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土匪本性
回到驻地,大家都累的够呛,往行军床上一躺就睡了。蹲守了一夜,没发现两个神秘人的踪迹,和青山开始有点怀疑自己当初的判断。
在营部的赵明训却不这么想。他敏锐的觉察到神秘人的出现与消失,肯定隐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直觉告诉他,神秘人一定会再次出现。
考虑片刻,赵明训随即加派了两个班到街上巡逻,并嘱咐守城的兄弟密切关注。
一天的时间在平静和无聊中过去了。
赵明训让人喊来和青山,准备一起到大街上看看。正在这时,一个巡逻的兄弟气喘吁吁的跑来向他报告:神秘人出现了!
“在哪儿?”赵明训问。
“翠花楼,我们一个班的兄弟正在那儿盯着。”
赵明训立刻带着和青山还有警卫班的兄弟出了营房,直奔翠花楼。
翠花楼是县城内最大的妓院。青州地处交通要道,商贾云集,翠花楼也就成了来往富商和达官显贵消遣的最佳去处。
等赶到翠花楼,几个兄弟正躲在一块牌坊后面远远的监视。赵明训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原来天擦黑时,巡逻的兄弟正准备收队,意外地发现两个神秘人从一条胡同出来。为了不打草惊蛇,便派了一个兄弟远远的跟着,一直跟到翠花楼。
“进去多长时间了?”赵明训问。
“大约一个小时。”带队的兄弟回答。
“有没有发现你们?”
“没有!我们一直离得远远的,没有发现我们。”
赵明训点点头,他对这几个兄弟的机灵很满意。
“长官,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旁边的和青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急。”赵明训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楼花楼座落在最繁华的南北大街与东西大街的交汇处,来往行人甚多,贸然闯入势必会引起人们的恐慌。想了想,赵明训低声吩咐道:“你、你,到路口的左边埋伏,你们两个到右边去。青山,你们几个守在这儿。等会无论神秘人去哪儿,都不要惊动。一定要确定他们的落脚地,我倒要看看到底与什么人混在一起。”
几个兄弟领命,迅速分散开,分别埋伏守候。
赵明训所带的一营,是整个警备团中纪律最严明的,这得益于赵明训多年行军打仗养成的严谨风格。底下的兄弟对他一向敬畏有加,执行命令从来也是不折不扣。
众人刚刚就位,就听到从翠花楼里传来一片惊叫声。接着有人从里面往外奔,显然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
赵明训来不及细想,带着身边的几个兄弟冲了进去。迎面就看到老鸨正在哭天抢地的喊:“杀人了!杀人了!”
大厅中央,一个男子躺在血泊中正在抽搐。
和青山一抬头,正看见二彪子浑身是血,面目狰狞的站在二楼栏杆边,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把短刀。便大喊一声:“在哪儿!”
二彪子同时也发现了他们,转身便逃。
“站住!”赵明训大喝一声,率先冲了上去。作为一个基层军官,无论何时,赵明训总能身先士卒。这也是让弟兄们敬重他的原因之一。
冲上二楼后,赵明训发现眼前的这个人异常的矫健,只是这短短的几秒钟就奔到了楼道尽头的窗口前。
刚要举枪,二彪子回手一扬向他掷出短刀。
赵明训侧身闪过,带着血腥的短刀擦着他的衣领飞过,啪的钉在木墙上。
再看二彪子,已然从窗口一跃而下。
赵明训奔到窗口,冲街面上喊了一声:“截住他!”
早已守候在暗处的两个兄弟冲出来,端枪拦住二彪子去路,大声喝道:“不许动!”
二彪子没料到会有人埋伏,一下子站住,慢慢地举起双手。
一个兄弟上前就给了他一枪托,骂道:“兔崽子,让你跑!”
