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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联姻(下)
吃过午饭,送走了叶丰渠,许家陆便跟大哥商议。
“咱们从佟县令那儿借到的这银子,已经十多天了,现在手头虽然还很紧,但恐夜长梦多,还是早点还了吧。”
“对了,我还忘了件事,听说沂州府的官差今天一早就来到了县衙,不知有何公干。”许家誉说道。
“还真应了先前的担心,恐对佟县令不宜,快点到柜上封了银子,我们这就给佟县令送过去。”
许家誉也深感事情重大,便找到卜管家,用红纸照数封了银子,放在一个布褡裢里,哥俩个便坐上人力车向县衙赶去。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便来到了县衙大门前,门房认得他们,早早给开了一旁的小门,让他们进去,小声对许家陆说道:
“许老爷不要声张,大堂里有州府来的官差正在审查帐目,两位直接到佟县令的馆舍里,小人这就禀报去。”
“谢谢官爷。”
“不用谢,二位老爷请吧。”
他们俩个人悄没声地绕过东院的大花坛,直接到佟县令的馆舍门前,不大会儿,佟县令便在门房的引领下匆匆走来了。
“佟县令,我们把银子送过来了,给您添麻烦了。”许家陆小声说道。
“送过来就好。”佟行舟一边开门,把二位让进屋里,一边说道:“正在审帐呢,你们不来,我也会让师爷去请你们呢。”
许家陆赶紧把布褡裢拿出来放到桌子上,“佟县令,这是四千两,请您过目。”
“怎么还多出一千两呢?这不成了放高利贷了?”佟知舟费解地说道。
“佟县令,你在难中帮我们一把,许家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这一千两就算我们的心意,理应孝敬您的。”许家誉说道。
“许家也是为民做善事,当初说好了是无偿支援你们的,这一千两我是不会收的。”佟知舟摇了摇头。
“大人,许家只所以选择了海运,与您的支持有莫大的关系,我们总算走了了第一步,现在已经不是最困难的时候,理应更多的报答于您,就算是官府对许家的支持,许家也应对官府有一个回报,银子说不到嘴上,等以后许家事业发达了,一定加倍报答。”
“许老板您言重了,你们许家是对海东县人民有恩的。”佟知舟见许家陆执意不肯收,便说道:“既然这样,本县令就先收下。”正好汤书记官走进来,他就把钱褡裢递给他,说道:“老汤,你把这银子交到柜上去,跟官爷们说清楚这多出来的一千两是许家付的利息。”
汤书记接过银子面有难色,“县令,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先交上去,回头我再跟他们解释。”
“好吧。”汤书记官答应一声便又退出去了。
许家陆又陪着佟县令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佟县令也不强留,只约好过几天等事情告一段落,再见面说话,今天州府的官爷在这儿,佟县令也脱不开身,许家哥俩便出了县衙大门。人力车沿着海兴大道东行百十米,刚到曲河边的时候,许家陆突然想起上午的时候,叶丰渠曾跟他说起过他在县城有一处宅落,看看天时尚早,便告诉车夫大刘沿曲河向北走了里许路,折向西行,在城东北的汇影街看到一处高大的青砖宅院当街而立。
选了一处僻静处停车,嘱咐大刘在树荫下休息一会,两个人便下了车往西走,沿街的青砖院墙有两米多高,用白灰勾了砖缝,院墙头是“人”字型的墙檐,整齐划一。大门楼也是由青砖砌成,大门由厚厚的柏树板拼成,两扇大门中间上了把青森森的大铁锁,看样子很久没有人住过,从门缝隐约可见房屋成排,内有其他的庭院数座,绿树成排成行,时近傍晚,从树荫里传来知了嘶哑的叫声。大院的东墙外是县城北的荷花池子,青蛙们躲在荷叶下“呱呱”地叫着。
“这么大的一处庭院,叶老板怎么舍得闲着。”许家誉说道。
“他的生意在栈桥,置了这处宅院恐怕是将来养老的。”许家陆说道。
“要不说叶丰渠是海东县南半天的首富,还真是名副其实。”
“我看这处庭院也要清扫了,叶公子到咱们公司就职,可以就近在这里休息,叶丰渠也有此意。”
“等咱家翠枝跟叶承蕴结了婚,可以在这里安家,离咱们近,又是在城里,做什么事都方便。”
“要看他们的缘份了。”许家陆没有多说,只在心里盘算着大哥的话,叶许两家算是门当户对,这门亲事,会成为人们的美谈,叶丰渠前脚刚走,相信好消息随后就会到了,脸上早已喜滋滋的,全被大哥看在了眼里。
“这宅子西面地势稍高,香河在北面不远处,位置很好,站在高处,等晴天时,还能看到城外的景致,叶老板真有眼光。”
许家陆听了大哥的话“嘿嘿”地乐了,两个人便往回走,直接打坐车回石梁镇。
县衙大堂上,两位来自州府的官爷正好梳对这三两税银,汤书记官赶紧把佟县令的原话说了。
“这么说你们把这三千两银子借给商家用了?”
