大哥混了这么多年，这点规矩还是懂的。大哥，这是那个傻瓜刘金山给的，三百万。”

龙霸看了看他递过来的银票，默然不语，自有人接了银票。

刘青山所料不错，龙霸哪里会把这区区银子放在眼里，他要的是整个刘家的产业。

侯龙波干了刘青山，龙霸也就掌握了他的把柄，于是侯龙波只能好好的给他干活了。

还有一个目的，他没有跟任何人说，他根本不信任侯龙波，什么女婿，什么接班人，都是骗人的，因为龙清影不仅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反而是他的仇人，根本得不到他的信任，他连龙清影都不信任，又何况侯龙波？他只不过是利用他们罢了。

等到他扫平群雄，一统江湖，甚至将来能够在幕后控制朝政的时候，他便一定会将龙清影和侯龙波一块除掉。

至于他的接班人，自然另有人选。这当然是另外一个故事，以后会有叙述。

不过在下在这里可以透露的是，换了是各位看官，设身处地想想，如果你是威震江湖的霸主，有几个会舍得将亲生儿女投入这疯狂而又危险的江湖屠杀当中？

龙霸不会如此，那么楚狂人和莫问我，难道会例外吗？

好了，不能透露太多，提前剧透，可不是个好故事。

龙业做成此事，颇为得意，向龙霸笑道：“大哥，等你解决了一山阁，下一步你打算干什么？”

不想龙霸闻得此言，突然变脸，双眼愤怒无比的盯着龙业！

这目光，哪里是一个兄长看着弟弟的目光，甚至也不是一个凶猛的首领看着属下的目光，简直是，一只猛兽，看着猎物的目光！！

龙业在马上打了个摇晃，竭尽力气才保持了平衡，没有从马上掉下来，尴尬笑道：“大哥不要生气，小弟一时糊涂，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的确不该说。”龙霸冷笑道：“这不是你，也不是侯龙波，该考虑的问题；你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龙业连连点头，这一刻他再次确认，这辈子他只能围绕着自己的这位大哥，鞍前马后，效劳而已。

他心里隐隐感到，他的这位大哥，根本不可能将帮主之位，传给他这个亲弟弟。

龙霸眼里，哪有亲情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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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陈玉强刚想继续说，却被陈立波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立刻改口道：“指挥使大人，属下的眼线急报，楚江客的女儿楚瑶一，正在闽兴粮店，与一个江南客人交易口外黄金。”

陈玉倩在一边笑道：“哈，这可都是我的功劳吧？刘镇南就是个傻瓜！”

那一晚她打草惊蛇，迫使刘镇南派人通报楚江客，锦衣卫的追踪高手成功发现了楚江客的一个秘密据点，闽兴粮店。

虽未发现楚江客本人出入此处，却发现了楚江客的管家楚威。

这就足够了。

而最让陈立波好笑的是，京师第一富豪楚江客的秘密据点，闽兴粮店，却没有丝毫的豪华与阔气，坐落在京师东城，一条偏僻的巷子里，平日里专门售卖最便宜的粮食，给附近居住的城市贫民们。

楚家的大管家何等身份，他出现在这个不该出现的地方，便已经是最好的证据。

陈立波布置人手，张网以待，没有等到楚江客和刘镇南，却居然捕到了一条美人鱼。

抓到这条美人鱼，就很容易撬开她的嘴，顺藤摸瓜，揭开楚江客的秘密。这个柔弱的女孩子，是无论如何也扛不过锦衣卫的刑罚的，他有这个自信。

关键是抓捕行动一定要迅速，最好让楚江客那边茫无头绪，这才是破案的关键，他早已经不止一次用这样的策略了。

陈立波沉吟着，陈氏兄妹都在焦急等待，战机稍纵即逝，楚瑶一何等身份，她可不会在这破粮店里面久呆。

终于，陈立波下定决心，道：“飞鼠队出动，秘密抓捕，除了那楚瑶一，其他知情人一律干掉，处理好尸体。”

“抓女犯人，自然我去。”陈玉倩笑着故意碰了哥哥一下：“免得陈大公子怜香惜玉，不敢动粗。”

陈玉强向她瞪眼。

陈立波却冷冷说道：“你们谁也不能去，我还不想过早露出底牌-----有飞鼠队，就足够了。”

