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古尸手感好
吐鲁番博物馆是新疆第二大博物馆,位于高昌路西侧,主体建筑是座浓郁着地方特色和现代风格的双层大楼,外观古朴厚重,很有历史感。全馆共有出土文物、古尸和巨犀化石三大陈列厅。
买完票后,众人先去游览出土文物展览厅。
甄有财今天把相机挂上胸口了,看起来派头十足,在一干人中鹤立鸡群。
两千多年前,吐鲁番就是古代丝绸之路上的重镇,这里位于东西、南北大道交汇处,来自世界各地的诸多文明,都曾经在这里活跃过。最早生活在这里的是姑师人,西汉时,这里成了汉王朝西部屯垦中心。后来,著名的高昌王国在此统治过一百多年,随后为唐所灭,改设为西州,一度还是唐朝西域都护府,为商旅云集之都会。唐之后,吐鲁番与中原王朝分分合合,到清朝后再次并入中华版图。
作为东西方商旅中转驿站,吐鲁番千百年来一直是文明交融点。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摩尼教、萨满教等宗教都曾在这里活跃过;汉文、吐蕃文、突厥文、回鹘文、希腊斜体、叙利亚文等二十四种文字流传过这里;干旱气候,使文书、图案、画卷、佛窟等艺术形式历千年而不化。这里出土文物众多,馆藏着五千多件从石器时代至今的文物,包括石、陶、木、铜、铁、金、银器、文书、毛麻丝织品、木雕、泥俑、绘画、古尸、粮食、干果及各类食品。其中丝绸种类尤多,锦、绢、纱、丝、麻等丰富多样。十六国时期的共命鸟纹刺绣和唐代的花鸟刺绣等,是其中难得的稀世珍宝。
艾宝听着讲解员解说,再看那唐代锦绣,心中暗骂:“不就一块高级抹布嘛,也值得这样吗?”但导游要职在身,这类话只供腹诽之用,脑袋还是点得很勤快。
葛坚强对这些土里刨出来的特产同样没有兴趣,甄有财和孙毅则是半懂非懂的,吴松干脆站在门边等他们,兴致最浓厚的就属娜娜了,她拿着DV,细致地拍着每样东西。那些由粟特文、回鹘文、梵文、西夏文、蒙古文、汉文写就的官府文书、任命书、户籍、粮贴、药方、私人信札、佛教典籍、买卖契约、死者随葬衣物清单等,在别人眼里远没有草纸实用,在她DV下却是可爱珍贵。
众人把姑师时代的箜篌和唐代虎头、豹身、狐尾镇墓兽两大镇馆之宝看完后,便转入古尸陈列馆。里头有十来具干尸,长眠于玻璃柜里,接受后人的观瞻。它们主要出自阿斯塔那—哈拉和卓墓葬群和苏巴什古墓群、洋海古墓群等处,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馆内游客不多,气氛凝重。众人行走其间,不由脊背发麻,被一股说不清的神秘气氛笼罩着。
娜娜心底有些毛,犹豫半天,还是不忍错过素材,拿起DV对准一具女干尸。她注视着液晶显示屏,眼前莫名一阵恍惚,画面上女尸面目突然生动起来,竟向她咧嘴发笑。
娜娜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开,身后撞到了什么,她下意识一抓,竟抓到一只手。娜娜愣了几秒钟,回头看到孙毅惊诧的神色。
“干嘛?”孙毅本就有些不安,突然被抓住手,不啻于遭遇一场恐怖袭击,反应特别激烈。
这凶巴巴模样,让娜娜把歉意全省下了:“我以为是干尸呢,想试试手感呢。”
“你……”,孙毅急坏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娜娜凯旋而去。
另一边,葛坚强混在几名帽子团游客中,来到一个古尸柜前。柜里躺着一具用金缕衣包裹的干尸,浑身金光闪烁,只露出张黝黑面目。在他头边,陈放着一只小小的金镇墓兽。
“大家现在看到这具干尸,出土于昭苏县一个乌孙古墓中,根据考古学家判断,他生前应该是个王室成员,因为出土时,墓葬规格很高,陪葬珍宝众多。而且大家注意到没有,他全身都罩在金缕衣之中,连脚上、手上都戴着金靴玉套,但人最重要的脸,却没有丝毫装饰。这不是很不合理?其实,他脸上原本戴着个金面具的,像埃及法老金面具那样,上面还镶嵌着各种名贵玉石,价值连城呢。”帽子团导游尽职尽责为游客解说着。
帽子团发出阵阵惊叹,有人问道:“那金面具呢?”