“不是这个意思,海东县三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灾民把树皮草根都吃光了,佟县令委托许家到辽东运粮,解了民需,平抑了物价,这笔银子可起了天大的作用。”
“你们的县令不知道国家税银是不能随便动用的吗?”
“我怎么就不知道这个理呢?”佟县令送走了许家二位老爷正好走进大堂,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如果我不这么做,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口,那些饥寒交迫的灾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果有个意外,海东县可就鸡犬不宁了,我作为县令,还怎么向上级交待,熟轻熟重,两位官爷自有分辩。”
“理是这么个理,但……”两位官爷也没有什么理可讲,只在黄裱纸上另记下了这笔银两的数目,并作了详细注释。
“老爷,怕是不好了,消息传到州府里,那还了得?”吃晚饭的时候,老汤心事重重地对佟县令说。
“老汤看你吓的,州府里的老爷难道是草包不成?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懂吗?说不准还要表彰咱们应对有方,处理有据呢。”
佟行舟的判断也太自信了,这还是后话。
许健林带着叶承蕴、丁吾方转悠了一整天,许家公司的上上下下他们全弄明白了,两个人的宿舍就安排在商行后面的房子里,出大门不远就是酒家和春和戏楼,好吃好玩的都很方便,晚饭后,三个人在院子里的凉亭子间乘凉说笑。
“咱们几个终于会在一起了,真是造化。”丁吾方背依着木栏杆,手里摇着蒲扇打蚊子。
“是啊,咱可不是来玩的,新成立的公司,事情又这么多,再多几个人手,也闲不着的。”叶承蕴说道。
“不急啊,饭还得一口口地吃,事要一件件地做,只要尽力就行了。”许健林说。
“我们有一分力就要发一份光,许家这么大的事业,正是可以施展拳脚的地方,只要一做起事来,就会有一股力量在吸引着你往前走,停都停不下来。”叶承蕴说道。
“好啊,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等范立山来以后,有你们仨个,许家可就如虎添翼了。”许健林笑着说。
“范立山这几天也就到了,已经捎信去了。”丁吾方说道。
“童大力这哥们真够义气,连官儿都不当了,也投奔到许家来了。”叶承蕴说道。
“大力跟我是光腚一起长大的,这人很重感情,就是脾气直了点,在上海滩差点闯了祸,惹的我爹老不高兴。”
“大力那三拳两脚确实给人解气,其实他没做错什么,洋人在中国横行霸道欺人太甚了。”
“叶兄说得对,洋人也没有个三头六臂,他们能造枪炮,我们也能造,朝中那帮大臣们在南方建了不少的铁船铁炮,等咱们发展好了,还怕他们干什么。”
“听说北洋舰队的军港就修在咱们山东省的威海卫,光是大铁舰有几十艘呢,咱也有耀武扬威的时候。”
“洋人能干生意,我们也能干,他们跑到我们这儿,得有多少运费啊,能竞争过我们?”许健林的话里也充满了自信。
“对,我们干出个样儿来让他们瞅瞅。”
月亮升起来了,白天的温度也降下来了,海风习习,不远处的大海在静静地吐着清凉的气息。虽然早早地灭了烛火,可是许翠枝却怎么也睡不着,娘跟大娘、三娘几个在窗外的葡萄架下说夜话,声音有一句没一句地飘到她的耳朵眼里,尤如搅起了一池春水般。
“唉,都快十点钟了,也没有听到哥哥进门的声音,他们整天在一块儿,该发生多少有趣的事情啊,当个男儿真好,可以插上翅膀般地满世界飞,而女孩儿却没有这份福气,哪怕去一趟商行,也会被撵回来,难道女孩儿就该窝在绣房里,对着窗户发呆?”
“这会子,他在干什么呢?是不是也在对着月亮想我呢?都说情人的心是相通的,我想他,难道他会感觉不到?他一定会感觉到,但他却抿紧了嘴巴,一个字也不说出口,唉!这个叶承蕴,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跑到许家来了,只要在许家,何愁见不到他?”
