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油田大逃杀
北塔油田是个废弃的油田，到那之前，得经过大片胡杨林。胡杨是目前世界最古老的杨树品种，一亿多年前就开始立足地球了。它是杨柳科中的异数，耐干旱、耐盐碱，被誉为沙漠的脊梁。
中国胡杨林占世界九成，而塔里木河流域又占其中绝大多数。远远望去，胡杨树姿态万千，有的合抱之粗，有的纤细一握，有的高达数丈，有的矮小干枯。黄褐色的根干粗壮高大，树皮上龟裂万道，裂缝里填满了黄沙，向天空舒展的枝叶绿得发亮。诚如清朝宋伯鲁《托多克道中戏作胡桐行》中所述的：“胡桐万树连天长，交柯接叶万灵藏，掀天踔地纷低昂。矫如龙蛇欲变化，蹲如熊虎踞高岗；嬉如神狐掉九尾，狞如药叉牙爪张……”苍翠万木之中，还有一段段干枯死树，顽强树立不倒。
这是一种与命运抗争的树种，生活在贫瘠干旱沙漠中，根系可以深入到地下二十来米处寻找水源。到了深秋时分，树叶泛黄，层林尽染，远远看去，万里金色，极为壮阔。因为有胡杨的存在，沙漠的春天清爽迷人，夏日生机盎然，秋天灿烂瑰丽，冬季则饱含希望。
如今当值夏日，众人目之所见，尽是无边翠绿。
胡杨树长到一定高度后，就长不动了，随着年纪增大，它开始丢车保帅，从上头枝桠往下腐烂折断，逆向地面发展，因此那些又粗又矮的树，才是真正的寿星。一些宣传口号说，胡杨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简称三个千年。这纯属是为了数据好看说说的，胡杨真实树龄在一百到三百年之间。在一些贫瘠地方，胡杨缺吃少喝的，百岁老树都鲜见。
胡杨林极为广阔，众人行走林中，很快又被一条河挡住去路，看河边的标志，那就是中国第一内流河塔里木河，河面开阔，两岸除了胡杨外，还布满灰杨、沙枣、铃铛刺、红柳、甘草、芦苇等。
葛坚强见水中有游鱼，便脱了衣服跳入其中，一番搜寻，竟让他抓上几条大头鱼和狗头鱼。众人欢天喜地，拢了些毛刺杂草，烤起鱼来。吃个痛快后，才继续前进。
地图都在路上丢失了，好在GPS还有一格电池，顺着它的指引，众人终于找到了北塔油田，那是个被荒漠包围的小油田，各种废弃机井和房屋爬满了斑斑锈迹。大风携带粗砂呼啸其中，打在人脸上，隐隐生疼。
“这里有石油吗？”娜娜边拍那些破旧楼房、生锈油罐、荒废机井，边好奇问道。
“上世纪有吧。”艾宝随口答道。
“沙沙”，一座房屋后，突然传来脚步声。随即，三名大汉转出来，居中者偏高，额头有个疤痕，两侧略矮，都是精壮彪悍，各拿着把手枪，黑黝黝枪口指向六人。六人僵住了，不由自主举起手来。葛坚强颤声道：“完了，我们死定了。”甄有财斥道：“闭嘴，别刺激他们。”葛坚强说道：“我偏要说……他们拿走东西后一定会杀人灭口的，电影里都是这样讲的。”
三十二、油田杀机
“闭嘴！”疤脸大汉不堪其扰，暴喝一声，镇住甄有财和葛坚强，目光落在吴松手里的密码箱上：“你的手机呢？”
吴松掏出手机来：“掉河里了，浸坏了。”三名大汉对视一眼，疤脸大汉笑道：“怪不得呢，你们黄老头可急坏了，说你怎么从屏幕上消失了。”吴松吃吃看着手机：“这上面，有监控？”疤脸大汉笑道“废话，你又不是他儿子，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不在你手机上装个定位仪，老黄头怎么放心得了？你怎么这么慢？还弄得像乞丐一样！”
“路上出了点状况，在沙漠里迷路了……你干什么？”
“交接之前，当然要先把武器给卸了。”疤脸大汉不由分说，拿走吴松腰间的枪，朝艾宝等人一指，吓得众人脑袋缩了缩。
“嚓”，疤脸大汉扣动扳机，枪管里传来沉闷声响。他哈哈大笑，将枪往地上一丢：“黄老头真够大胆，居然让你带把假枪护送这么珍贵的东西。”其他两个大汉也失声大笑起来。
假枪在石头上摔得粉碎，艾宝等人面面相觑，吴松却是面不改色：“国内枪械管制很严，所以黄老板让我带两把枪，一把真的，一把假的，真枪轻易不用，只拿假枪来吓唬人。”疤脸大汉神色一凛：“真枪呢？”吴松看了甄有财一眼：“不小心丢在沙漠里了。”那晚吴松昏迷的时候，艾宝动过他的枪，不小心把真枪给掏出来。甄有财回来时，就将这把真枪交给葛坚强去处理。吴松醒来，拿出假枪继续镇住众人。