女讲解员说道:“丢了。在考古队打开陵墓前夕,有个闻风而来的盗墓团伙抢先光顾了墓洞,盗走了部分金银器皿和金面具。后来在警方追查下,盗墓团伙被捣破,文物大多被追回来了,只有这金面具,却不知去向,此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它了。”
“我见过!”葛坚强突然大叫一声,帽子团齐刷刷望来,连门边打瞌睡的保安也惊醒过来。
导游笑道:“先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葛坚强梗着脖子说道:“真的!我见过,很漂亮的。”保安大步过来:“同志,你在哪里见到的?”
葛坚强说道:“电视上啊,昨晚我在宾馆看电视,有个什么古物寻踪的,就专门讲这面具的事,还放了照片……”保安捏了捏鼻子,灰溜溜回去,继续未完的瞌睡。
同一时间,展厅另一角的甄有财,在拍一具干尸的时候,镜头里突然飘过一只白森森的手。
甄有财惊悚地抬头,一个穿着制服的女工作人员灵异地出现在眼前,蒲扇似的大手牢牢抓住相机。甄有财又惊又怒:“你干什么?放手!”但在虎背熊腰的女制服面前,他的声色俱厉恰似纸老虎。
“干什么?”女制服下巴往甄有财身后扬了扬,那里墙上贴着张字条:“严禁拍照,违者没收相机”。
甄有财神色缓和下来:“这样啊,我不拍就是,不给你们添麻烦……不要乱碰,行不……”他想保护相机,但女制服却没心思与他蘑菇,大手一夺,甄有财双手便空了。
“喂,小心点,别碰坏了。我不拍就是,你把它还我!”甄有财气急败坏,紧跟在女制服屁股后,软缠硬磨。女制服油盐不进,径自走进办公室,“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门,差点撞断甄有财鼻尖。门上居高临下,贴着“非请勿入”四个大字,耀武扬威,晃得甄有财两眼生花。他怒气蓬勃,用力敲着门:“快开门!快开门!宪法规定公民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你可别明知故犯!”
艾宝见状,匆匆而来:“甄先生,怎么了?”
“我的相机被非法没收了,岂有此理!”甄有财越想越怒:“逼急了,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艾宝笑道:“别急!是公的还是母的干的?”甄有财一愣:“母的,这有关系吗?”艾宝说道:“当然了。性别决定成败,是女人我就有办法轻取。”甄有财狐疑地问:“真的?”艾宝笑道:“等我的好消息。”
甄有财半信半疑,走到十米开外,回头见艾宝在彬彬有礼地敲门,不由悲观地摇了摇头。在门后那种大型肉食动物面前,再帅的小伙也要阵亡,艾榛这小子简直是自投罗网。
果然,女制服一开门,就是气势汹汹,爪牙飞舞,几乎要把艾宝给撕了。艾宝不慌不忙,笑着说了几句话。女制服愣了愣,开门让他进去。
甄有财眨了眨眼,几乎不敢相信所见的,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艾宝很快就拿着相机出来,女制服还热情送到门口。
“甄先生,你可以和你的宝贝团聚了。”艾宝笑嘻嘻将相机还给甄有财。甄有财吃吃道:“厉害!你怎么做到的?”艾宝笑道:“雕虫小技,有什么好说的。逛得差不多了吧,我们去巨犀陈列厅看看。”
众人刚进入巨犀陈列厅,便被一座巨大的骨架震住了。骨架长九米,高四米,长长的脖颈骨连接着小小的头和粗壮的身躯,四根腿骨犹如小柱子似的,人在它面前,实在没有分量。
“……巨犀是有史以来最大的陆生哺乳动物,生活于远古时期。躯长七到九米,头、颈、四肢都很长,体重可达15吨!乖乖,吃草的也能长出坦克吨位来。主要分布于亚洲、欧洲。这具巨犀化石发现于鄯善县,是中国最大最完整的巨犀化石。”葛坚强一打开书,便弥补了艾宝的不足。
娜娜后退几步,给巨犀一个全景画面:“好大的家伙,真不知道它有多少年头了!”葛坚强说道:“很容易嘛,它现在有26000018岁啦。”孙毅一愣:“你怎么算得这么精确?”
