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晚秋过往（二）

宁晚秋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四年大学生活中与李一凡三年的交往。到底是李一凡的第几次表白，她真的记不清了，直到现在，宁晚秋发现，岁月的逝去，也让青春因衰老而不再美丽。蓦然间，一种郁结于心底的苦闷散发出来，光阴的河流忍不住要回首，去寻找那散落在角落里的记忆。

在大一最后的一个月，晚秋终于被一凡打动。这个帅气而又儒雅的男生用单纯与坦率的直白无数次地走进晚秋。两个人同在一个院校，一个学文一个攻理，晚秋属于那种一看很平常，细看很有味道的女生，而一凡的帅却是夺人眼目的。

喜欢晚秋的男生不多，喜欢一凡的女生够一个排了。他一米八的身高，优异的学习成绩，沉默寡言又满腹经纶的性格让喜欢他的女生频频主动出机，而他除了死心塌地地追求宁晚秋外，和一般的女生很少搭讪。这些优点迷得师姐、师妹羡慕嫉妒再加恨了。

两个人都是本市读书，每到周六就都回家进补。李一凡除了在学校的时间，只要一回家再也见不到他的踪影，晚秋很想与他共度周末，可他总有话推脱，逼急了，他说：“我想陪伴母亲，她每周都盼着这一天呢……”那时候的宁晚秋，为一凡的孝顺感动得五体投地，后来才发现事情的原委。

他们都是上进的学生，宁晚秋读本科，李一凡读硕士。谈恋爱的时间本就有限，那时期，他们在一起无论是谈论她喜欢的艺术还是他的专业，一凡一改不喜欢说话的常态，总是滔滔不绝有说不完的话，校院里的小树林是他们约会的老地方，每每拖到再不回去就要关宿舍门的最近时刻。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两人会有相对无言的一天；他善于制造浪漫，虽然这浪漫是那样的简单。有一次，晚秋过生日，这是他们交往她第一个生日，她曾犹豫好久，到底要不要告诉他，最近还是决定不说，原因还是为他着想。通过交往，她感觉出他家境一般，她怕他花费。两个人在一起，晚秋尽量避免消费，而一凡也确实不领她到消费场所……

这天晚上，天还没有黑下来，他们穿过树林的小路，迤迤逦逦行径在他们常走的小路上，忽然之间，一凡从背后拿出一把鲜艳夺目的红玫瑰，在暮色的照耀下，玫瑰发出淡淡的幽香……晚秋正在惊喜之中，一凡的另一只手托着一个不大的小蛋糕……

他们席地而坐，一凡点起了小蜡烛，他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今生今世我只爱宁晚秋，我愿意为她拼尽我的一生，让我心爱的晚秋幸福，永远！”那一晚晚秋醉了，她攀附在一凡的怀中，用热吻一遍又一遍地回应着他……

结婚不久，两个人不知道是第几次争吵了，晚秋问他，为什么在大学的期间死心塌地地追求自己，因为她知道班上有两个有权有势的女生曾经狂热地追求过他，而他只要一点头，他的日子就从平头百姓一跃成为达官贵人……李一凡的回答真的是令她痛彻心扉。他说，我感觉你不是能作的女生，将来和我妈在一起能合得来……晚秋忘不了当时自己满腹委屈，李一凡接着解释说，当然他是喜欢她的，可他不能只顾着自己喜欢，他知道一般人都过不了母亲这一关……

恋家的孩子除却性格因素，大抵是因为家的温暖，因为家对他有着深深的吸引和眷恋。

宁晚秋是书香门第。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他们一家子都出教师，父亲在学校几年后下海经商，生意红红火火。宁晚秋就是在糖罐里长大的，是个骄傲的公主。少女时代，她有一张圆润俏丽的面庞，什么都是精致细腻的，眼睛不大，却宛转可人；桃花笑眼总是笑眯眯透着喜气，唯一的缺撼就是身材过于娇小。富足家庭出来的孩子，在锦衣玉食中没有丝毫的挫折与压力，脸上折射着抒情写意一般的日子，雍容华贵的气质，仿佛上天成就。

一凡对她的好始终如一，两个人无论出现什么矛盾，都是一凡妥协，这让恋爱的日子如行云流水且有滋有味。

两个人除了拉手、接吻之外，没有实质性的接触，这让晚秋更感觉一凡的可爱。

一凡总是不肯让她带回家，这让晚秋很苦烦，究其根源，一凡含糊其辞。晚秋是先把他带回自己家的。父母看到一凡相貌堂堂也很喜欢，父亲是个精明人，事后对李一凡进行了彻底的调查，这一调查让这个儒雅的父亲也动了肝火。

有一天，晚秋刚刚吃完母亲做的丰盛的晚餐，看着和平常没有区别的父母，就想躲进里屋给一凡发短信，这是他们周末的必修课。刚刚关上的门，被父亲推开，他脸色很难看地对女儿说：“秋儿，你知道李一凡的家庭状况吗？”

