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葡萄沟糗事多

孙毅和甄有财结伴去民族文化村观看了木卡姆歌舞民俗表演。吐鲁番音乐历史悠久，形成于南北朝的《高昌乐》，在隋朝就倾倒朝野，更被唐朝列入国乐《十部乐》之中。古往今来，歌舞对于当地维吾尔人而言，都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一如水和信仰。

木卡姆是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原意为“聚会”，转意为套曲，是穆斯林民族的音乐形式，广布于中亚、南亚、西亚、北非等地区，借助丝绸之路，新疆是其分布最东端。维吾尔人的十二木卡姆，每个木卡姆都分为大乃额曼、达斯坦和麦西热甫三部分。各部分都由四个主旋律和若干变奏曲组成。每首乐曲不但是木卡姆主旋律的一部分，还是个独立乐曲。伴奏木卡姆的乐器有沙塔尔、弹拨尔、热瓦甫、手鼓、独他尔等。

看完表演后，甄有财去拜访王洛宾音乐艺术馆，而孙毅则步入一家葡萄酒展览馆。里头展览着几百种葡萄和葡萄酒。孙毅才知道，原来葡萄酒分酿酒用的、生食的、制干的、药用的多种。馆内有两个维族小女孩，赤着白净的脚丫子，在一个大盆子里踩榨葡萄汁。据说这是传承悠久的一种取汁酿酒方法，虽然不复使用，但仍被作为一种生产方式标本展示出来。

葡萄酒早在西汉，就从波斯、埃及经中亚传入吐鲁番，因而，“好饮而多量”的吐鲁番，饮酒文化极为古老。后世流传于中原的西域葡萄酒酿造方法，就是从吐鲁番东传的。因为唐太宗喜欢饮葡萄酒，葡萄酒在大唐广为流传。催生了“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种千古名句。

孙毅看得兴致勃勃，出展览馆后，径直到一个蒙古包前买了一公斤葡萄，边吃边走，抬眼见娜娜在一个大块鹅卵石垒就的井前拍DV，就兴冲冲过去，在她肩头一拍：“娜娜……”

娜娜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DV上，被这么突然一拍，吓得手一抖，DV险些掉入井中。她没好气地回头，瞪了孙毅一眼：“干什么啊你？”孙毅拿着葡萄支吾道：“我……请你吃葡萄……”

“不吃！要吃我自己买。”娜娜没好气拿着DV转身就走。孙毅莫名其妙僵在原地。

这时，葛坚强从另一边过来，盯着孙毅手中葡萄叫道：“好漂亮的葡萄啊。”孙毅忙给他一串：“来，尝尝。”葛坚强也不客气，一颗颗掰着丢入嘴巴，和孙毅扯了几句，便吃着葡萄沟独自往沟中走去。

“哎哟，来帅哥了，来帅哥了！”林中突然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随后是众多娇滴滴的声音：“来啊来啊！”

葛坚强一愣，好奇地循声过去。只见一个大葡萄棚下，支着个金字塔式的木架子，每排架子上，各站着些色彩斑斓的鹦鹉，数量由下而上递减。说话的是中间一只大鹦鹉，它见到葛坚强，立即娇声叫道：“来咯，来咯，接客啦！”其它鹦鹉纷纷学舌：“来咯，接客了！”

木架下坐着几头大狗，体型高大，方嘴宽头，被毛浓密，底毛蓬松，威武雄壮，虽然坐着不动，但目中凶光让人油然生凛。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正给狗梳理体毛，闻声欣欣然然起身：“朋友，忠诚的天山牧獒和聪明的鹦鹉，训练有素，优惠出售，请随便看看。”

葛坚强饶有兴趣看着那些牧獒：“它们叫什么？天山牧獒？为什么不是藏獒？”老人微微一笑：“藏獒在西藏呢，这是咱新疆天山土特产，凶猛得很，以前牧民都用它来看羊。只有能咬死狼的牧獒才有饭吃，你想想那得有多厉害。我这些都是用纯种的公牧獒和母牧獒配种的，你看它们的头形、毛色、骨架、眼神，都是最好的狗的标志。而且，我培养獒都是从娃娃抓起，从小就让它们窝里斗，长大一些再放到野外去追猎动物。你看，打造出来的每一头，都是合格的凶悍战士。”

葛坚强搓着手道：“太凶悍了，买回去还不找咬。”老人笑了：“不会，你放心！我早把它们训练好了，你若有兴趣，按照我教的方法，再训练它们一个小时，保证它们将你当做主人。”