葛坚强得意说道:“很简单啊!你们看,书上说,这化石至今有26000000年了,加上它被发现至今有18年,答案不就很明显?”孙毅和娜娜哑然失笑,甄有财感慨万千:“葛坚强,我发现你真是‘天才’。”葛坚强不骄不躁:“老甄,你太抬举了我。”甄有财说道:“说你是天才,其实不够准确。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天生的蠢才’。”葛坚强干笑道:“老甄,看你这夸的,也太有水平了。”
艾宝咳嗽一声:“巨犀化石,看到了吧?”
众人齐声说道:“看到了。”
艾宝挥了挥手:“走!”
出博物馆,时间还很早。众人买了点干粮作为午饭储备,然后上车出发。
下一站是天山天池,孙毅设置好GPS,猛地一踩油门,吉普车飞驰出去。
从吐鲁番到天池,行程三百公里,其中有一半是回头路,得返经乌鲁木齐再转天池。
窗外时而是茫茫戈壁,热风无遮无挡横扫其中;时而是成片大棚农地,种着各种时兴瓜果,五颜六色,生机勃勃。原野风大,呼啸着灌进车里。葛坚强迎风深吸一口气:“还是新疆好啊,别的地方想喝西北风,得等秋天,这儿夏天就有了。”甄有财惊呼一声:“糟了,我的世界开始下雪了。”葛坚强一愣:“什么?”甄有财指着他头顶说道:“原来你的世界早就积雪三尺了。”葛坚强忙找艾宝借镜子一观,只见发丝里满是头皮屑,大风拂过上面,头皮屑雪花似地,直扑下风处的甄有财。
葛坚强干笑一声,忙将窗户关了:“这旅游真是忙呐,洗个头的时间都得精打细算……”
“快看!风车林!”娜娜突然兴奋指着外面大叫。只见原野之上,立着无数根巨大的风车,轮叶迎风转动,蔚为壮观。
新疆多风,有些大风口发威起来,别说汽车,连火车都会像玩具般被掀翻。大风扬沙,经常将葡萄瓜果横扫一空,为害极烈。不过,有害必有利,新疆也因此成为中国风电装备制造和安装产业集聚之地。
过了风车林,出乌鲁木齐,经阜康,向南穿三工河冲积扇,天山博格达峰越来越近了,它与另外两座同样五千多米的帕克提峰、未万别克峰,号称“雪海三峰”,笔架似地并列着。周边还环绕着一些四千来米的高峰。山上白雪皑皑,浑若雪国,山下密林茂密,草原如茵。天池就在博格达峰北麓的山腰上。
在中国古代神话里,昆仑与蓬莱并列为两大系统。昆仑山是天帝陆地之居,是世间万山之祖,是接连天地之柱,具有崇高地位。但是,学者认为,广义的昆仑并非今日地理上的昆仑山,而是指众多险峻高山,而狭义的昆仑山,有人说是峨眉山、岷山,有的则认为是博格达峰。“博格达峰”,在蒙语里就是神山的意思,在道教典籍里,它同样被视为神山,传说西王母就安居于此。
天池意为“天镜、神池”,最早得名于乾隆年间乌鲁木齐都统大臣明亮的《天山天池统凿水渠碑记》。在古代它的曾用名是“瑶池”,西王母宴请周穆王的神话发源地便在于此。
下榻酒店后,看看天色还早,众人决定一鼓作气上天池。
吉普车进入山口后,沿着葫芦状的山沟往上蜿蜒爬行,两边巍峨高山,绿意盎然,路边由雪山上流下的溪水哗啦不停。穿过一片牛羊满地,毡房隐约的山地草甸后,车子转入一片油绿的天山杉林中。不多久,前方突然现出一座高高的石门峡谷,两侧山崖犹如被鬼斧神工雕琢过,高耸峭立。一些爱拼才会赢的杉木和野草,从壁缝中探出扭曲多样的枝干来,随风摇曳,给突兀硬朗的石壁缀满了生机。车子行走璧缝中,只能看到一线湛蓝天幕,逼仄压抑,让人隐生不安。
