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晚秋过往（一）

雅萍的婚礼，让雅萍意外惊喜的是，那天她从小在一起玩的宁晚秋也来参加了她的婚礼，她们可是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这次宁晚秋是从黄艳丽那知道了雅萍结婚的稍息。同时也知道了一些雅萍的遭遇。

结婚的第二天，雅萍就约宁晚秋出来，两人去一个饭店聊了很久，也聊了很多，各自把自己的这么多年所经历的相互倾诉给对方。

宁晚秋向雅萍讲述了她的婚后生活……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六点，宁晚秋不得不起身开始整理桌上的各种资料资料，准备下班。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她都惧怕晚上，挪不开回家的脚步。就在这时，她包里的手机响了，老公李一凡又如往常一样，总是准时地打来电话。

宁晚秋望了望窗外开始泛灰的天色，在苍茫的暮色中，喧闹的玻璃窗前已复归冷寂，大街上虽然车水马龙，但更多的都是匆匆忙忙归家的身影。她已经有好长时间如此地郁闷了。就在刚才收拾包的瞬间，她甚至在脑海中设想了屋子里的景况，一想到这里，本来就不畅快的心情更加郁闷。

丈夫李一凡最近加班，常常晚归，有时一周竟有四、五天要到大半夜才能回来，这让她回家的脚步更加缓慢。

李一凡虽然天天晚归，可他还是希望宁晚秋早些回家陪伴母亲。宁晚秋和婆婆虽然住在一百二十多平米的大房子，可宁晚秋总是觉得婆婆无处不在。有一凡的时候还好，可一旦李一凡不在家，只要宁晚秋一踏进那家门，就整个落在婆婆的势力范围之内，没有她安安稳稳立足之地。

沉重的脚步拾级迈上三楼的楼梯，拿出钥匙，哗啦啦的声音更让她增添了紧张情绪。

打开门，果然不出所料，婆婆歪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门响，又回过头来看开门进来的她，刚才还绕有兴致地看着电视，此时，用手轻轻拍着前胸和大腿，露出极疲惫不堪的状态。

“妈，我回来了。”她一边脱鞋，一边将包放在挂钩上，又将鞋摆在进门处的鞋柜里，顺手拿出一双拖鞋，边往里走边说：“妈，一凡又不回来了，我下点面吧。”

“你几点下班呀？怎么也和一凡一样越来越晚了？家里就剩我一个老婆子，饿死也没人管。”婆婆一点也不小声，看她停顿了没有回答，就接着问：“你除了会做面还能不能做点别的？我天天吃这些，胃都有些反酸。”

听到婆婆不停的数落声，疲倦、积郁和不满，使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冲：“单位的时间不是由我控制，本来下班就有点晚，再做七碟八碗要等多久呀？再说了，我也不会做！”

“我就是问问，你怎么火气这么大？要是你明天晚上不回来，我是不是连说都不能说？”

宁晚秋不再说话，她知道自己永远不是她的对手，即便这样，老公一凡还是觉得她不占理，为了不引起更大的话题，她迳自走进卧室，借助换衣服之便，名正言顺地把门扣上了。她无力地靠在门上，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没了自由。坐在床上，她再也没有心思去厨房做饭，她觉得她的生活已经进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还没等她陷入沉思，她的房门便“当、当”被敲响，婆婆略带地方言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赶紧把衣服换了，都几点了，先把饭做了，我饿了，赶紧做饭，别猫在屋里躲清静，告诉你呀，我可不吃面！”这几句话说得充沛有力，和刚才的情形判若两人。宁晚秋怎么也不明白，好手好脚的婆婆宁肯饿着，也不做饭，而且非要吃她做的不可口的饭菜。婆婆做得一手好菜，逢年过节的时候，只要家中有亲属到来，她就会神采飞扬地下厨房，一边做一边数落晚秋的笨拙……

平常的时候，别说让她做饭，就连衣服都一件不洗，用她自己的话说全身上下没有好地方，头疼胃痛脚也疼，腰肌劳损外加糖尿病……敲门声还在继续，宁晚秋的头都大了，她拢了拢头发，把刚脱下的衣服又穿上，拿起包，从屋子里径直走出来，仿佛没看到婆婆一样，冲到门口穿上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婆婆惊愕地看着她，连话也没来得及说。

冲到街上的宁晚秋泪流满面，更让她悲哀的是她无家可归。这个时候的丈夫肯定站在婆婆身边。而她自己那个温暖的家，她也是无颜面而回。

已是秋天了，宁晚秋感觉到了天的凉意，周围的树木开始脱落黄叶。路边偶尔有一些花朵还在顽强地不肯调谢，试图挽留夏天的温暖。已经枯萎的绿叶还在执著地不肯落下，仿佛告诉花儿谎说春天的长久。

老公的电话不停地打进来，宁晚秋知道，只要他一接电话，老生常谈的话一定会纷至沓来，无非是什么“她是老人家，让她几分吧”“她扶养我不容易，你既然爱我就要先爱她。”“怎么说你也是小辈，别和她计较……”宁晚秋关了手机，招手打车，除了她的闺密好友，她真的要流落街头了……

她的闺密是黄雨微，刚刚离婚三个月。刚离婚那会儿，只要宁晚秋一提这事，她就眼眶发红，最后她连劝都省了。可没出一个月，有一天在路上，她竟然看到她挽着一个男人的臂膀，两个人甜蜜蜜的如同热恋中的情人。当宁晚秋问起的时候，她毫不掩饰地说：“认识都两年了，一直处于地下罢了，看你太正统，一直瞒着你……”宁晚秋万分不解地问：“那你离婚的时候怎么那么痛苦？”

