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兵不血刃，解除危局

穆青砚急红了眼，提起殿中的宝剑便向殿外走去，全然不顾礼部尚书的劝阻。

“皇上这副样子，可是要去哪儿啊？”穆青砚刚走到门口，正好撞上朝着殿中走来的太后。

穆青砚微微扬起手中的剑，“母后，念慈是我们大凉的郡主，是抚远大将军唯一的血脉，她不能被送去北燕。”他的双眼通红，连语气都有些哽咽，“这北燕欺人太甚，朕不能忍。”

太后看了一眼还跪在殿中央的陈言，走过去亲自将他扶起来。微微点头说道:“陈老大人近日来为北燕之事殚精竭虑，实在是辛苦了。”

陈言缓缓的站起身来，因为跪在地上的时间太久，他的双腿几乎无法站立。太后见状立即命人为陈言搬来椅子坐下，又转过身来对穆青砚说道:“陈老大人两朝元老，为我大凉江山呕心沥血，皇上今日却如此对待，岂不令群臣寒心？”

穆青砚回过头来深深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可是母后不要忘了，抚远大将军当年，也曾为大凉江山立下汗马功劳，他为大凉血洒疆场，如今他用生命的保护这群人，却要将他的女儿，送回北燕敌人的手中。”

听到穆青砚的话，太后不自主的愣了一下，最后低声说道:“念慈是个识大体的姑娘，她是苏家的血脉，天生就知道该怎么保护这个国家。”她犹豫了一下，“哀家已经拟好了懿旨，认念慈为哀家的女儿，享公主尊位，如此她就是到了北燕，也不会有人太难为她的。”

“她不需要这些。”还未等太后说完，穆青砚便提着剑冲出了大殿，紧接着身后便传来了太后的斥责声，“就为了一个女子，难道皇上连这先皇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也不要了吗？你不要忘了，你是大凉所有子民的皇帝，你肩负的是大凉臣民的生命和希望。”

穆青砚突然停了下来，他的面前浮现出苏念慈的脸庞。她当日曾对他说过，“皇上有此仁爱之心，是我大凉的福气，等到那时，不管我身处何地，都会在心里感念皇上的这份恩德。”

他以为这只不过是当日随意说说的戏言罢了，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

可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将她拉到身边坐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念慈，待朕亲政，必定勤政爱民，让大凉子民都过上好的生活，只有这样，才能不负百姓，不负老将军。”

他是大凉的天子，他答应过苏念慈要好好守护这大凉的江山。

君无戏言，“啪”的一声，他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

只是他并不知晓，此时的绣阁之中，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也在思慕着他。

“郡主，太后的懿旨已经在传来的路上了，册封大典也被安排在明日，你马上就要被成为公主了。”绣阁中的宫女笑着向苏念慈道喜，苏念慈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册封大典安排的如此仓促，自然不难知晓，她留在大凉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苏念慈轻轻点了点头，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大殿的方向。

“那皇上呢，他近日来可还好吗？”苏念慈没什么亲人，自然也没人关心她要被送去和亲的消息，在这宫墙之中，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的少年天子穆青砚了。

小宫女四下望了望，确定没有其他人，才贴到苏念慈的耳边说道:“郡主，我听皇上身边的人说，皇上得知你要前往北燕和亲，龙颜大怒，还和太后发生了争执。已经一整天不吃不喝，也没有出过养心殿半步。”

苏念慈听后一惊，“这可如何是好？”她拉着小宫女的手在圆桌旁边坐下，微微皱着眉头对她说道:“好妹妹，如今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你可愿意帮我一个忙？”

“郡主有什么事情吩咐奴婢就好，您这样可真是折煞奴婢了。”小宫女看到苏念慈贵为郡主，此刻竟这般央求于她，一时受宠若惊，跪倒在地上摆出一副肝脑涂地的姿态。

苏念慈立刻扶起她来，让她在一旁坐下。“我也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在走之前我想去见皇上一面。你可愿意帮帮我，让我假扮成你的样子混出绣阁？”

“可是……”小宫女听了苏念慈的主意有些犹豫，毕竟苏念慈是待嫁之身，做这种瞒天过海的事情，被发现了可是不小的罪过。

“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一定会在天黑之前赶回来的。如今皇上心情郁结，还请你可以助我出去，为天子分忧。”苏念慈不停的央求小宫女，也是说尽了好话，她这才答应帮助苏念慈去见皇上。