“不可能吧？”葛坚强对这种广告高度警惕。

老人微微一笑，撮嘴吹了声口哨，拍了拍手：“听我口令，起立！”牧獒们闻声，齐刷刷站起来，昂首挺胸，威风凛凛。老人双手下压：“听我口令，跳舞！”牧獒们同时后脚立起，在原地跳起舞来，一头头笨拙不堪。看得葛坚强笑逐颜开。

老人得意洋洋看了葛坚强一眼，又下令：“听我口令，准备开饭！”

葛坚强一愣：“开饭？”没等他反应过来，牧獒们同时目露凶光，嗷叫着蜂拥而来，围在他四周，龇牙咧嘴，闷吼不已，随时准备在他身上饱餐一顿。葛坚强吓得连连摆手：“啊，别别……”

老人笑着让牧獒坐回原地：“只要你掌握这套命令，它们就会认你为主人。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这个”，葛坚强心有余悸，指着鹦鹉说道：“我还是先看看鹦鹉吧。”

老人说道：“也行！我这鹦鹉，质量好，品种多，都是全新疆最聪明最会说话的鹦鹉，你看，玄凤鸡尾鹦鹉、大绯胸鹦鹉、玫瑰鹦鹉、亚利山大鹦鹉……”葛坚强好奇指着大绯胸鹦鹉：“这得多少钱？”老人不答，微笑看着大绯胸鹦鹉。大绯胸鹦鹉立即振动双翅，拍着胸脯说：“我，只要1200哦！”

葛坚强吓了一跳：“它……它会自己报价？”

老人笑道：“当然了，我说过，我的鹦鹉很聪明的，它们还嫌我贱卖它们呢。”在他的示意下，架上的鹦鹉争相报起价来，热闹万分。玄凤鸡尾鹦鹉说：“ 一口价，我只要2000元。”玫瑰鹦鹉说：“跳楼价，我只要500元哦。”亚利山大鹦鹉则说：“清仓价，1000元就可以搞定我哦。”蓝帽鹦鹉不甘示弱：“我，批发价，2000元，买一送一。”

葛坚强目眩眼迷，忽然注意到架子最顶端孤伶伶立着一只皮毛凋零，昏昏欲睡的老鹦鹉，耷拉着脑袋，似乎对一切都没兴趣。

“它呢？怎么不报价？”葛坚强奇道。老人说道：“它啊，比较大牌，由我来报价好了，两万块。”葛坚强双眼瞪得好像捡到二十万：“什么？这么贵？”老人点点头，骄傲地说：“是啊！一般鹦鹉只会学人口舌，它就不一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且模仿人的口音和语气，足以以假乱真……”

葛坚强不以为然：“就算口才好，但它毕竟又老又丑，值不了……”老人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别，别乱说……”话未落，老鹦鹉骤然睁开双眼，目中透出凌厉，雄赳赳一扬脖子：“听我口令，开饭咯！”声音竟与老人毫无二致。原地待命的牧獒听了，立即进入攻击模式，同时扑向葛坚强。

“啊！救命啊！”葛坚强一惊之下，转身就跑。情急之下，速度像博古特，姿势像刘翔，跨沟过壑如履平地。老人在后面大声招呼牧獒，但牧獒穷追之下，哪里听得清？狂吠声转眼便越去越远。

葛坚强跑出葡萄棚，蹿进一条葡萄长廊，见牧獒越迫越近，急得又跳出长廊，往一座葡萄田奔去。那田里四周长满了桑、桃、杏、苹果、石榴、梨，浓荫遮蔽。

“老甄！”在葡萄田里狂奔，葛坚强突然看到甄有财从一棵苹果树后转出来，急得大声示警。 甄有财闻声回头，魂飞魄散，撒腿就跑。奈何他身躯肥胖，没跑几步，就让葛坚强嗖地从身边超过，“蹭蹭”爬上一棵大苹果树上。

甄有财情知不妙，刚一回头，就见几头牧獒冲到身后，粗壮身躯横冲直撞而来。

“噗通”，甄有财重重往前一扑，只觉无数爪子从身上踩过。牧獒们纷纷以他的屁股、脑袋为支点，一跃而过，每一记脚力都沉重万分。甄有财死死趴在地上，虽然只是眨眼功夫，却让他有种天长地久的感觉。好会儿，身上似乎没有过客了，甄有财刚想起身，却又被一股不祥的感觉笼罩着，他悄悄抬眼往后望，只见身边站着头牧獒，吐着长长的舌头，好奇打量着他，尖锐修长的犬牙森然可怖。看样子是在评估开饭的可行性。另外五六头牧獒则围着苹果树，冲葛坚强狂吠。它们没有猫的技能，面对上树的葛坚强，只能采取围困的手段。

