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捕鲸船3
这时，穆辛和酒馆老板一起走了回来，他进来后低声跟普瑞娅说了几句话，便挥手让大家起身走人。走之前还特意再次冲老板打了个招呼。
走出了最热闹的街道，来到了人少的地方，穆辛开口说：“中间人已经找到了，他说自己可以找得到卖家，这批鲸油和鲸脂可以按半价收购。我试着还了还价，但对方似乎很强硬，并不担心我不出手。这个中间人看起来不太像个精明的商人，并不像特别可靠的样子。”
普瑞娅说：“卖了吧！再不卖掉我真的会把那些臭气熏天的东西扔掉的，弄得我整晚整晚睡不成觉。”
“你们要是没意见那就这价钱出手了。”穆辛转身看着李瀚他们几个说。按照海盗们的规矩，抢到的战利品是应该众人按照功劳分配，所以正常的话也应当是尽量选择最高的价钱出手。可是这艘船上的海盗平时吃穿都用普瑞娅的，自然在这种事上不好忤逆她的想法。因此，穆辛虽然开口问了，但语气却丝毫不容反对。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表示没什么意见。只有瘦子没表态，李瀚推了推他，他仿佛猛然反应过来，对普瑞娅说：“大姐头，你睡不好我可以跟你换床睡啊！”被普瑞娅一脚踹了出去。
突然，穆辛低声说：“你们继续这样假装聊着天。后面有人跟踪咱们，我去抓过来。”说完，他抬头大声说：“我先过去，你们马上跟过来。”之后便自己先大步向前面的路口转了过去。
李瀚他们几个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一起围上去开始“群殴”躺在地上的瘦子。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瘦子被打得嗷嗷直叫。
正当瘦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着大姐头饶命时，穆辛从他们身后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个人。穆辛身材并不高大，之所以说拎着，是因为他提着的就是刚才酒馆那个骨瘦如柴的胡尔木。
“抓到了。”穆辛提着胡尔木和众人一起拐进了路边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胡尔木被丢在地上，海盗们手握着弯刀柄把他夹在了巷子中间。
“说吧，跟着我们想干什么？”普瑞娅蹲下问。
“我哪儿有跟着你们，你凭什么抓我，小心我喊人。”胡尔木心虚地尖声说。
“恩，我相信你。”普瑞娅笑眯眯地说，她站了起来，毫不迟疑地下令：“杀了他吧。”
穆辛伸手就要抽靴筒里的短剑，短剑刚抽出来。胡尔木就哭喊着说：“别杀我，别杀我，刚才你肯定是雇安力满帮你们找搧客卖东西。他给你们介绍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商人，而是骑士官手下的人，他们会在交易时埋伏你们，如果你们人多他们就正常交易，如果人少就把货物抢走，然后打死你们去领海盗人头奖金！”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胡尔木瘫在地上喘着粗气，他被吓坏了，刚才穆辛的短剑真的已经刺进了他的脖子，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在流着血。
穆辛收回了自己的短剑，与普瑞娅交换了一下眼神。
“那个酒馆老板叫安力满？”穆辛开口问。
“对，对。他叫安力满，表面看起来就是个酒馆老板，可实际上却听从其实官大人的话，帮他赚黑心钱。”
“这个安力满跟你有仇？”普瑞娅突然插口问。
“没有啊。”胡尔木不解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把这些告诉我们？”穆辛再次弯下腰手放在剑柄上。
“我......我想让你们带我一起出海。我会干活，在船上干什么活儿都可以。”胡尔木恳切地说。
“你是白痴吗？你觉得我们会去东方？”
