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前夕

过了几日，各宫忙碌中竟临了除夕，清早里，皇上知道百官近日里也忙着置办年物于是早早的退了朝。想着岁末宫中许多杂事要办，摆驾到了凤鸾殿里。

“皇上，今岁末除夕夜里可要如往常一样办宴会?”顾婉莹伸手给皇上剥了柑橘递给皇上边问道。

“嗯，你且办吧，只是要有些新意，宫中许久不热闹一次，老十也叫回来团聚团聚吧，这些年，难为他了。”李程锁眉说道。

顾婉莹只是俯身道:“好，宫中又添新人，皇上可还满意?”

李程闻言只是淡淡的道:“嗯，孟氏颇为知礼。”

“如此，臣妾便也就放心了。皇上平日里政务繁忙，多一个知趣的人也好。”那顾婉莹甚是得体的说着。

“宫中凡事杂多，也难为你了，除夕夜宴你可叫别人帮衬着去办。”李程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说道。

顾婉莹听闻心中倒是一阵热流，于是道:“为皇上分忧是臣妾身为皇后的本分，皇上，这几日夜凉，臣妾听李公公说您常是咳嗽，叫人熬了枇杷露，您喝一碗?”

李程点点头，于是坐着，听那皇后汇报宫中的开支。

丫鬟端了那枇杷露来，皇后伸手盛了一碗，又道:“皇上，南巡前，孙答应还曾当了娘家带来的首饰充公，略尽绵薄之力呢。”

李程闻言，道:“可是那骠骑大将军之女?”

皇后递过那碗温度适宜的枇杷露，点头道:“正是。”

“嗯，她爹才在北方打了场胜仗，朕晚些去看看她，”李程回到，喝了一碗那枇杷露，于是起身，道:“你且布置除夕琐碎吧，朕便走了。”

“是，臣妾恭送皇上。”顾婉莹端庄的起身福礼，目送她想要挽留却留不得的男子一步步离开自己的宫殿。

见他已是走远，心道自己竟沦落到将一个又一个女人送上那龙榻的地步，甚是悲愤。可是，又能如何呢?她除了守着这后位，又如何能够在他心里留些位置呢?苦涩的摇了摇头，仔细的吩咐了掌事麽麽着手去办除夕夜宴。

琉璃阁内，顾思卿坐在里屋里，百般无聊的和那流云她们做着女工，想着做些红的衣饰，除夕里驱驱邪。

“小姐，那过几日除夕夜宴可去?”流风一边绣着一边问到。

只见顾思卿摇摇头，道:“宫里人多，每逢夜宴最是烦人，我便去露个脸，早些回来陪你们守岁。”

那流风三人听了顿时来了兴致，流云忙道:“好，咱除夕就拿了酒和竹牌骰子来玩一宿!”

四人说笑着，却听孙答应来了，便噤了声，收拾了手上的活儿，顾思卿叫人将那孙答应迎了进来。

“姐姐，我见别的宫里都是忙着，你这里倒是闲!”一进来，孙答应解了斗篷便说到。

“前些日子便收拾了的，左右都是过个年，她们兴师动众的，我倒是得了空子偷偷懒。”顾思卿叫她坐下，停下手中的活儿，又叫流云奉了热茶，糕点上来，道:“还说我呢，你倒收拾完了?跑来我这?”

孙答应执起一块糕点，抿嘴狡黠一笑道:“妹妹也是偷了懒出来的，宫中她们还将忙活着，我实在是烦的很，便来姐姐这看看。”

顾思卿见她这般模样，调笑道:“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罢。”

孙答应闻言吐了吐舌头，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一脸正色的道:“姐姐，听闻除夕夜宴，皇上召了那在边关驻守的十王爷回来!姐姐可听过这十王爷?”

“嗯，我听人说起过，”顾思卿顿了顿，又道，先帝在世时立了皇上为太子后，便把这王爷派去驻守边疆了，无召不得回来。”于是，低头锁眉深思揣测着皇上的心思。

孙答应不禁讶然，道:“这番皇上许是太过挂念亲情了。”

二人又闲聊了会，天色已是不早了，孙答应将要走，却见那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匆忙过来，给她二人行了礼，看向孙答应道:“哟，小主可算是找到你了，皇上今日宣你去养心殿伺候着呢!”

那孙答应见李公公来了，心道皇上又要召见顾思卿，心中且酸涩，却听那李公公如是说着，当下里楞了神，缓了缓又听他叫自己快去准备着，忙是喜上眉梢的作别顾思卿兴冲冲的回到宫里，仔细梳妆打扮着。

顾思卿见她走了，懒懒的又拿起那未绣完的女工，心不在焉的模样。

辞儿见了摇摇头，拿过那女工道:“小主还是莫要绣了，一会子再扎了手。”顿了顿，又忍不住道:“小主，皇上自从那日回来看了小主怎的好几日都不曾来了。您不在意吗?”

流风见辞儿竟这般沉不住气，忙是叫辞儿噤了声，又看向小主，低声对辞儿说道:“小主自有打算，你且别惹小主伤心了!”

伤心?顾思卿刚刚在看到李公公来时是以为他又召自己的，竟也有些欣喜，她是无奈于这种情绪。伤心吗?在这深宫里，没有那帝王的疼爱注定便要伤心吗?她不想却逃不开也骗不了自己。她记得他那日的温情，她不是无心，仍是可以感受到那帝王对她的情，可是她太不敢相信亦或是不敢叫自己直面那份情，他不来见她，不去召她，她知他是想要保护她的。可是这人世间的情爱啊，太过脆弱了，两人都心心相印般的细细浇灌却都不够，更何况这远距离的心照不宣呢?

顾思卿叹了口气，不叫流风她们跟着，到院子里感受着寒意，想要醒醒脑子不再去想那些爱也好恨也罢。

良久，回到屋里，神色清明开来，却觉身子寒的麻木，流风慌得去厨房里煮了姜水来，叫顾思卿灌下，流云和辞儿忙是烧足了碳，却呛得她们咳咳作响，顾思卿见此叫她们别再忙活，服侍自己简单梳洗后便熄灯歇下了。

这夜真是漫长的很，孙答应那边去了养心殿侯着皇上，见皇上还在忙着处理政务，于是不敢出声，奉了杯茶，坐在一边侯着，不知觉中竟是一手支在桌子上睡着了。

李程忙完已是深夜，他伸了懒腰看在那坐在椅上的女子，终是不忍伸手将她抱在榻上盖了薄被，便轻声出去了。也不叫人跟着，只是径直走到琉璃阁宫前，静立，看着那宫中一片黑暗，想着那宫内女子是否正在梦乡或是如他这般睡不着也想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