“明天,俺侄女就会来了,先让她在俺屋里吃吧住吧。”是三娘许秦氏的声音。
“明天青阁县的亲戚也会来,都在俺这儿吃吧,也不差一个两个的。”娘说。
“也不知道俺侄女的口味,习惯不习惯吃海鲜。”
“没事,明天大嫂也过来,咱多上肉食和素菜,海鲜不用上太多,内陆的亲戚一时半会儿还是不太适应海鲜。”
“秦家的大小姐可是娇生惯养的,不知能不能适应得了咱们的吃食习惯。”大娘的话里带一点沙哑的味道。
“等娶过来,慢慢就适应了。”三娘痛快的说道。
翠枝的心咯噔一下,许家和秦家是要结亲家了,可哥哥就像没事人一样,难道他还被蒙在骨里?那个秦大小姐长什么样呀?爹娘怎么会看中啊?县城的财主都想跟许家攀亲戚,可爹娘偏偏选中了这么一个远道而来的秦家,看样子来头不小啊?这秦大小姐嫁到许家来,会不会对自己不好啊?如果跟她发生过节,爹娘哥哥会向着谁呢?这一连串的问题,想得她的头都痛起来,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能弄出大的动静,以免惊动了正在乘凉的大娘她们三个。
“翠枝也不小了,好选个人家了。”大娘的声音又传来了。
“小声点,别让这丫头听了去又要怪罪我们。”娘小声说到。“就是那个叶家少爷,早就相中了。”
可是奇怪,越是小声,翠枝这边听得越真切。
翠枝的心头一紧,一股热流腾地涌上眉头,幸亏是在夜里,要是让别人听去了,脸该往哪儿搁,娘也真是的,怎么会如此说话。翠枝心里痒痒的,但也不能出去制止娘的谈话,只能在床上干耗着,就算是躲在蚊帐里,用双手捂住耳朵,该听的,还是一字不漏的听得直切。
“嗳哟,我都老糊涂了,我哪里知道,那个叶公子可是一表人才,小伙子长得眉眼清秀,又懂贸易,真是看不出一身武艺,老少的见面都喜爱,咱翠枝的眼光不错。”大娘说道。
“叶公子简直就是个人样子,识书达理,见人有礼道,一说话就露出个白白的牙齿,一幅笑模样儿,真喜人。”三娘也啧啧地赞叹着,“叶家在栈桥可是一顶一的富户,咱翠枝就是有福气。”
“对啊,嫁闺女就是要门当户对,她爹说叶家在县城里还有一大处房产,等翠枝嫁过去,也不用到栈桥乡下住,住在城里方便,回娘家也近。”娘的话里也透出满意的神情。
“二哥二嫂的意思是今年就把健林和翠枝的喜事全给办了?”
“哪能,健林都二十三岁了,还是他的事要紧,这回秦家大小姐来跟健林熟络熟络,十月上就把喜事办了。”娘说道:“翠枝的事还得等等,叶家老爷说了,回家准备一下,测测生辰八字,看看黄历上是怎么说的。”
“不急,不急,最多也就明年春天的事。”大娘说道。
“那也不一定。”
翠枝心想,提个亲原来还要这么麻烦,要这么多人,这么多头绪,这么多讲究,那秦家大小姐是两家定了亲的,可以大摇大摆的来许家住下来,可是她虽然天天与叶承蕴见面,却不能说太多的话,不能泡在一起,还得怕别人说闲话,这公平吗?
听听娘和大娘三娘都散了,各自回房休息了,她的两只眼睛明亮亮的,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了,眼里心里全是叶承蕴的影子,多少话要跟他说。一整天没有见到他的面,虽然知道他在商行那边,可是又没有合适的借口去找他,真是急死人,秋玲这死丫头,平时小嘴巴巴的,一点儿忙也帮不上,一点儿也不会看火候,还是自己的耙子上草,明天再见不着面,就去找他,我不听这个叶承蕴是个榆木疙瘩不开窍。
想来想去,眼前一直有个人影子绕不开,就是那位好几年都未曾谋面的秦家大小姐。在她八九岁的那年夏天,曾见过一面的,只记得秦小姐脑袋后面扎一根乌黑的大辫子,而她扎两根朝天撅的羊角辫,跟她比起来,自己还是个小屁孩,现在想起来心里还酸酸的。那时在三娘的带领下,她们俩个在海边的沙滩上挖蛤蜊,蛤蜊没挖到几个,她的小花裤头全湿了,可人家的小花裙子干干净净的,回到家,没少受娘的数落,心里甭提有多失落了,这是印象最深的一次。等长大了,也不见三娘带她来了,虽然两家订了娃娃亲,可是哥哥却象无事人一般,从来不见提及过秦家,还当是忘到脑后了呢,本来想跟哥哥说说明天秦家大小姐要来的事,到现在也没有见着哥哥的面,也不知他是咋想的,真是,到底是不是他的事?整天就是忙忙忙,哪还有小时候兄妹俩出门去玩的影子。
不知不觉就睡去了。夜里翠枝做了一个阳光灿烂的梦:
梦中,哥哥和秦家大小姐一人牵着她的一只小手,在沙滩上奔跑,沙子硌地她的小脚心麻酥酥的,她银铃般的笑声伴着海鸥在蓝天上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