“老甄，别动，你就把自己当死人，它们是不吃臭肉的。”

葛坚强的友情提示，让甄有财越发愤怒，他努力维持牺牲姿势，只盼那头牧獒能对他失去兴趣，但它特有钻研精神，观望之余，开始动口动脚了，一脚踩到甄有财肩头上，毛刺刺舌头在他脸上纵横驰骋。甄有财恶心不已，心里把这狗日的祖宗十八代都慰问个遍。

“听我口令，收兵！”老人气喘吁吁，终于赶到了，见牧獒放倒了个人，吓得魂儿也呆了。直到甄有财抹着脸爬起来，才回过神来。

葛坚强跳下树，扶起甄有财：“老甄，你没事吧？刚才你真够镇定的，好胆量！那些狗崽嗅了你半天，就是没勇气开饭……”甄有财气不打一处，愤怒推开他：“走开，以后不许靠近我三米范围内！”快步往外走去。葛坚强愣了愣，忙跟了过去：“老甄啊，我不是故意的……”

艾宝确定身后没跟上尾巴后，才松了口气，拐入一个公用卫生间，漱了把口，又就着水将头发简单打理一下。早上托葛坚强拖后腿的福，他免遭问责，但把维护形象的事给耽误了，不但头发乱了，身上还臭烘烘的，憔悴神色看起来就像霜打过的茄子。这年头，队伍真不好带，怪不得迪厅里那个美女导游会叫苦不迭呢。艾宝突然无比佩服哥哥，他是凭什么在形形色色的游客之间周旋的？

收拾得差不多，艾宝才吹着口哨，回到停车场。吴松依旧坐在闷热车里，他把车窗都打开，仍是汗水淋漓。艾宝侦察无敌情后，笑着上前：“兄弟，你真的不下来走走？小心在里头成烤肉。”

吴松面无表情盯着他：“你玩你的，不用管我。”

艾宝瞄了密码箱一眼：“你们绑架我哥，就是为了送这箱子？”吴松点点头：“所以，你得好好配合我。”艾宝说道：“会的，我很有团队精神的，不过我总担心我哥……”吴松说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他比你还安全。”

艾宝说道：“那就好。不过，能不能透露下，我哥落在谁手里……”

“这个问题，问它吧！”吴松冷冷地撩开马甲，枪柄在其间半隐半露。

“哈哈，别激动，我的问题通常不需要答案。不过我觉得，东西越随便丢，越不会引人注意，像你这样小心，反而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我的做事风格，不需要你来指点。”

艾宝苦笑一声，转身离开：“好吧，如果你发现自己快熟了，记得喊救命！”吴松哼了一声，拿起纸巾使劲擦汗。他感觉自己真像一块烤肉，正逐渐变得外焦里嫩。

“嗨，吴松，尝尝葡萄。”这时，娜娜提着串葡萄远远跑来。

吴松犹豫地接了：“谢谢！”娜娜笑道：“甭客气，里头葡萄架下凉快得很，你真不去玩玩？”吴松摇摇头：“不用了，车里也挺好的。”

“坐车里，算什么旅行？”娜娜嘀咕一声，转身走了：“那你慢慢吃，我还得争分夺秒去玩。”

葡萄鲜嫩香甜，汁液丰富，进入嘴里，便有一股清爽感从舌尖直通胃里，继而传达四肢百骸。吴松干渴不堪，一鼓作气便把葡萄消灭于口齿之间。他心满意足打个饱嗝，觉得嘴巴甜腻过甚，便拿起座驾边的热水瓶，倒了一杯，吸溜溜喝起来。

开水下肚，热汗发散得更厉害，衬衣几乎都湿了。吴松刚要闭目养神，肚子却起乱子了，一阵绞痛感突如其来，疼得他坐卧难安，突然想起一个泣血教训：吃完葡萄后是不能喝开水的……

当务之急，必须火速奔赴厕所，但是车门被锁，肚子里的造反声势刻不容缓。吴松汗流浃背，着急万分。可恨的艾宝，关键时刻却不知所踪。

孤立无援，只能自救了。吴松左右张顾，突然发现后面座位下，有团东西用大塑料袋包着。他急忙将它拖出来，如释重负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