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旧的告别

我们从来就没有资格要求别人什么，也从来没有资格去指责别人，因为所有你觉得不可控的事情，其实也从来都不在你的掌控范围之内，正是因为无奈，所以你才会觉得有失落感，对，没错，是失落感，我们会一次次觉得难过，也不过是一时的感觉罢了，那种难过的感觉，只是有一点点，或者说，更多的时候，我们不知道哪些复杂的感情究竟掺杂了多少成分，我们也一直在羡慕别人毫不费力获得的人生，或许我们也不会知道，人家再背后的付出，所以在那种非嫉妒而羡慕的情感里，还是多了许多杂质的成分，毕竟感情这种东西，真的是很复杂。

复杂的让人捉摸不透，所以有些时候，倒也羡慕井底之蛙，可以只仰望自己天空的一角，可以活在自己的小星球里无拘无束，世人皆道井底之蛙目光短浅，又何尝知晓它们心中的理想，或许你以为它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其实不然，外面的世界或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也许会被人类捉去做实验，又或者被用来作“温水煮青蛙”的实践成果，被吃掉、杀死、做实验等等……种种可能比比皆是，所以，外面的大千世界或许并没有那么好，五光十色的世界只对那些爱冒险的人有吸引力，而对于那些想要安分守己的人来说，能够守住眼前脚下一方土地已经实属不易。

所以啊，古人讲“琴瑟在御，岁月静好。”还是很有意境的一句话，不知为何，我又一次想起来父亲对我说的话，他告诉我要做一个坚强的人，不能再轻易掉眼泪，父亲，我会记得，好好的、坚强下去。

春天好像快来了，但是早晚还是有些冷，整个春天还没有完全开始，我喜欢春天，它没有冬天那样寒冷，没有夏天那么炎热，没有秋天的萧瑟，春天的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就像是它可以慢慢解冻，可以带来温暖和生机，带给我们希望，就像是我一样，以为一切都会随着春天的开始慢慢好起来，以为一切都会随着那个寒冷而漫长的冬天而过去，我希望会是如此，可是，现实永远不会聆听你在说什么，也不过就是继续自己的脚步罢了。他自顾自的走，从来都没有回过头。

木心说：“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清早上火车，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一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我越来越想念从前那些在家里安分守己的日子，那些好像在此刻的喧嚣面前，变得格外让人珍惜，现在哪怕是清晨喝一碗粥，哪怕是能够睡到自然醒，都会让人觉得幸福，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但是好像也已经习惯了这些日子，渐渐开始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习惯了在这里每天清晨的醒来，习惯了顶着瓶瓶罐罐惦着脚走路的时候，也习惯了对插花泡茶要求的苛刻，甚至习惯了李嬷嬷的严肃和责罚，直到这些日子终于迎来了最终的尾声的时候，我甚至有些不舍得。

李嬷嬷说我们第二天接受审核，审核结束后，不合格的人会被沦为底层的婢女，合格的人则有可能参加选秀，入得了皇帝的眼的人可能会被留下，而不合格的还是依旧，沦为婢女。

其实也就是说，只有四分之一的人有可能会留在皇帝身边，甚至更少。

而我，想要成为那四分之一。

“柒柒，你有没有信心呀？明天考试能不能通过？”七月问我。

“不知道，我觉得自己对茶艺真是没有天赋和细胞，有可能会输在这里吧。七月，你的茶艺那么棒，应该没什么问题。”

“希望如此吧。”七月侧过身来，很认真的对着我说“柒柒，无论是输还是赢，无论是婢女还是妃子，我都希望我们在一起，永远的好姐妹。”

“好。”我重重的点点头。

“柒柒，睡吧，很晚了。”七月对我说，正准备侧过身睡觉，我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七月？”

“嗯？”她疑惑性的问我，

“七月，好梦”

“你也是。”

