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内部市场化（3）

当新的岗位等级文件下发到各个部么的时候，林慧第一时间向武臣男发出了求救：“老武，你可是咱们的队长，关键时刻，你可得说话啊！”

武臣男：“我怎么没说，我说了。我去找科长，科长说这是公司的决定，让你们顾全大局。”

“去他妈的顾全大局！”郭宁听到武臣男说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敏感的想到，武臣男已经和他们三个，不是一类人了。“老武，我记得明天公司会组织一个听证会，说是要广泛听取大家对新的岗位等级的意见，你别去了，我去！”

谁都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到郭宁的情绪，尤其武臣男听到了郭宁对自己的称谓变化，心中也是一懵。武臣男犹豫着：“科长说让我去代表库房，你去合适吗？”

郭宁：“怎么不合适？我不是库房的一份子？到时候他问起来你就说你拉肚子，有什么事，我扛！反正已经掉到底了，难不成还能把我打到地底下去？”

武臣男：“行吧，那你注意点，明天大领导好像也在。”晚上回家后，武臣男不放心，给于大春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感冒了，明天请假，让郭宁替自己开会。

而于大春，一直没有回信息。

第二天下午，郭宁和各岗位派出的代表，坐在会议室里，等待着。王小明坐在主席台的最边缘，脸上的得意不是笔墨可以形容的，郭宁只想上去狠狠的给他一巴掌。还有的人，想给的不止一巴掌。

后来，蒋爱国出现了，坐上了主席台的中央，身后居然还跟着马文涛。蒋爱国缓缓打开自己笔记本，“同志们，董事长本来说要来和大家亲切交流的，但是赶上市里面来了个领导，委托我全权负责了。下面咱们正式开始，有问题，由王科长负责解答，我会把大家提的问题和意见原原本本向董事长汇报。好，咱们抓紧时间，一会儿我还有个会，开始吧。”马文涛挨着蒋爱国坐下了，看来，新董事长确实很在意这件事。

而马文涛坐下后第一时间，找到了台下坐着的郭宁，二人还默契的笑了一下。

王小明看到蒋爱国给了自己一个眼神，便长出一口气，俯视着下面的“芸芸众生”，“下面我挨个儿问啊，先说生产上的，综采一队，来了没有，有没有意见？”

陈龙举了一下手，郭宁意外的看着他，还纳闷自己怎么了，怎么没有注意到老大哥进来。陈龙不慌不忙的说道：“我综合了一下我们队的意见，发现有的岗位调高了，有的岗位调低了，大致整体上，变化不大。所以我们没意见，同意这次的调整。”

王小明在台上，满意的笑了。

郭宁后来听陈龙说才明白，原来他们算了一笔账，按照新的规定，队组的工资总额是不会变的，而队里的工资，一向都是队长负责分配，至于那个岗位等级对他们来说，可以说没有意义。而队长的意思是，还按原来的标准发。所以得以卖个人情，佯装支持一下管理科，响应一下蒋爱国。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综采二队和综掘一队、二队身上，他们的处境和对策，和综采一队一模一样。郭宁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智慧。

郭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看了看这一屋子的人，但凡眉目轻松的，大多是工资不变；而像自己这种心事重重的，不用说也是工资降了不少。

王小明问完四大生产队组之后，也不再点名了，让大家按照座位顺序，挨个儿过。

没成想一个人突然站了起来，郭宁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田全友老师傅。田老师傅穿着一件迷彩的长袖，里面的红背心煞是刺眼。“领导，我说一句，我说完还得回去干活了。场地上好多人等着了。”

王小明不悦的看着这个粗壮的老人，“你是哪个队的？”

田全友：“我是下料的，具体属于哪个队，现在我也说不清，一直变。但是我听说，这回给我们调了等级，挣得只有以前的七成，一下少了三成。领导啊，可不敢啊，都是些穷兄弟，挣那点辛苦钱，干的都是劳力活儿，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啊！我这儿跟领导们求求情，请领导们再想想，好吧？”

蒋爱国看着田全友，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便叮嘱王小明：“这个我记下了，你下去以后，再好好落实一下，是不是有不合理的地方，该调整就调整。”

田全友激动的眼睛里闪着光芒，郭宁知道，那是因为含着热泪。田全友不住的感谢：“谢谢领导，谢谢领导，那我还得赶紧回去干活，去迟了管理科还扣钱了。这管理科，可不是个东西了！”

突然之间严肃的会议室爆发出了各式各样的笑声，田全友旁边的一个人轻轻捶了他一把：“可不敢乱说，那不是管理科的科长在上面坐着呢。”

郭宁没有笑，因为他知道，田师傅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王小明他是认得的，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再看台上的王小明，气得脸都白了。

田全友：“哦，你就是王科长？呀呀，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说话云山雾罩的，王科长不要见怪啊。走了走了，丢人了。”赶紧翻过人群，走了出去。