“不不，不是去东方，是想跟你们出海去迪戈岛......”胡尔木小声说。
“你骗谁呢！这里人人都知道你想去东方发财。”普瑞娅打断了他的话。穆辛有些疑惑地看着普瑞娅，刚才他出去了，胡尔木在酒馆被人嘲笑的经过他没有看到。
“谁说我们要去迪戈岛？刚才你们说的？”穆辛看了一下众人，目光停留在李瀚身上。
李瀚连忙挥手摇头，示意不是自己，眼神瞥了瞥一旁的普瑞娅。
“额......”普瑞娅尴尬地转头痛骂起了瘦子，“都怪你，说什么去迪戈岛嫖妓！”
“我......”瘦子很想争辩是普瑞娅说的，可是面对着她威胁的眼神，只能认命地捂住了脑袋。
看到是瘦子说漏嘴的，穆辛无奈地摇了摇头，想来这种蠢事瘦子做的太多，他已经麻木了。
“你去迪戈岛做什么？不想去东方了？”突然见到一个同样想去东方的人，李瀚其实很感兴趣，于是蹲下问了起来。
“想去啊，我一定要去见识一下马可波罗说的那片到处是黄金的土地。”胡尔木直起身坐了起来，眼神里露出了美好的憧憬，不过很快又充满了失望。
“我十四岁听路过的商人讲了马可波罗的故事，从那时起我就一直想去东方。可是，这么多年，这里没有任何一艘船要去那里。我想做水手也没船长愿意收我。没有办法，我就想在海边自己造船。镇子里的人笑话我异想天开。然而我想去东方关他们什么事。除了养家、吃饭、睡觉，我其余的时间都用在造船上。结果，我老婆跟一个水手跑了，家里也越来越穷，总要给人打短工换钱换衣服，这里所有的人都说我是疯子，就连小孩子们都笑话我，可是我都不在乎。上个月，我发现自己最初铺的船舱底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凿了个大洞，原来时间太长，有些木头已经开始腐朽了......”说着说着，胡尔木抱着头哭了起来。
李瀚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干瘦干瘦的家伙挺可爱的，他伸手拍了拍胡尔木的肩膀，问道：“可这跟去迪戈岛有什么关系？”
“我说出来你们不要杀我。”胡尔木放下手，有些胆怯看着周围的众人说，“我知道迪戈岛是海盗们都会聚集的地方，也知道你们是海盗，所以想让你们带我一起去。”
“你怎么看出来我们是海盗的？”普瑞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好奇地问。
‘你就算穿着公主裙，也挡不住自己浑身散发的女海盗气息。’李瀚心里默默地鄙视着普瑞娅。
“我从你们身上闻到了浓浓的海腥味。那个喜欢脱鞋子的家伙大脚趾分开，一看就是经常在海上打拼的水手。可是做海商的哪里会跑到我们这个小镇上交易，都是去巴比伦、伊斯坦布尔那样的大城市。”胡尔木指着瘦子说。普瑞娅踢了瘦子一脚，惩罚他刚才偷偷在酒馆桌子下脱鞋。“最重要的是，我刚才正好听到你们说的话，知道你对迪戈岛很熟悉。”胡尔木看着李瀚。
“你对海盗似乎挺熟悉？”穆辛闷声说了一句，他似乎非常不喜欢胡尔木的突然出现，对他充满了怀疑。
“我以前救过一个海盗，所以知道不少。关于迪戈岛，我也是从他那里听说的。我还知道，前往东方的海路被海龙王郑芝龙封锁了。现在商船不敢过去，只有海盗偶尔可以来往一下。”胡尔木解释道。他很害怕穆辛，不由自主地往李瀚的方向缩了缩。
普瑞娅似乎相信了胡尔木说的话，她站起来小声跟穆辛说起了刚才酒馆里胡尔木的遭遇。听着普瑞娅的描述，穆辛脸上的表情慢慢放松了下来。
“你不怕我们杀了你？”李瀚侧头看着胡尔木问。
胡尔木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有什么怕的。我现在船也造不成了，老婆也跑了，家里啥都没有，这里人人都嘲笑我。你说我还有什么害怕的？而且，我知道另外一个中间人，他给好多大商人做搧客，你们的货物卖给他最安全。”
“可是，我们这艘船不准备前往......”李瀚话还没说完，就被穆辛揪了起来丢在一边。李瀚正要说话，普瑞娅走上前，拍着胡尔木的肩膀说：“好，我就喜欢不怕死的。我是‘虎鲸号’的船长普瑞娅，以后你就是我们‘虎鲸号’上的一员了。跟我们走吧！带路去找你说的那个中间人。”