第二天真正审核的时候，我以为我最不为精道的茶艺却很顺利的过了关，只是，我没能想到，在最后的顶花瓶的时候，那个叫许娇娇的女孩会暗算我，在我顶着花瓶踱步的时候，她伸出脚，绊了我一下，“啪——”我头顶上的瓶子，粉碎的四分五裂。

李嬷嬷正打算说我出局的时候，我瞪了她一眼，转头说“李嬷嬷，许娇娇她绊我。”

“带出去。”李嬷嬷并没有理会我，

“她暗算我！”我挣扎着大喊。

李嬷嬷走到我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那是你的无能。”

我一下子脑袋一片空白……我的无能？！我被带了出去，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七月跟我并不是一个阶段考试，因为人多，分成了两拨考，她们的顺序正好跟我们相反。

听说我的事情后，她匆匆跑过来，对着坐在台阶上的我说“柒柒？怎么会，你不是一向最稳的吗？怎么会掉下来。”

“是许娇娇！她绊了我一脚。”我呆呆的说，

“我去找李嬷嬷替你讨回公道！”她愤愤不平的说。

我拉住了她“七月，我跟她说了，可是她说这是我的无能。”我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胳膊里。

她缓缓蹲下来，一下子懂了我的无奈，她蹲下来，缓缓抱住我。“柒柒，没关系，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我们就去做婢女嘛，也挺好啊，不用整天等着皇帝来看，不用勾心斗角的与后宫斗争。”

“嗯”我勉强撑出一个微笑的弧度“七月，你只要不失误应该可以被选进宫的，所以你好好混，等着以后你罩着我呢。”

“好，柒柒。”

可是直到晚上我听说了结果以后，我愤懑的去找七月。

“七月，为什么你不在榜单上？”我问她，

“我茶艺不小心洒在桌子上了。干嘛这么大惊小怪的，我跟你一样，失误啦。”七月的语气很是轻松，轻松的让我觉得不忍。

我当然清楚，最简单的步子我怎么会做错，是因为有人暗算，而七月的茶艺是出了名的精巧，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可能都是为了想要跟我在一起吧。

我抱住她，缓缓说道“七月，谢谢。”

“不用谢，柒柒，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她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很晚了，回去睡吧。我去洗漱。就回去。”

“好，我等你。”七月说。

我却慢慢把脚步移到了另一个方向，那是李嬷嬷的寝宫。

“你来干什么？呆了这么久，不懂的规矩么？这个时间，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李嬷嬷厉声喝道，既然是最后一晚，我倒是也算无所畏惧。

“我能不能求你个事。”我低下头，小声的央求道。“这个结果不公平，能不能改一下？”

“不能，夏柒，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从来都没什么公平，我们只看重结果，我何尝不知道你是被人绊倒的，呆了这么多年，这点小伎俩我还是看的出来的，只是，这个世界，从来就是弱肉强食，你被绊倒你就是输了，不需要借口，也不需要理由。”

“我……我怎样都没关系，我只是想让您给七月一个机会，她的茶艺是出了名的好，她是为了我故意输的。能不能，给七月一次机会？”

“夏柒，错过就是错过，没那么多借口。她愿意为了你牺牲自己，那是她的愚蠢，也是她的决定，我无权干涉。这是她的自由。”

“可是……”我正想反驳她。

“没什么可是。你……”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支箭突然从窗外飞过来。我扑向她，

“小心！”我挡下了那支箭，本想拦下，可还是太突然，我的肩膀被刺中，刹那间的疼痛感侵袭到我的肩膀，

我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然后便昏迷了过去，我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昏迷死掉过去，但事实上并没有，李嬷嬷叫来了太医，简单包扎了伤口，喝了一些药以后，医生说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好好休息。

李嬷嬷便让一直守在旁边的七月先回去，让我在这里将就一夜，等明天醒来再做决定。七月回去了以后，李嬷嬷守在我的床边。

过了一会儿，渐渐有了些意识。嗓子觉得好干，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李嬷嬷还是察觉到了，关怀的问“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点水喝。”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倒了一杯水给我，我接了过来，喝了一口，感觉好了许多。

