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父女情（1）

中元节，百鬼夜行，活人让道。

今日王二又多喝了些，他掂着自己手中的钱袋子笑了出来，这般便能给花儿买上一身新衣裳了，她身上的那一身已经太破旧了。

行至半路，王二突然感觉一阵阴风刮过，有些混浊的脑袋瞬间清明了。

这一片是村里的墓地，黑灯瞎火的在加上这样的节日，顿时感觉到这里阴森森的。

“奇了怪了，以前走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啊！”王二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总觉得凉飕飕的。边说边转身看了看，背后什么东西都没有。

“定是错觉。”王二捏着钱袋喜滋滋的转身。

一双血红的眼睛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王二一惊，下意识的叫道：“你是谁？”

什么声音都没有，王二倒退了好几步才看清面前根本就没有人，更别说什么眼睛了。

尽管安慰自己是幻觉，可王二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夜晚的冷风一吹，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个村子名为王家村，因为靠近京城，村子里的人大多都还算有钱，只有王二是村里有名的无赖，偷蒙拐骗通通都做过，村里人大多对他敬而远之。

王家村有条河，村里人都靠着这条河灌溉田地。

王二一路疾行，刚刚发生的事情着实将他吓到了，那双眼睛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突然他像是绊到了什么一般，猛地向前扑去，不偏不倚正好扑进河中。

好在小河并不是很深，王二很快便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又想到了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仔细想想，那双眼睛里似乎还含着怨恨。

“真是倒霉。”从舌尖传来了一点血腥味，王二张嘴吐出了一口血沫，竟是刚刚掉进水里时在河中的石头上磕了一下。

“我的钱袋呢？”王二爬上案，却不见了自己的钱袋，他在自己身上找了好一会也没有找到，甚至周围也没有看见。

估摸着是掉进了河里，王二三两下又下了河，在河里摸索了起来。

那是他就给自己女儿的银子，可千万丢不得。

突然王二感觉背后有东西在靠近自己，他全身一僵，吞了吞口水，手中的动作却慢慢的停了下来。

耳边似乎传来了一个女人的笑声，一股冷气窜上了脊背，王二抖了一下，突然直起身向后看去。

可是背后什么都没有，那个笑声就如同自己的幻觉一般，却实打实的让王二出了一身冷汗。

“真是见了鬼了。”王二嘟囔了两句，连忙弯下腰摸索起来，动作比刚刚明显快了不少。

“你在找的是这个吗？”一只素白的手伸到王二的眼前，手中拿着的正是那个很眼熟的钱袋。

明明钱袋就在眼前，可王二却一点也没有觉得欣喜，反而僵住了身子一动都不敢动，全因那只手太白了。

那只手是真的很白，一点血色也没有，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不像是只活人的手，手上还泛着隐隐的青色。

“你不要了吗？”女声继续响起，带着点点笑意，很是清脆，可王二却觉得这声音像是来自地狱，因为他看见了这个女人的脚，穿着一双宝蓝色的鞋子，上面绣着一朵莲花，可是这双脚却是悬空的。

王二僵硬着身体抬起了头，却又在一瞬间向后退去，一下子坐到了河中，明明天色还算燥热，他却觉得河水冰冷刺骨。

面前浮在空中的是一个女人，面容清秀，却脸色泛青，最重要的是她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她的嘴角勾起，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十分的诡异。

“你……你不是死了吗？”王二浑身发颤，口齿不清的说道。

“这么说也没错。”那个女人歪着头想了一会，这才回答到。

王二更加的害怕了，想站起来可浑身却没有了力气，他又想起来了半年前自己在京城城郊看到的那具尸体，之所以到现在他还能记住，是因为那具尸体的手上带着两个手镯，而他将那两个手镯撸了下来。

那一对手镯他拿去当铺当了，得了五十两银子，他拿去给女儿看个病，还给她做了两身衣服。

“你别过来，我没有害过你。”王二手下有一块石头，颇为尖锐的棱角将他的手掌划破了一个口子，一点血色在水中晕开，他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疼。

“不对。”女人摇了摇头，漂浮着又靠近了几分，道：“你曾经拿了我一对手镯，我可还记得你的脸。”

一丝淡淡的血气飘散在空中，女人的眼睛更加的红了些，“你知道手镯在哪里吗？那是我意中人送给我的。”