没想到二彪子猛然间飞起一脚踢在他的下身,同时从腰间拔出熊谷浩二送给他的王八盒子,对准另一个毫无防备的兄弟的头开了一枪。
黑夜里,清脆的枪声划破夜空,传的格外远。那个兄弟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子弹已经击穿了他的脑袋,身体随着惯性重重的倒在地上。
赵明训在窗口看得真切,愤怒的他举起手机连看两枪!但是由于距离过远,再加上黑暗中视线模糊,这两枪都打空了。
二彪子转身还击,对着楼上连开数枪,子弹同样打飞了。
这时,守在路口另一侧的两个兄弟赶来增援。
二彪子见状不敢恋战,疾步如飞,消失在一条狭窄的胡同里。
等到赵明训奔到楼下,只见自己的兄弟已经倒在血泊中。
随着一阵急促的军哨,警备团在全城展开了大搜捕。
四门紧闭,除了团部和守城的兄弟,几乎所有人都加入了这次行动。酒楼、客栈、烟馆、商号统统纳入搜查范围。
但是一直折腾到深夜,一无所获。
二彪子逃到王家大院,被熊谷浩二接连扇了四五个大巴掌,嘴里不停骂道:“猪!愚蠢!”
王延荣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土匪就是土匪,改不了贪财爱色的本性。如果继续留他们在城里,指不定又惹出什么麻烦。权衡再三,觉得应该尽快送他们出城。
与熊谷浩二商量了一下,熊谷浩二认为现在搜查正紧,不容易混出城去,应该等风声过后再行动。
就这样,二彪子与山药老老实实在王家大院猫了两天。
第三天,为了安全起见,王延荣把两个土匪藏在货物中间用马车拉着,亲自领着几个伙计护送他们出城。
王延荣是商会副会长,胞弟又是警备团团部副官,守城的士兵都认识,也不敢查。二彪子与山药总算逃过一劫,临别时千恩万谢,赶着藏有枪支弹药的马车返回卸石山大寨。
回到山寨,闻知详情的土匪头子谢占魁暴跳如雷,把二彪子和山药骂了个狗血喷头,一顿皮鞭差点就抡上。看看排在木箱里崭新的三八大盖,气又消了一半。
二寨主夜猫子倒了碗水,递给他:“大哥,消消气!没花一块大洋就搞回了这么多枪和子弹,二彪子和山药毕竟还是有功劳的,您说是不是?”
谢占魁“哼”了一声,一口气把水喝干,凉凉的水从喉咙灌进肚里,顿时冷静了许多。他坐到用羊皮铺的石椅上,想了想,示意夜猫子也坐下。
“兄弟,这事我咋瞧着糊涂!你说咱们卸石寨跟日本人八杆子打不着,小鬼子咋这么好心,又送枪又送子弹?你给咱掰斥掰斥。”
夜猫子身材削瘦,两撇八字胡夸张的翘着,一双三角眼总是不停的乱转。他是山寨的智囊,也是出了名的阴险毒辣。但凡大事,谢占魁总是让他出主意。
但是眼下这件事,让夜猫子也有点迷糊。当了多年的土匪,从来都是去抢别人。主动送上门来的好事,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碰到。
夜猫子蹲在石椅上,捋着八字胡,迷着眼琢磨了半天。每当他想事的时候,其他人都是大气不敢出,生怕打断了他的思路,没有谁愿意去触霉头。从某种程度上讲,山寨里的兄弟怕夜猫子胜过怕大寨主谢占魁。
谢占魁忍不住了,骂道:“我说,你倒是放个屁呀!倒底咋回事?”
夜猫子忽然一拍大腿,叫道:“我知道了!”
这一嗓子把大家伙吓了一跳,支楞着耳朵听他往下讲:
“我听说,北边的小鬼子和国军打得正凶。”
谢占魁差点没把鼻子气歪,又骂道:“去你姥姥的,用得着你说!谁不知道?”
“你想啊!”夜猫子从石椅上跳下来,倒背着手在大厅里来回踱了几步,故作深沉的说,“这小鬼子那可是杠杠的厉害,国军根本就干不过!那小鬼子跑到咱青州干嘛来了?”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脚步来回转了好几圈。
夜猫子说话的工夫就走到了山药跟前,三角眼像黑夜的狼狠狠的盯着,说:“你说!”
“啊?”山药没想到二寨主会问自己这么深奥的问题,身体哆嗦了一下,“俺、俺、俺咋知道⋯⋯”
山药是个口吃,越着急越说不顺溜,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夜猫子眼睛一瞪,一脚就把山药踹了个仰八叉。然后环视了一圈,又接着自己刚才的话茬往下说:“干啥来了?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小鬼子这想打青州府!”