飞鼠队是锦衣卫办案五队之一，分别为：飞虎队，飞鲨队，飞龙队，飞豹队，飞鼠队，都是最精干的人员组成。

其中飞鼠队专事追踪，此时用来抓捕一个弱小姐，自然是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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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闽兴粮店前面一条街的魏家酒馆。

这里的酒客都是粗俗的平民，他们端着粗瓷碗，喝五个铜子一碗的烈酒，说两句粗俗的笑话，一仰脖，便是一碗。

人生已经如此苦闷，也许只有烈酒，才是忘却烦恼的唯一方法。

人类发明酒，目的大概也就是如此吧。

他们下酒的，都是些粗劣菜式，还有发黑的熏肉和熏鸡，有两桌上还各有一盆炖得稀烂的鱼，热气腾腾，散发着葱花味和鱼的腥味，却是这家小店的招牌菜，要五十个铜子一盆，店家说是从天津卫运来的海鱼，不过鬼才知道，那盆子里面到底是什么。

没想到这样的酒店里面，居然还有二楼“雅间”，在二楼一间幽暗的，到处都是油污的小房间里，三个男人正在喝酒。

其中两个人是侯龙波和阿利，他们两个在一块喝酒并不稀奇，但选在这样一个破烂酒馆喝酒，就是很稀奇的事了。

自己拥有京师最豪华高端的酒楼，却在这样低劣的小酒馆里喝酒，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所以，他们必然别有目的。

而最稀奇的，是他们今晚宴请的客人，赫然竟是双龙会龙霸的爱将，佟二先生。

那一天侯龙波等人去双龙会拜山门，使一对铜锤，被阿利打败的佟二先生。

他们的确不应该在一块，至少不应该在这样一个地点。

“佟二先生，我知道你加入双龙会的目的。”侯龙波又给佟二先生倒了一杯酒，酒是最低劣的烧刀子，菜也很简单，侯龙波接着说道：“从在双龙会遇到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

佟二先生看着侯龙波，冷冷道：“只是你现在才来找我，说明你也并不像人们传说中的那样聪明。”

“他这个人确实有些优柔寡断。”阿利在一边冷冷说道：“你说的不错，事实上，他在这里和你亲自会面，也并不是个最好的选择。”

侯龙波现在京师很是扎眼，如果被龙霸的人发现与佟二先生接头，那就前功尽弃了。

“事态紧急，不得不如此，这点风险，也不得不冒了。”侯龙波道：“佟二先生，我看你在做完那件事情之后，可以到我的戏园子里面登台，你是个好演员，一定会很叫座的。”

佟二先生的眼睛，忽然浮上了血丝，他冷笑道：“我的确是。能将杀兄杀妻之仇掩藏得这么久，反而服侍仇人如同亲爹，连我自己都佩服我的演技。”

为了便于看官们阅读，在下在此补述一下，事情的大概是这样的：

关外佟家堡，一向以豪富著称，因为他们常年买卖两种商品：黄金和人参，京师各大药店的人参，有一半是他们供应的，他们还是户部官制金锭的原料提供者。

能够做到这一点，他们自然在黑白两道，混得很开，自己的武功和实力，自然也不会小。一般黑帮，哪里敢动他们分毫？！

所以，觊觎他们黄金人参的，自然不会是一般的黑道。

不一般的黑道，却有两种。

一种是天生的亡命之徒，比如关东采参帮，这些人横行关外，就没他们不敢招惹的人，就没他们不敢做的事儿，在四合帮和唐门之前，他们就干出过伏击威远镖局车队的这样的事儿来。

当然那次血战，他们大败而归，他们的副帮主被薛总镖头一剑削掉了脑袋和半个肩膀，侯龙波在激战当中救了马大元的命，关于这件事，前文已述；

另一种，却是武艺高强，人多势众，而且有官府罩着，没有什么事情不敢做，也没有什么事情扛不起的。天下四大帮会，还有黑龙寨的神秘靠山，都属于这一种情形。

而最可怕的，却是这两种黑道的组合。

一年以前，双龙会勾结关外采参帮，暗夜袭击，屠灭了佟家堡，杀掉了堡主佟大先生和几乎所有的家人，掠夺了佟家堡珍藏的黄金和人参，双龙会和采参帮，对分了这些财物。

这次行动，双龙会唯一的要求是，采参帮必须绝对保密，采参帮虽上不得台面，规矩却很是严格，所以江湖上人人都只知道是采参帮灭了佟家堡，却不知道双龙会“做了好事不留名”。