到了景区门口,艾宝去买票。娜娜等人围着一个卖雪莲、肉苁蓉、野蘑菇的摊子七嘴八舌问起来。旁边有个卖瓜果的老太婆,一个劲吆喝着:“来咯,比初恋还甜蜜哟!”。
买完票后,众人凭票改乘区间车上山。大巴沿着弯弯曲曲道路而上,没走多久,便有一面被丛林怀抱的静谧池水出现在眼前。一头圆滚滚旱獭从草丛中冒出头来,憨态可掬地瞥了汽车一眼,便又消踪匿迹。在它地盘里,汽车和人都是过眼浮云。
“天池到了!”艾宝刚开口,旁边一个女人便扑哧笑了:“还没呢!这只是小天池,西王母的洗脚盆呢。”艾宝没想到一卖弄就出洋相,短暂的尴尬之后,他立刻就抓住主动:“我当然知道咯,我跟你一样,也是到上面那个大号澡盆,去看西王母洗澡的。”那女人脸一红,不再说话了。
突然,闷雷似的水声由远及近传来。一道白练似的高山雪水,在拐弯处,从刀劈似的峡谷边飞流直下,落在谷底一个水潭边乱石堆上,激起层层水花恰似千堆雪,在阳光下闪着朦胧的彩晕。水潭不远处,一顶花边的毡房,搭在繁花如星的草坡上,袅袅炊烟从毡顶冒出来,风光如画。
车子拐上一个大坝后,碧波荡漾,安静祥和的天池,于不经意间,突然呈现在眼前。
天池是古代冰川和泥石流堵塞河道而形成的高山湖泊。它位于雪山之中,承纳着博格达峰五十来条现代冰川融水,湖面如镜,倒影出远山雄姿,碧空云容。湖边坡岭起伏,密布着云杉、白桦、西伯利亚松、杨树。池的西岸修了些亭台楼阁,仿佛琼楼玉宇,几条游艇荡漾在湖面一角,船上游客笑声依稀可闻。不时会有天鹅翩翩飞来,落入万顷碧波中,白毛浮水,曲颈高歌,优雅高贵。
池边游客往来如织,长枪大炮纵横交错。高手拍圣洁雪山、郁郁森林,菜鸟拍美女乃至一堆大同小异的后脑勺和屁股。
景区内游荡着不少摊贩,叫卖天山土特产,各种名贵草药传说得神乎其乎,让人难辨真假。
一个维族老医生席地而坐,展示他那有别于中医“三指诊脉”的“四指诊脉”法,猎奇游客趋之若鹜。几个哈萨克歌手,弹着冬不拉,放声高歌,不时有游客上去与他们合影。
不知何时,天池成了婚纱摄影胜地。一对对准新人,穿着婚纱礼服,听任摄影师调度,摆出千姿百态。在黑色的镜头前,这些即将步入爱情坟墓的新人,都像提线木偶,明显少了根筋。有个新娘甚至在万众瞩目之下,四肢着地,扭捏作态,让葛坚强油然想起葡萄沟那些凶猛的牧獒来。
“这就是天池,看到了吧?”艾宝见池边一块高碑上,书着“天池”二字,终于确信眼前就是天池。
“看到了!”众人应付一声,便各自忙开。
甄有财拿出高级装备,快门按不停,恨不得把高贵、优雅、神秘、美妙的感受统统用镜头表达出来。
葛坚强脚一直被汗水困扰着,见到这么大一口池子,如获至宝,立刻扑过去,脱了鞋,赤着臭烘烘双脚在沙滩里来回奔走,进进出出于拍婚纱照的新人背景中,让摄影师叫苦不迭。
终于,葛坚强跑累了,一屁股坐在岸边,把双脚浸入池中,来回濯洗着。旁边几名拍照的小姑娘,被臭气熏得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