王小明看田全友走出会议室关好门，才严肃的说：“大家注意会场秩序，没有特殊情况，一个一个说。下面继续。”

接下来的人发言无非就是两种，要么是觉得满意，要么就是哭穷。郭宁耐心的等候，等待着轮到自己的位置，他决心要掀起一阵风浪。

谁知就要轮到郭宁的时候，王小明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直接越过郭宁，问郭宁下手位置的彭鹏。彭鹏也呆了，看了一眼郭宁，正要说话，郭宁站起来了：“王科长，我还没发言呢，您什么意思？”

王小明确实有意想回避郭宁，但没想到郭宁居然“不领情”。

郭宁这一站，把正在看手机的蒋爱国也惊了一下，放下手机问道：“你是哪个部门的？”

郭宁回答：“供应科。”

蒋爱国：“你是供应科的？没见过你啊。”

郭宁好像受到了侮辱，但郭宁已经不是曾经的他，这点侮辱，完全可以化作反击的力量。“蒋总，您贵人事多，哪能记住我一个库房的小保管。”

蒋爱国也觉失言，赶紧补充：“哦，对！你是在库房的，我就说在科里没见过你，有印象了。好，你说吧。”

王小明也赶紧解释：“唉呀，人太多，看花了。那你说吧，坐下说。”

“不用，我站着说，气顺！”郭宁看见马文涛在台上悄悄向他竖了一下大拇指，但郭宁此刻来不及感激，“我想请王科长解读一下，这次岗位等级重新划分的意义何在？”

王小明发现站起来的郭宁，居然和自己保持了平视，很不开心的说：“文件上都写的有，回去自己好好看看，不要什么都问！”

郭宁：“我看了，而且自认为看懂了，但是觉得王科长的做法有悖文件的精神，才要向你请教一二。”

蒋爱国此刻把手中的笔也放下了，毕竟这样的对话对他而言，有趣，实在有趣。

王小明看了一眼蒋总，发现蒋总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知道自己必须应付下去了。“哪不懂，你说吧。”

郭宁：“文件开篇明义，说新的等级划分，是为了更好的带动全体员工的积极性。我请问王科长，像我们这种工资降了，而且降了很多的，哪里还积极的起来？我还想请问王科长，您把我们库房贬的一文不值，又是以什么为依据？”

王小明：“你瞧瞧你库房的人，坐个小办公室里，每天吃着瓜子喝着水，哪里辛苦了，定的比环卫低，比运输低，哪不应该？你能和下井的比吗？”

郭宁觉得心中的郁闷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重了。“王科长，虽然我不懂经济学，但是我也知道，一个人所得报酬的高低不应当只以工作环境的艰苦程度作为标准，而是应当以他所创造的财富价值来论证。要是按照你说的，领导们都坐的是办公室，是不是领导的工资你也要降一下？”

听到这话，蒋爱国倒是不生气，就像在听一场笑话，不由得嘴角上扬。王小明却觉得受到了侮辱：“郭宁！你注意你说话的态度！蒋总在这坐着呢，你说话要注意分寸。”

郭宁看到王小明的焦躁，心里舒服了许多：“对不起王科长，我没有说任何不尊重领导的词语，在座的也都是证人。而且文件中还提到一点，说如果认为自己现有岗位不足以证明自己的能力，可以申请到高级别的岗位，那么，王科长，我现在就申请到您的管理科任职，行不行？”

王小明嗤嗤一笑：“哼，我哪用得起你！”

郭宁还没来得及回击，蒋爱国说道：“王科长，注意你说话的方式！什么叫用不起？”

王小明前一秒的得意，瞬间化作死灰一样的脸。

郭宁突然把目光对向了蒋爱国，因为他觉得，看着王小明，都是对自己的贬低，虽然他也不敢奢求蒋爱国能带来什么：“蒋总，我希望公司可以重新考虑这次岗位等级划分的合理性，不应该听信管理科一面之词，如果什么事都是管理科说了算，那么我们就失去了勤劳的意义，‘不劳动者不得食’，岂不是变成了‘不服从管理科者不得食’？我们只是工人，是最底层的工人，我们只能借着这个机会发出我们最微弱的声音，希望领导能够听到，而不是被个别声音所湮没。我说完了，谢谢！”

郭宁坐下后，感觉到心中的憋闷减轻了大半，但也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面临怎样的惩戒，反正“梁子”是结下了！

“啪”、“啪”、“啪”，响亮而缓慢的掌声，从郭宁的前方重重的砸下来。郭宁抬头，看见马文涛边鼓掌边坚定的看着自己。随即自己的身边也想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全然不及台上的那一个人。

王小明早已是气得面红耳赤，蒋爱国合上了本，慢慢站了起来“好，我们祥云就需要这样敢想、敢说、敢干的年轻力量，这个事我们下来以后重点讨论一下。好了，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