“老黄头鬼门道最多了，多简单一个事弄得这么复杂！”疤脸大汉呸了一声：“明明说好的，要在红旗拉普会合，他突然又不放心了，非要我们来这种鬼地方接应，再去红旗拉普见面，你说麻烦不麻烦！”
“黄老板比较谨慎，这样做是为了安全起见。”
“屁话少说，开箱吧。”疤脸大汉懒得再批评生意伙伴。
吴松点点头，将密码箱放在地上，键入几个数字：“我就一半密码，该你的了。”疤脸大汉冲其他两名大汉打个眼色，待两名大汉举枪戒备，他才蹲下来，输入一串数字。
“滴滴”，密码箱上一个小绿灯亮了亮，随即箱盖“啪”地弹开，里头赫然是一叠叠百元大钞，映红了每个人的双眼。疤脸大汉抱起箱子，翻了翻钱，满意点点头：“黄老头倒算老实。这是什么……”他从箱里捏出个小黑豆似的东西，在吴松面前晃了晃：“还真够鬼的，密码箱里也装监控。”一脚将那黑豆似的东西踩碎。
吴松愣了愣：“东西已经交给你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其他的事你和黄老板到红旗拉普再说吧。”
“慢点！”疤脸大汉眼珠一转，“啪”地合上密码箱，猛地掏枪指着吴松的额头。
吴松一愣：“你干什么？”疤脸大汉嘿嘿一笑：“现在，情况可真妙啊。老黄头监控不到你的手机，以为你死了，密码箱里的监控，又被我毁了……也就是说，密码箱可能半路丢失，并没有送到我手里，等到红旗拉普和他见面，我还可以当面批评他，说他用人不当，放我鸽子什么的。而你……”
“你，你想杀人灭口？”吴松眉头皱了起来。
“好啊，快杀了他！我们一路忍饥挨饿，连搭车钱都没有，他却藏了这么多钱，太不够意思了，该杀！”艾宝突然大声说道。甄有财说道：“对！比葛坚强还可恶，他也就藏两百块而已。”葛坚强愣住了：“我那是血汗钱，跟你们老板剥削的钱不一样。”甄有财大怒了：“谁剥削啊？我根据经济规律获取剩余价值，有错吗？不然我干嘛当老板？”两人说着说着揪扯在一块，艾宝和孙毅忙劝架，五人乱成一团，把三名大汉都看愣了。
就在这当儿，吴松猛地挥臂一砸，击飞疤脸大汉的手枪，继而左右开弓，一人一拳，赏在另两名大汉脸上，两名大汉当场晕头转向。不等三人回过神，争吵得面红耳赤的甄有财等人，突然呼哨一声，同时冲上来，拳脚齐出，向他们热情招呼着。虽然甄有财等人的弱项都是打架了，但生死存亡当儿，同心同力，乱拳打死老师傅，那些打架出身的大汉，竟都招架不住。
吴松则和疤脸大汉放对，两人扑倒在地，来回翻滚，拳脚狠狠落向对方，攻击效率明显高出一大截。
混乱中，一名大汉撞翻甄有财，压着他痛打，葛坚强急忙冲上来，飞脚猛踢大汉后脑，大汉偏头一躲，葛坚强飞脚落空，倒把鞋子给甩出去，不偏不倚砸在另一名大汉脸上，差点将那大汉熏晕。
娜娜抓起一块石头，砸在抡打甄有财的那个大汉头上，大汉回头怒视着她，起身刚要扑上来，却又脚下一软，晕倒当场。娜娜长舒一口气，回头见孙毅独自抵挡那个被臭鞋熏怒的大汉，忙冲过去，狠狠捶打大汉后背。大汉回头见是女生，愣了下，右眼突然一黑，娜娜快速一拳砸来，痛得他嗷叫不已，刚要反击，却被孙毅、葛坚强和甄有财围住，乱拳伺候得酥软在地。
另一边，吴松也占了上风，骑在疤脸大汉身上，一拳重过一拳，打得对方鼻青脸肿，昏死过去。
甄有财将地上的枪支都砸碎，回头冲吴松叫道：“吴松，走！”吴松狠狠踢了疤脸大汉一脚，抓起密码箱，与众人会合一处，迅速离开油田。
六人跑出老远，看身后风平浪静，才松了口气，放慢步伐，看看彼此青肿模样，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好会儿，众人却又不笑了，彼此相觑，脸上写满了后怕。吴松长舒一口气：“刚才要不是大家有默契，我们都完了。”
“还是艾宝机灵，不然别说我，老甄也要尿裤子了！”葛坚强说完，见甄有财很不满意，便又笑道：“老甄，我说的没错吧，跟电影里的一模一样。”甄有财冷笑道：“因为他们是群没有想象力的黑社会！”
艾宝说道：“当时我就想着分散下那些人的注意力，没想到大家挺配合的。”娜娜说道：“都一起走这么长的路了，你脑袋里弯弯绕绕的，大家还不清楚吗？”艾宝嘿嘿一笑，却又愁眉苦脸看着吴松：“这下怎么办？”吴松想了想：“我得先跟黄老板汇报下这事儿。”