“为什么救我？”李嬷嬷问我，

“不为什么，下意识的本能。”我简单的回答。

“你要知道，就算你就救了我，我也不会对你和七月网开一面。”李嬷嬷的语气不容置否，

“我知道。”我轻声的说。

“夏柒，从婢女做起，对你对七月，都没有坏处，深宫里的阴谋诡计太多了，那里不适合你们呆，找个机会逃走吧。你救我一命，我欠你的，下次有事情需要帮忙来找我，我还你。”

我看着眼前这个带着岁月痕迹的女子，不由得觉得她似乎也没看起来那样坚强。或许也有内心最为柔软的一部分，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不用你还我，或者报答什么，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敢刺杀你？”

“呵呵”她冷冷的笑了笑，“这世界上的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接下来的故事更是让我唏嘘，原来，这世界从来都不是我以为的样子，

我以为这个雷厉风行的女人会有怎样骄傲的一生，但是结局却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模样。

她坐在我的床边，就像是曾经我和母亲临终前的对话一般，这样的她，似乎是我从没想过的模样，就像是我以为的样子，但事实上，从来都不是。

她说“从前我也曾经是一个千金小姐，也曾和你们一样，是一名将军的女儿，那个时候，我和你一样，天真、无邪，满怀着对爱情的憧憬和对未来的向往，这大概是每个女孩都会拥有的梦。我满怀着期待，遇见了一个喜欢的人，我和他青梅竹马，但是我父亲却有着一颗野心，他不想就这样一辈子没长进，于是努力把我送进宫，想让我当上妃子，可是我却并不情愿，可是在这个年代，从来都不是你情愿或者不情愿就能够决定的事，我还是进了宫，当时还是先皇在世的时候，我尽力让自己不去取悦皇帝，父亲知道以后狠狠地扇了我一个嘴巴，但是那个人，他为了我…竟然去刺杀皇帝，他知道自己没办法违抗皇帝的命令，但是他天真的以为，只要刺杀成功就能够乘机把我救下来，皇宫戒律森严，怎么可能会刺杀成功呢，我到现在还记得他跟我诀别时候的绝望和放手一搏的决心，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瞒着我，什么都没说，我早就该察觉出来才是啊。唉….如果我能劝劝她，或许我们也不会是今天这番结局了吧。终究还是……”

“那后来呢？”我忍不住问，

“后来他被皇帝发现了，不知道后宫是哪个生事的妃子把我俩的事情告发给了皇帝，先皇的性格是从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于是他死了，死的惨不忍睹，我甚至不忍再看他最后一面，父亲拼了命求情才保住了我的命，父亲被贬，当时和先皇所宠爱的一个妃子交情还不错，她为我求情，所以我就来到了这里，为皇帝选妃，一直到现在。而他的父亲，恨我入骨，杀死了我被贬的父亲，这些刺杀我的人，大概也是他父亲派来的吧。他父亲就这一个儿子，却为我丢了命，大概还是觉得会有些恨意，我都已经习惯了，呵呵”

“……”忍不住唏嘘，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故事，眼前这个饱经沧桑的人，看惯了她平日呼风喝雨的模样，倒是真的想不到她也会有这般脆弱的样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静静地沉默着，

“我也想过死掉，我何尝不想跟他一起厮守，我害怕她等的太久，可是我家中还有母亲，他父亲杀死了我父亲，却留了我母亲一命，有时候过年的时候，看着母亲苍老的面孔，想着我要是死掉母亲该怎么办呢，她只有我了，所以啊，有时候活着比死掉难多了，努力活着才是一件难事，呵呵，今天跟你说的太多了，我已经好多年不翻起这些陈年旧事了，都过去了。”

“会后悔吗？”不知怎么，我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都过去半辈子了，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后悔不后悔的事。”她呵呵的笑了笑“夏柒，你的人生还长，凡事都记得长个心眼，这世界，没你想象的那么善良。祝你好运。”

