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年老成，君子之交

泰康十一年，已经是苏念慈入宫的第五个年头，正是“频频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年纪，再加上她出身将门，自有平常女儿家所没有的英气。

“太后，今日皇帝又顶撞太傅大人了，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刚过晌午，太后用过膳后便倚在金丝软枕上歇息片刻，皇帝宫中的嬷嬷突然跑来禀报。

太后叹了一口气，“青砚这孩子，真是越发胡闹了。再这样下去，真的没有师父能教得了他了。”小皇帝也已经长到了贪玩的年纪，整日心猿意马，带着宫人玩耍嬉戏，全然不把功课放在心上。师父若是稍加管束，他就出言不逊、大发雷霆，气的好几位老师都向太后请辞了。虽是叛逆的孩童，可毕竟也是当朝天子、九五至尊，打不得罚不得，一时之间太后竟也是没了法子，只得任由他胡闹。

“太后不必忧心，不如让我去试试，说不定能劝劝皇上呢。”苏念慈坐在塌边依偎着太后的肩膀，她的眼眸清澈明亮，里面仿佛藏着亿万星辰。

“皇上近日里性情古怪，各位大人都拿他没辙，恐怕不是你三言两语能劝得了他的。”太后拍了拍念慈的小手苦笑着说道。

苏念慈走到太后面前做了个揖道:“既然没有其他主意，我去试试也是未尝不可的。”

太后看苏念慈如此坚持，心想也不是什么坏事，便不再阻拦，由着她去。

乾清宫里，得知有宫人前去向太后禀告自己恶行的小皇帝恼羞成怒，将东西扔了一地，吓得宫人跪倒在地不敢出声。

殿中突然走来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孩儿，恭敬地向皇上行了一个礼，便伏在地上收拾被扔了一地的书籍文字。

小皇帝认出她便是太后身边的小郡主，大声呵斥道:“不许捡。”

苏念慈不慌不忙的抬起头，对上小皇帝的目光说道:“这些可都是治国良策，皇上当真不看。”

小皇帝的脸被气的铁青，大声吼道:“朕说了不看就是不看。”

“好，既然皇上您不喜欢，那我就处理了这些东西，省的惹您心烦。”苏念慈笑了一下，命令宫人取来火盆，不由分说的捡起书籍丢入火盆当中。

“你干什么？”小皇帝见状着急起来，一把从她的手中将书抢过来，“这些可都是大家之言，怎可随意焚毁。”

苏念慈跪在地上说道:“皇上既知是大家之言，不可随意焚毁，又为何不认真研读，要这般任性妄为呢？”

看到小皇帝不作声，苏念慈接着说道:“皇上是大凉的苍天，是子民的希望。这天下的人们，可都看着你呢。”

苏念慈清脆而坚定的声音在乾清宫里回荡，其他的宫人将头重重的叩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宫门森严、圣心难测。可就是这样一番劝谏，说的小皇帝心中的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沉默片刻后，他伸出手来扶起跪在地上的苏念慈，为了化解此时的尴尬氛围，小皇帝穆青砚打趣着说道:“你这个小丫头倒是伶牙俐齿，比那些老古董有趣多了，今日你冲撞了朕，朕便罚你以后留在朕这里当差，算是给朕赔罪。”

穆青砚安安分分的上完晚课，便赶去向太后请安认错，顺便提出了想将苏念慈留在身边的想法。

太后看到小皇帝没了往日的桀骜不驯，自然喜出望外，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随即命人给苏念慈收拾了东西，送到皇帝的住处。

送走穆青砚和苏念慈后已是很晚，太后的贴身姑姑汐言提醒太后更衣，“太后，今日将小郡主送到皇帝身边，此事恐有不妥。”

“无妨。”太后将发簪取下来收在盒子里，“当年事发时念慈只有八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不会有事的。”太后嘴上虽然这样说，心中却还是懊恼自己太过大意答应了皇帝，开始产生一种深深的不安。

而乾清宫里的小皇帝和小群主却全然不知太后心中的忧虑。

穆青砚和苏念慈的年纪相仿，苏念慈又生的聪明伶俐，时常在一旁规劝小皇帝读书理政，二人相处的极为融洽。

一日，小皇帝从早朝归来，刚进门就将门口的熏炉踢到在地。连鞋子也没有脱，就怒气冲冲的盘腿坐在床榻上。

“今日是哪个不长眼的，又冲撞了我们皇上。”苏念慈见状赶快斟了一杯热茶，递到小皇帝的手心。

“文不思政，武不思战，他国挑衅也只会说什么以和为贵。朝中风气如此，不过都是欺负朕这个皇帝年少罢了。”小皇帝生气得将茶盏拍在桌案上，滚烫的茶水倾斜着倒出来，差点溅到他的手臂。

原来是北方燕人在大凉北境烧杀抢掠，恣意生乱。边疆守卫将此事上报朝廷，引得朝堂上争论不休，大臣们各执一词，却无人愿意领兵作战前去扫平战乱。

别看穆青砚的年纪不大，却早有了身为一代帝王该有的眼光和韬略。他虽然整日坐在朝堂上不发一言，所有事务都由太后主政，实际上每个人的话他都记在了心里，孰是孰非他更是分的明白。

“若是抚远将军还在朝，又怎会生的如此局面。”皇帝虽然年幼，但是抚远大将军的英名在外，当年的他身为大凉储君又岂会不知。只是此话一出，场面一下子沉默起来。

看着苏念慈的神情，穆青砚才知道自己失了言，赶紧说道:“念慈你不要多想，抚远将军当年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今日是朕失言，而并非刻意惹你伤心。”

苏念慈收起脸上的愁容，刻意的笑着朝穆青砚摇了摇头。

穆青砚将她拉到身边坐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念慈，待朕亲政，必定勤政爱民，让大凉子民都过上好的生活，只有这样，才能不负百姓，不负老将军。”

苏念慈朝皇上行了个礼说道:“皇上有此仁爱之心，是我大凉的福气，等到那时，不管我身处何地，都会在心里感念皇上的这份恩德。”

穆青砚笑了几声，“朕才不会放你走呢，恐怕到时候，你也只能在这里，陪朕看这盛世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