“突突”，身后突然传来马达轰鸣声，众人回过头，都是魂飞魄散，只见一辆越野车从北塔油田里冲出来，裹着大股沙石，直冲众人而来。
“他们在那！追！”疤脸大汉从车窗内探出头来，声嘶力竭大叫着。
众人对视一眼，同时撒开脚丫就跑。越野车越追越近，疤脸大汉和另一名大汉各拿出把枪来，从两侧窗户向众人射击。子弹呼啸而来，在众人身后打出一条条尘柱子。
枪声不断，从北塔油田一直延伸进沙漠中。受沙地阻碍，越野车速度大打折扣，但仍是比双脚快一些，如果不是颠簸得厉害，影响了暴徒枪法，众人早就少几颗脑袋。
命途多舛的是，一条两米来宽，三四米深的沟壑，像个帮凶似地突然挡住去路。沟壑之中积满黄沙，隐约可见当初开采石油时留下的人工痕迹。
越野车越逼越近，绕过沟渠逃跑已经来不及了。艾宝咬了咬牙，大叫道：“跳！”助跑几步，一个飞跃，落到沟渠对岸，回头大叫道：“快！”葛坚强随后也起跳，落地后才发觉不对劲，却是跳到半空时，左脚鞋子松落，掉到沟底里。
甄有财和吴松也先后跳过沟，但轮到娜娜时，紧张过度，她犹豫了，站在沟渠边手足无措，一个劲催孙毅道：“你先跳，不要管我！”孙毅哪里肯，大声做着心理辅导：“不要紧张！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一定跳得过的！”见娜娜仍是踯躅，猛地拉住她冰冷的手：“来，我们一起跳！”娜娜浑身发抖，身子沉得像石头。
“孙毅、娜娜，快啊！”艾宝等人乱哄哄的催叫，让娜娜更加慌乱。
“啾啾”，两发子弹先后打在娜娜脚边，娜娜尖叫一声，猛地牙齿一咬，不顾一切往对岸跳去。孙毅紧跟其后。众人搀着娜娜，疯一般继续奔逃，子弹追在身后，沙柱条条，几次都是差之毫厘。
“不要回头，跑！跑！”艾宝狂叫声压过子弹嘶鸣。
“轰隆”，大地骤然震颤一下，猛烈爆炸声突然传来。众人吃惊回头，只见沟壑中，火光熊熊，一道浓烟孤且直。竟是三名歹徒只顾追击，刹车不及，连人带车栽入沟中，导致油箱破裂，爆炸起火。
浓烟四散，带来阵阵焦臭。众人呆立好久，葛坚强突然笑了：“没事了！这下真的没事了。”众人也都松了口气。艾宝见娜娜还板着脸，便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娜娜，该回神了。”
“滚开！”娜娜恶声恶气拨开艾宝的手，柳眉倒竖而起，双拳紧握：“我受够了！我受够了！”声音竟是分外陌生。
艾宝一愣，笑道：“娜娜，你怎么了，玩川剧变脸啊？”娜娜看也不看他一眼，嘴里只管念着：“我受够了！受够了！”
“我想，她是需要发泄，把以前积累的不满都说出来。”葛坚强突然说道。
果然，娜娜突然指着众人大叫：“绑架！爆胎！翻车！掉河里！杀人……啊！真是受够了！”吴松吃吃看着葛坚强：“你怎么知道的？”葛坚强说：“我记得哪本书看过的，说人过度紧张刺激就会这样……”
“那我们该怎么办？”对发飙的女人，艾宝同样没辙。葛坚强回忆了一下：“她骂完了如果还不过瘾，会拉人来发泄，你离她近，中奖机会最大……”
话还没落，娜娜就指着艾宝骂起来：“都是你这死混混！明明不是导游，偏要充导游……他妈的这哪里是免费旅游，简直是死亡之旅！”
艾宝差点被唾沫星子淹没，灰溜溜躲到葛坚强身后。葛坚强得意洋洋：“看来书上说的没错，接下来该到我们的了。”果然，娜娜矛头又转向其他人：“还有你们，只会背书的臭渔夫，只会摆臭架子的老板，犹犹豫豫的的医生，还有戴个墨镜装神秘的家伙，其实你们什么都不是，我算把你们都看透了……”
这骂也够犀利，而且波及面够广的，一片静悄悄的。
“啪！”孙毅突然一掌甩在娜娜脸上。娜娜打个激灵，呆呆看着他。孙毅不安地看着自己手掌：“对不起，你压力太大了，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冷静下来。”见娜娜双脚发软，急忙一把扶住她：“娜娜！”
“对不起！”娜娜把头埋在他怀里，声音低得像蚊子。
艾宝笑道：“好了，儿女情长来日方长，这里也不安全，我们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