“嗯。我知道了。”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大夫说你的伤口不是很深，不出几日就能恢复的，早点休息吧。”李嬷嬷竟然善意的摸了摸我的头。渐渐走了出去，大概是到偏房去睡了，她竟然把自己的房间让给我睡么。

在我还有些受宠若惊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出去。

我慢慢躺了下来，想要阖眸，却怎么都睡不着，看着地板上如洗的月光，刹那间觉得自己有些难过，替那个坚强的不可一世的女人感到有些难过。曾经我也埋怨过她的冷漠，也曾在被罚的时候觉得她冷血，甚至在今天还觉得她不近人情，明明有人陷害我凭什么不管，凭什么说我无能，那个时候还觉得委屈，为七月求情的时候她也是如此，规矩就是规矩的模样，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可是，这样冷漠的人背后竟然也会有这样心酸的故事么。

大概这就是人情世故吧，我们都不懂什么叫人情世故，都不懂什么是岁月冲刷的痕迹，我们都还是太过年轻啊，或许等到她这样的年纪，我也会慢慢理解她的心境吧。

杨千嬅在《人情世故》里唱道：“太容易付出，却不容易相处，难怪我总是被辜负，太多的领悟，却太少的幸福，是天生性格太顽固，我行我素那样又何苦，我又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假装什么都糊涂，假装什么都瞑目，小聪明没用，扮小人物完全作不了主，好像没有念过书，好像需要受保护，谁犯了错误，不动声息饶恕，男人就会满足，我的回忆录，铺满难走的路，尽管只是携手漫步。开始到结束，不会无缘无故，一定是我过于在乎，一收到礼物，就可爱像宠物，就按剧本演出，假装不懂得愤怒，假装不懂得投诉，情深没有用，难道就靠讲究人情世故，好像不会有感触，放弃我态度，得到爱情前途，我该不该演出，我该不该演出。”这世间的人情世故其实又有几个人能看透，我们总是这样，总是自以为是的想着一切都会变好，其实，早就注定好的结局，又怎么会那么轻易改变。

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觉得伤口已经好多了。

我和七月一起，到了安妃的寝宫。

“以后，你们就是安妃的婢女，说话、做事都要懂规矩。知道了么？”安妃的贴身婢女对着我们说。

“知道了。”我们乖巧的应答着。

我和七月回到了房间，收拾了一下屋子，两个人住一间屋子。我和七月在一间房间。

“听说没几个在一起培训的还能分到一起住，咱俩还挺幸运。”七月感叹的说。

“是啊。”我边收拾床铺边说，

“放着我来，你肩膀有伤，别引发旧伤。”七月连忙跑过来帮我收拾。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没有这么巧的事情，李嬷嬷终究还是个心软的人，她没有同意我入宫，也同样对七月没有怜悯，但是，她终究还是心软了吧，所以才把我和七月放到一间房子里，也是想让七月照顾我一些把。

人情世故，不知道是人情多一些，还是世故多一些，我希望会是人情，不会是世故。

这世界还是会存在温暖的，我相信着，一直相信着。

“太容易付出，却不容易相处，难怪我总是被辜负，太多的领悟，却太少的幸福，是天生性格太顽固，我行我素那样又何苦，我又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假装什么都糊涂，假装什么都瞑目，小聪明没用，扮小人物完全作不了主，好像没有念过书，好像需要受保护，谁犯了错误，不动声息饶恕。”我喜欢林夕写的词，伤感而不做作。真实而不矫情。假装什么都瞑目，假装什么都糊涂吧。

希望对过去说一声再见，会真的再见。新的生活还在前方，我们都将挥手对前方说再见，向着未来的方向抹布。不知道新的一天会是怎样，但是不好的事情总会过去的不是么，希望所有的悲伤都能够过去，所有的悲伤都能够得到救赎，如此，最好。

旧的生活，再见。

新的未来，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