“噢,是这样。”谢占魁似懂非懂,“不对呀!小鬼子可都在北边哪,咋会大老远的来打青州?”
看到大家伙一脸困惑,夜猫子有点得意,挺了挺腰板,又说:“这还不是小菜一碟?鬼子有飞机,有火车,那还不是想打哪就打哪?”
谢占魁还是想不通,就问:“小鬼子打青州府,和咱有啥关系?干嘛又送枪又送弹的?”
夜猫子转身凑到谢占魅跟前,眉飞色舞的说:“这有啥不明白的?小鬼子再厉害,毕竟是外地人。这青州地界谁最熟?当然是咱们啊!小鬼子想在青州待下去,还得靠咱们!”
说到这儿,大家总算听明白了。
谢占魁说:“感情这小鬼子是想跟咱合作?”
“对,就是这个理儿。”
大厅里顿时炸了锅,大家议论纷纷。这个说“小鬼子凶着呢,比咱们还不是人,决不能和小鬼子一起干事。”那个说“管他是谁,只要有了枪就是爷,青州府以后就是咱的天下。”还有人说“小鬼子其实挺有人情味,又给咱送枪,又给咱送弹,跟着鬼子混保证吃香的喝辣的。”说到最后,有几个意见不合的差点打起来。
谢占魁这时候反倒冷静下来,看着手下这帮兄弟一个个争的面红耳赤,也不阻止。他不露声色的盘算着,大家的意见不一,大体分为两种:一种倾向于与小鬼子合作,一种是坚决不做汉奸。
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个道理谢占魁心里很清楚。小鬼子的枪支弹药决不会白送,如果收了,等待自己的命运将是个未知数。如果不收,小鬼子哪天打到青州,断不会放过卸石山。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山寨眼下急需要这批武器。原来的破枪鸟铳劫个道还可以,如果想干票大买卖,难以作为。
夜猫子见谢占魁没有表态,知道他心里正在合计,自己也就没吭声。重新蹲到石椅上,自顾自的倒了碗水,眼睛却一直斜瞄着谢占魁。
争吵了半天,看到大寨主和二寨主没言语,大家伙也就不再说话,眼光齐刷刷投向了谢占魁。
“吵完了?”谢占魁环视一圈,忽然放声大笑,把大家笑的直纳闷。
只见谢占魁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声说:“兄弟们!咱们是啥?是土匪!土匪是啥?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我谢占魁带着兄弟们啸聚山林,为的就是吃香的喝辣的。小鬼子可是富的流油,这便宜咱不占白不占。不管是小鬼子还是国军,只要有好处咱就捞他一票。”
看着大家疑惑的表情,谢占魁又接着说:“枪既然送来了,咱就用着。打仗是他们的事,咱们该干嘛干嘛,管他什么人。有了枪,就能继续招兵买马。赶明儿一高兴打下青州府,老子当县长,谁他姥姥的敢小瞧?兄弟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一番话立刻大小土匪们说的群情激昂,纷纷附和:
“对,是这个理儿!”
“大当家说的对!”
夜猫子也是连连点头,佩服的冲谢占魁一伸大拇指,说:“大哥英明!”心里却又开始盘算起来。
忽然,二彪子一拍脑袋大叫道:“哎呀,差点忘了件大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白布包,点头哈腰的上前两步,放到桌上,“王会长请咱下山干桩大买卖。”
谢占魁慢慢打开布包,露出了两块黄澄澄的金条。
“啥买卖?”谢占魁拿起金条在手里掂了掂份量,对于能捞好处的买卖他向来不会拒绝。但是眼前的金条告诉他,这趟买卖有很大的风险。
“商会会长和秉章最近囤了大量的粮食,都放在城北的仓库里。看仓库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哑巴。王会长的意思,让我们把粮食抢回来,运不走的一把火烧掉。”二彪子小心翼翼地说。
谢占魁听了哈哈大笑,对周围的人说道:“这个王延荣真他娘的够阴,比咱们还狠。借咱们的手断了和秉章的财路,他自己好取而代之!”
夜猫子思忖片刻说:“大哥,我觉得这买卖对咱山寨来说有利无害。既得到了粮食,又还给姓王的一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谢占魁点点头:“没说的,干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