穆青砚坐在养心殿里，将头深深的埋到桌案上。御膳房的饭菜已经送来了好几遍，都被他赶了出去。

“滚，朕已经说过不要再来烦朕了。再进来朕就真的把你们的脑袋砍下来。”穆青砚听到养心殿的门被轻轻推开，以为又是宫人进来送些吃食。他将桌子的奏章全部推翻在地上，头也不抬的斥责道。

“皇上，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也要保重身体不是吗。”苏念慈伏在地上，将散落一地的奏折一本一本的捡起来重新摆放在桌案上。满眼笑意的看着穆青砚。

穆青砚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苏念慈，眼眶微微发红，连语气也变得有些哽咽，“念慈，是朕在做梦吧。”

苏念慈轻轻的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没有，是我真的过来看你了。”

穆青砚一下子站起身来，冲下来一把抱住苏念慈，他将头埋进苏念慈的头发里，用下巴抵着她的脖颈。许久才哽咽着说道“念慈，你终于来了，朕很想你。”有湿热的东西轻轻的滚落到她的脖颈，却轰轰烈烈的灼烧着她的每一寸皮肤。

苏念慈轻轻的拍了拍穆青砚的背，才发现他已经长高了许多，轻声安慰道:“皇上，没事了。”

“念慈，朕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朕才是这大凉的皇上，你的性命安危，都由朕说了算。”穆青砚的声音略带嘶哑，流露出来的却是一代天子才有的威严和不屈。“若是他们一定要带走你，朕就和他们拼了。”

“皇上想做什么？”苏念慈推开他，抬起头对上他的浩若星辰的眼眸，“您是天子，您曾经答应过我要做一代明君，给天下黎民以安康。这些话，难道皇上都忘记了吗？”

穆青砚的语气有些激动，“朕说过的话，永远都不会忘记，可是朕不许他们带走你。朕说过朕不会放你走，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只能留在这里，陪朕看这盛世天下。”他的眼角微微发烫，这是一个天子所能表现出的最大的悲恸。

苏念慈轻轻的摇了摇头，“皇上，我的父亲曾经为了守护北燕，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那片疆土，甚至到了最后，连自己的性命也是在那里停止的。如今父亲虽然已经离世多年，可我的血液里，始终流淌的是他的血脉。所以我想，如果父亲还在世上，他在一定希望我可以继承他的使命，替他继续守护北燕这片土地。”苏念慈跪下身来，伏在穆青砚的脚下，“求皇上成全。”

穆青砚一动不动的站在大殿之上，他也曾想过与心爱的姑娘一同眺望远方长街，三年五载，共度余生。可如今他能做的，只有给她十里红妆，让她凤冠霞帔远嫁他人。

他静静的蹲下身来陪苏念慈坐在地上，他的双手环绕，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臂。已经是暖春时节，这宫墙里的风，竟然还是这般寒冷刺骨。

苏念慈爬到他的身边，紧紧拉住他的胳膊，将自己最喜欢的那首诗背给他听。“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背到最后，她的语气里带着哭腔，连话也开始说不清楚。却还是一字一句的讲给他:“皇上，日后我不在你的身边，你也要好好吃饭，爱惜自己的身体。就算我们此生不再相见，你也要记得我们说过的话。”

穆青砚将眼前的姑娘搂紧自己的怀里又哭又笑，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她的名字。

“总会再见到的，你放心，等到日后有机会，朕一定亲自把你接回来。”穆青砚安慰着苏念慈，心里却如同刀割一般，他们自然知晓，自此一别，山高水长，身份有异，永不相见。

等到掌灯时分，苏念慈才赶回绣阁，与小宫女换了回来。“郡主，你可算是回来了，怎么样，见到皇上了吗？”

苏念慈点了点头，“见到了，他一切都好，我也没就什么牵挂了。”

“下午太后宫中的公公来过了，让您赶紧准备，恐怕最迟到了后日，使团就要返回北燕，您作为和亲公主，也就要跟着使团启程了。”

苏念慈走到窗边，望着天上的星辰，就像那个少年的眼眸一样明亮。她伸出手来在空中虚握了一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北燕的星星，是不是和我大凉的一样明亮？”

她这一生，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停的颠沛流离。别离还有经年客，怅望不如河鼓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