看到父亲一脸的严肃，晚秋有些惶恐不安，她点了点头说：“知道，怎么了？”

“他家不光家庭条件差，而且还有一个守寡多年的母亲，你根本不可能融入到那样的家庭里去，你从小娇生惯养，到了他们家你肯定不适应。”父亲的口气越来越重，母亲也随后跟了过来。

“我早就知道他家的家庭情况，他从来没瞒着我。他现在已经毕业了，工作也不差，家庭条件不好我们靠自己的双手是可以改善的，爸、妈，你们不要替我担心了。”晚秋极力维护着李一凡。

父亲坐在她的床头说：“秋儿，你懂什么，就是他那样的家庭，他的母亲不会轻易把儿子放手交给你，如果你是一个有城府、心机重的女孩儿我不担心，可你不是。到时候，他不站在你这边，你哭都来不及，女儿，爸爸是过来人，对这样的男人很了解。”

母亲也频频地点头说：“到时候你就有苦头吃了，他就算是再好，如果不站在你这边，你的苦日子就没法出头。”

“你们怎么了？他喜欢我爱我，我们才在一起的，另外，你们不喜欢孝顺的男人吗？”

“我们当然喜欢了，可象他这样的孝顺，最苦的人是你，你懂吗？”父亲有些急了说：“你见过他妈吗？”

晚秋摇头。

父亲说：“你们交往这么久了，为什么他不让你去他家？除了这个原因之外，没有其它的解释，女儿，你听爸爸一回吧。”

宁晚秋望着爸爸，坚定地说：“爸、妈，你们别担心了，我绝对不相信他不站在我这边，只要我把他的母亲当成是你们一样孝敬，我相信她一定能接纳我的。”

父亲绝望地摇了摇头说：“你先去她家感觉一下吧，秋儿，你是个倔强的孩子，我们真心希望你幸福，可一意孤行的结果只能是自讨苦吃。”

父母说这些话的时候，宁晚秋还懵懵懂懂，在一凡当宝贝一样的小公主绝对不相信会有这样的苦难。晚秋是个宽容不计较的女子，她总不相信，用自己的一番真情打动不了女人的心。

宁晚秋永远也忘记不了第一次走进李家的情形。

自从李一凡遭到父母的反对，宁晚秋就多次要去李一凡家。父母劝告那晚，晚秋一夜无眠，她想起了很多交往中的不正常。

按说两个人交往四年了，如今这个时代也不是立贞洁牌坊的年代。两个人有时情浓意浓之时，晚秋就有些把持不住，有一次两人去黄山游玩，在酒精的掩护下，晚秋就想把自己给献了出去，可李一凡红头胀脑的也很难把持，但在最后关头他还是刹了闸……晚秋因为这个很是不解，她气愤地说：“你是想当一辈子童男子呀，还是有病……”

李一凡搂着她，不停地亲吻着意乱情迷中说：“等你过了我母亲这一关，看我怎么收拾你，可现在不行，如果我母亲阻拦，而我们不能走在一起，不是把你害了吗？”当时的晚秋浑身如火球一般，对他的这句话除了感动也未多想，现在想起来，才知道她的母亲有多厉害。

晚秋曾经问过他：“如果你母亲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会坚持吗？”

李一凡毫不犹豫地点头说：“绝对坚持，今生，除了你，我不想找第二个女人。”接着他又想了想，补充说：“如果我妈实在不同意，我宁肯打一辈子的光棍……”李一凡的一番表白，让晚秋吃了定心丸。她这才死心塌地与一凡相守下去。

初见一凡的母亲，晚秋并没有太多的紧张。她信奉孝顺母亲是天经地义的，她不信用自己的真心换不来真心。最紧张的竟然是李一凡，已经是入秋的天气，可他满头大汗，不停地用手擦试着，让晚秋心疼。

“伯母好。”晚秋在子凡打开门的一刹那，对站起来的老太太礼貌地说。老太太很客气，先是笑呵呵地拿过一双拖鞋，又接过她手中的礼物，嘴里说：“太客气了，拿什么礼物呀，一凡说你们处了好久，怎么今天才登门？”

晚秋坐在老太太的对面，用手指着一凡说：“都是他，不让我来。”话里面透出小女儿的娇嗔。

老太太显得很宽容，看了看儿子，点了点头。窗外一缕阳光照射进来，不太明亮的光线里，照着老太太油墨一般黑的头发。干净整洁的装素令人肃然起敬，晚秋嫁进来不到一年的时光中，未曾看到过老太太一丝的白发，甚至连什么时候染的都不清楚。

老太太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家常，不知怎的，无意中看了看她放在膝上的纤纤十指，老太太欣赏地拿了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左翻右看，笑着问：“这是一双绣花都嫌粗的手呀，恐怕连碗都没洗过吧。”一旁久未插话的一凡终于接了一句：“她那里做过，小公主一个。”

老太太又笑了，松开她的手说：“仔细保养着吧。”

晚秋绝对不是错觉，她看到老太太的笑容里，多了一丝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