这对于双龙会来说，这不过是他们杀人越货的又一桩寻常买卖而已，这么多年，他们做的坏事多了，黑白两道，谁又敢查他们的底细？

不过如果故事到此为止，龙霸，就不是龙霸了，佟家堡一半的黄金人参，哪里能让他吃饱？

他决定的动手时间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偏偏选在佟家堡的二当家佟二先生出外交易之时，佟二先生的一对铜锤，横行关外，很有名气。

所以，这故事居然还有第二部。

出门在外经商的佟二先生，闻讯之后，疯狂赶回家，他看到的是满地瓦砾，和几十具烧成焦炭的尸体。

佟二先生单枪匹马，要赶到采参帮去报仇。他此去当然是去送死一般，却义无反顾，他已经别无选择。

路上，他“巧遇”龙霸，龙霸“闻得”他的遭遇，“义愤填膺”，冲冠大怒，便带人和他一道去。

暗夜里，众人黑衣蒙面，攀上悬崖，杀入采参帮老巢。

于是，采参帮便遭到了和佟家堡一样的命运，被杀得一个不剩，因为无论是龙霸，还是佟二先生，都不会留下活口。

采参帮的所有财物被平分，佟家堡得以复振，佟二先生对龙霸感恩戴德，现在大战在即，干脆主动投靠，做了龙霸的帐下大将。

龙霸人财两得，好不得意。

这件事情发生在采参帮伏击威远镖局的事情之后，所以威远镖局上上下下也都十分关注此事。

薛总镖头闻得此事之后，当时只说了一句话：“怎么双龙会，会如此了解采参帮的地形？”

他只说了这一句，多说，便是多管闲事了。

侯龙波却记在心里，当然知道薛总镖头是什么意思，所以那天他在双龙会见到佟二先生，会十分讶异，然后，他马上就明白了佟二先生的目的。

他在心里纳闷，为什么这世上的坏人，个个都自作聪明呢？！

龙霸的确是自作聪明，他忘了两件事情。

第一， 佟二先生不是笨蛋；

第二， 人在做，天在看，这世上真有瞒得住人的罪恶吗？！

所以，事实上佟二先生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加入双龙会，根本就是来报仇的。

至于佟二先生是怎么知道真相的，这不在我们的故事当中，不过既然连侯龙波都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么就证明，龙霸自以为聪明，却实在蠢得可以。

书归正传，阿利将一块黑乎乎的“红烧肉”吞进肚子，然后说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只关心，那一日在双龙会，你和我对阵，是不是故意输给我？”

佟二先生笑了，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比武输赢，现在对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年轻人，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再说，现在的你也不是当日之你，又何必在乎昔日往事呢？”

的确，比起当日大战佟二先生时候的阿利，现在的他早已突飞猛进，当时当日的武功水平，比赛输赢，已经不再重要。

阿利道：“有些往事自然不必挂心，有些往事，不挂心怕也很难，比如亲人被杀这样的仇恨。佟二先生，叶逍遥先生，让我向你问好。”

“他和我是老朋友。”佟二先生微笑，看着阿利，道：“不得不说，他有个好侄子。”

“虽然这侄子精神有点问题。”侯龙波继续拿阿利开涮，笑道：“佟二先生，李阁主的意思，是让你接着演下去，因为一幕好戏，总得有个高潮；而你，就是那高潮时分，最抢眼的演员。”

佟二先生起身，笑道：“那是自然。”

他起身离开，三人秘密接头，自然不能同时离开。

佟二先生先走，侯龙波等了片刻，也起身，拍了拍阿利的肩膀：“我得跟踪他，先走一步。”

“你要保护他吗？”阿利道。

“不仅是保护，”侯龙波冷笑道：“如果被我发现，他有向龙霸告密的嫌疑，我就必须及时干掉他。”

“这怎么可能……”阿利惊愕万分，佟二先生与龙霸有如此大仇，怎么可能？！

“阿利，这就是江湖，这就是人性。”侯龙波一笑，道：“我要提醒你，行走江湖，你不要相信任何人，连我，也不能轻信。”

说完，他扔下阿利自己出了门，阿利却并不着急，稍等片刻，忽然也出了小房间门，难道他要有样学样，去跟踪侯龙波吗？

不是。

他居然向伙计喊道：“伙计，再来两斤烧刀子，一只熏鸡！”

这绝世剑客，无架可打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吃。

而且从来不嫌弃饭菜。

谁也不知道，他的饭量为何如此之大；谁也更加不会知道，他为什么吃了这么多，却总也胖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