王二心中大骇，巨大的恐惧笼罩在他的心头，可是想到自己的女儿，他又将自己心中的恐惧压了下去，颤抖着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女人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着王二，手中的钱袋一扬，钱袋落在水中，荡起了一点涟漪，却很快又归于平静。

“我真的不知道。”王二吞了吞口水，瞪着眼睛，心中的恐都惧快压不住了，却仍然嘴硬的说道。

女鬼这次没有再说话，看着王二的眼光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自知自己逃不掉了，但是想想自己的女儿，王二咬咬牙，还不如拼一把，他伸手便将自己手底下的石头拿了起来，使劲向女鬼扔了过去，而自己却飞快的爬了起来就向岸上跑。

“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女人的声音如影随形的跟在王二的身后。

王二不敢回头，他只能跑，却又没有往自己家跑，他怕将这个女鬼引回去会害了自己的女儿。

不知什么时候，王二又跑回了那个坟地，却突然发现前面没有了路，那些墓碑就像是迷宫将他困在了原地。

“你怎么不跑了？”女鬼的声音就在他的身后，原来他从来就没有甩开过这个女鬼。

心里被恐惧和绝望填满，王二再也不奢望自己能够逃掉了，他瘫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我不该拿你的手镯，可我的女儿她生病了，我只是想救她而已，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女鬼笑着，很是诡异，“因为我太过轻信于人，从不知世上的人并不是都心怀善意。”

随着王二的一声大叫，坟地又归于平静。

第二日，村中人早早就有人起了床，平静的小山村又活跃了起来。

“啊！死人了。”村口的河边传来了大叫声，村里人一听死人了，纷纷都聚集到了河边，还有那些心思比较活络的人跑到衙门报了案。

衙门的人很快就来了，拨开人群，只见岸边躺着一具尸体，因为是从水中打捞出来的缘故，脸庞浮肿，而且手脚断裂，身上却没有伤口。

“这肯定是又跑出去坑蒙拐骗了，被人打断手脚吧！”

“肯定是，你看他的怀里还有一个钱袋子呢，那个钱袋子根本不可能是他能有的。”

“这王二死了便死了，只是可怜了小花那个丫头了。”

村里人议论纷纷，却没有多少怜悯之意，倒是许多人都有着幸灾乐祸之意。

王二本来就是个无赖，在村中本就不受欢迎，这下子死了也没人为他申冤，捕快也没有找到伤口，最后只能说是被人找麻烦打断了手脚，自己掉进了河里淹死的。

这个捕快也不是傻的，京城中人非富即贵，这王二不过就是一个无赖而已，他们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王二去得罪京中之人。

案件轻飘飘的就揭了过去，没在村中掀起多大波澜。

村里人见王二实在没有人收尸，便一同将人给埋了，都是一个村子的人，总不能让他曝尸荒野。

王家村村尾有个破烂的房子，门口坐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没什么表情，呆呆傻傻的模样。

几个小孩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孩子看着小女孩笑了起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大声的说道：“小傻子，你爹都死了，你还坐在这里啊。”

小女孩也不知道躲，石头不偏不倚的砸到小女孩的身上，她抬头看着那群孩子，还是那副呆呆的模样。

“你们看这个小傻子，自己的爹都死了竟然也不知道哭，真是个傻子。”为首的孩子笑得很大声，手指指着小女孩，回头看向自己的同伴。

一群孩子大声的笑了起来，那个女孩子却没有什么反应，看着他们的表情十分的迷茫。

其中一个孩子像是有些不忍心，皱眉说道：“小花的爹也很可怜啊，他爹都死了，能不能不欺负她了？”

小孩的话顿时引起了其他孩子的不满，那为首的孩子推了那个说话的小孩一把，说道：“你喜欢这个傻子你就去找你娘把她带回去啊，你家那么穷也娶不起媳妇，刚好可以当你童养媳。”

小孩坐在地上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着嘴唇要哭不哭，眼见写别的孩子又要过来踢他，他连忙爬起来一溜烟的跑了。

几个孩子又哈哈的笑了起来，纷纷捡起石头扔在了那个叫小花的小女孩身上，看着她痛得眼眶微红笑得更加的大声了。

小花的脸上被石头打出了好几个红痕，身上也痛，衣服也被那群孩子用泥巴弄脏了。

她最终还是哭了出来，她哭的时候也没有声音，只身子一抽一抽的，眼泪不断的滴在衣服上，看起来十分的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