穆辛小声告诉李瀚，不准他把‘虎鲸号’不去迪戈岛的消息告诉胡尔木。李瀚看着和普瑞娅一起走在前面兴高采烈的胡尔木，无奈地耸了耸肩。不过转而一想，反正自己迟早要去东方，有胡尔木这样一个意志坚定的队友似乎也不错，便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胡尔木带着众人在街上三拐两拐，来到了一座院子的后门。他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管家打扮的人。一看敲门的是胡尔木，他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厌恶的表情，直接准备退回去关门。
胡尔木赶忙向前一步用手卡住了门，说道：“阿扎木，阿扎木，我不是来借钱的，也不是来借东西的。我这是有客人介绍生意给巴依老爷。”
“你，介绍给巴依老爷？”胡尔木的姐夫仿佛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口唾沫吐在了胡尔木的胸口。“滚远点儿，要不是因为我姐的事，你觉得我还会跟你说话？你认识的人有资格跟巴依老爷谈生意？”说完，他准备抬脚踹开胡尔木，然后关门。
“有没有资格你说了不算。”一枚银币被穆辛弹到了阿扎木的脸上。阿扎木张口准备骂人，可是看到地上滚动的银币，连忙松开了手，追上去捡起来擦了擦。确认真的是白银后，阿扎木的脸上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他一手把银币揣进怀里，点头哈腰地走出来，把手放在胸前向穆辛致意。
“尊贵的客人，我是狗眼看人低。请您不要跟我计较。您可以把您的来意告诉我，我去转告给我家主人。如果他对您的生意产生了兴趣，我再回来迎接您。像您这样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人，我家老爷肯定是非常欢迎的。”
“我们的来意非常简单。我手上有一批上好的鲸油鲸脂想要处理，还有一些鲸脑油。听闻贵主人从来不拒绝好货物，所以冒昧前来打扰一下。”阿扎木听到穆辛说的鲸油，眼睛一亮，很明显他知道这是什么货物。于是，他请众人稍等，关上门一路小跑着去给主人报信。胡尔木有些尴尬地看着大家，表情十分不好意思。不过普瑞娅他们可不在乎这个，反而夸奖胡尔木帮了大忙。不多时，阿扎木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说自己的主人邀请尊贵的客人去大厅赴宴。
这次，就连穆辛的“随从”们也被邀请进入了院子内休息等候。仆人们端来了美酒和茶点，供众人享用。穆辛则随着阿扎木走进了最高大的那座房子里。
因为刚刚才吃过东西不久，所以海盗们都不怎么饥饿。只有胡尔木看起来好几天没吃东西的样子，疯狂地胡吃海塞，引来了院子里侍女的不断轻笑。
不多时，穆辛走了出来。这次阿扎木的表情看上去更加恭敬谄媚，一路笑着凑在穆辛身边说着恭维话。到了众人面前，穆辛还没说话，阿扎木先冲了过来一把紧紧抱住了胡尔木，哈哈哈地笑着说：“姐夫，你真是太好了，把这样的大财主介绍给我家老爷。我要请你吃饭！”已经酒足饭饱的胡尔木被这么紧紧抱着，茶点把刚才吃下的食物给吐出来。他有些不知所措，可抬头却看到普瑞娅他们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莫名的眼眶有些湿润。
“好了，管家先生，你快去准备马车吧。相信早点把货物运回来完成交易，你的主人将会赏赐给你更多的银币。”穆辛说。
“对对对，你们稍等，我这就去牵马车过来。”阿扎木走之前还不忘拍拍胡尔木的肩膀。
阿扎木走后，穆辛冲普瑞娅点了点头，直接开口说：“谈妥了，市价的六成。这位巴依老爷的表现确实显得更可靠一些。”
普瑞娅看了李瀚他们一眼，点了点头表示没有异议。很快，阿扎木驾驶着马车来到了后门口，众人坐上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拐出小巷子，准备前往码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