“痛苦？谁愿意离婚？再说了，我就算在外面真的有情人了，也不想离呀。你呀，婚姻和爱情怎么可以混淆？婚姻中亲情做主打，爱情早就消失了。人不能没有激情，寻找激情并不妨碍婚姻……”

“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分手？”

“他有情人我早就知道，我不闻不问，可他无意之中发现了我的情人，就万劫不复，这个虚伪的男人……”

当时的宁晚秋听了她这样的说词，都无言以对，而黄雨微果然如自己所说的那样，沉浸于激情之中，不日便又快乐起来。

宁晚秋敲门的时候，黄雨微有些气急败坏，连开门边问：“谁呀，说话。”打开门一看是晚秋，脸上才多云转晴。有些没好气地说：“干什么呀，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打个电话，要是我不方便怎么办？”

“什么不方便？你当我面表演都不带脸红的。”黄雨微听了这句，连忙打了她一下，她紧紧抱住晚秋，说：“亲爱的，是不是围城里又发生战争了？”

两个女人相拥着进到里屋，晚秋没功夫回答她说：“今天我心情太差了，而且还饿着肚子。”

黄雨微说：“怎么这么巧呀，我正好要出去吃，走，去咱们常去的那家‘合欢园’。”

晚秋没有心情，径直来到冰箱前，打开冰箱，拿出里面的食物说：“真的没心情出门，凑合一点说说话好吗？”

“怎么？肯定不是你们家一凡，是不是又和那个老太婆发生争执了？”

“除了她还有谁？我现在越来越不明白了，我的婚姻怎么是握在她的手里？”

“不听老人言呀。”

晚秋一下眼睛红了，她使劲地点头说：“说得太对了，我妈就是在世的诸葛，我现在才算明白了，我妈当初为什么这样反对，结果真的照我妈的话去了，连样都不待差的，你说我怎么这么没出息呀？”

“不是你没出息，是爱迷了你的双眼。”

两个人在厨房忙乱了一阵，都是一些现成的，盆盆碗碗也摆了一桌子。雨微正要打开一瓶红酒，她的手机响了，她放下瓶子，拿起手机，冲着晚秋一努嘴，晚秋赶紧说：“快，关了，不许接！”

黄雨微没听她的，打开手机“喂”了一声。晚秋正要上前抢她的手机，黄雨秋用眼睛制止了她，对着手机说：“什么？晚秋不见了？没来呀，怎么，你们生气吵架了？噢，不知道，反正没来，一会儿我打电话给她妈，看她能不能回家。嗯？啊，你都打了不在呀？那可怎么办呀？赶紧找吧，先别说了，我也出去找去！”关了手机，她冲着晚秋一笑说：“让他也着点急。你早就应该这样了，总是心软替他着想，就应该让他也想想你。”

两个女人喝到深夜。晚秋哭了无数次，她含糊不清地数落着：“我每天上班，赚得不比她儿子少，可凭什么我要听她的？每个月的零花要从她手里拿，一个月赚五千，零花给五百，你说现在五百算什么？最关键的是，一旦钱不够用，我只能象要饭的乞丐一样，完全没有自尊地伸出手去要钱，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你为什么要把钱给她呀？你是不是傻呀，现在还有这样的儿媳妇吗？”

“你忘记了我是怎么答应我妈的吗？我父母一再不要我跟一凡结婚，我说，到了老李家，就算做牛做马我都认了……雨微，我真是抱着对他妈一百个好才嫁过去的，谁曾想，这才几天呀，我怎么突然感觉自己老了一样，陷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见不得光明。”

“结婚的时候，谁劝你你也不听，一凡是个好男人，可他太面，太孝顺。”

“其实我真是看他这么孝顺才更喜欢他的，想不到，他竟然是愚孝。”

“晚秋，你想呀，他妈三十多岁的时候才有的她，而且他爸还没了，一凡就是她整个的主心骨，他怎么可能有自己的见解？那时候你不信呀。”

“我只想用温情打动她。”

黄雨微不屑地撇撇嘴说：“打动她？你抢了她的儿子还想打动她？你太天真幼稚了。在工作上，你一人顶三，怎么在家庭中，你的智商这么差？连五岁的小孩子都不如。”

宁晚秋已经成为露出倦容说：“我们相处的时候她还好，也没有典型寡妇那种尖酸与刻薄。要是有，我才不会嫁过去呢。”

“他母亲虽然现在六十了，可我不见她有什么毛病，要是这样耗下去，你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如果你信我的，什么也别想，立刻离婚，和我一样，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离婚？”黄晚秋摇了摇头说：“我从来没想过离婚，我们俩在一起多不容易，我不离婚。”

“那你能忍受这样的日子？如果你想单独过，你就做梦吧，一凡宁可跟你离婚，都不会离开他妈，要不，你就再也别抱怨，好好的回家当牛做马去。”

“我要是离婚了，我连自己都对不起，我妈早就说了，我们过不了三年，这才多久呀……”

在酒精的作用下，黄雨微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她拍了拍晚秋的手背算是安慰，一方面替好友难过，一方面又有那么一点庆幸。事隔不到一年，当年幸福得一塌糊涂的宁晚秋也有了这样的遭遇，前一阵子还在晾晒自己的幸福，如今也成了满腹幽怨的小少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