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分手

我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慢慢走下了山峰，上了曲足之舟，划着桨，向着西河下游前进。

河水时而丰沛，时而低浅，依然可以行舟。

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我心里想着各种可能出现的困难，在打算着，她估计心里也是这样想着。

西河之水，终于还是枯了，前面都是乱石杂草，河床裸露，船已不可以再过去。

“你在这里等等！”

我跳下船，沿着河床一直往前走，地上的乱石杂草走起来很吃力，干脆施展流影秘技，飘行出一段距离，真的让我看到下面又出面了河流！

这里只是西河河床较高的一部分，现在水势弱了，就露了出来，下面那一段还能行船的！

回去后，我先将她小心扶着，走过这段裸露出来的河床，然后奋起神威，将曲足之舟扛了起来！

当曲足之舟再次抛入水中里，我累得几乎脱力了，全身都是汗。

她怜惜地帮我擦着汗，叹息着：“你傻了吗？就算这一段还能走，看这水势，下面一定又枯了，你怎么能一直扛着曲足之舟走？究竟是我们坐船，还是船坐我们？”

她说的情况，我当然明白，只是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力气我还是有的，只要河流没有完全断了，就一直走下去，不能离开河床。

这个神界，消息真是闭塞得很，连吕微也没办法知道西河下游的情况，才至于现在的窘境。

“不对！吕微能到各地探索那些观天台和神社，又能在幽都一带出现，怎么会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如果他不是有意骗我，那就是说，这个地方他进不来！”

这里已经是西方姬后的控制范围，吕微当然不会轻易到来，他只是以为西河还象以前一样能直达桂山一带！

我狠狠的拍了拍脑袋，神界经历过变迁，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环境怎能还是以前那样，姒寻鹿那地图，是以前的！记下的，都是以前的地理状况！

想到这里，我顿时有种崩溃的感觉。

“小涵，你怎么了？”万寅燕担心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不想说出来，怕打击她的信心，她毕竟不是真的会读心，不能真的知道我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们继续前进吧！”

——

正如所料，下面的河道，断断续续的又枯了，扛着曲足之舟走了几回，我再也没有力气了。

又打了许多小动物烧了吃，休息了好长时间，体力才算恢复了些，我毕竟也是血肉之躯。

“你不能再扛着曲足之舟了，我们就这样沿着河床走吧。”她无限爱怜地看着我。

这又犯难了，如果一路都是裸露出来的河床，乱石杂草，沆洼不平，走起来是很困难的，要在往时，她或许能支撑下去，但现在怀着孩子，不能太劳累；如果不把船扛着，要是下面一段又出现河流，那到时又该如何前进？

“我们慢慢走，要是遇到下方河流，可以沿着河边走，或是扎木筏……我能受得了的。”万寅燕几乎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

也只能这样了。

我们两人拿了些易携的食物，其中包括一些木禾谷子，就这样走了下去。

下面一段河床，还算平整易走，万寅燕现在的身体，丰满了，也肥胖了，走不了多久就喘气，不得不时时停下来休息，幸好腹中没有不舒服的感觉，令我稍为心安。

河床很宽，河边两侧就是山峰的边沿，上面都是杂草和细沙，是河水冲刷的结果，这令我们的体力节省了许多，走着走着就习惯了。

西河可能真的在这里就断了，越走下去，地势越高，河床上的石头都长满了草，甚至铺满泥沙，幸好旧河道依然清晰可辨，我们不至于要绕上山峰。

这样走了很长时间，地势渐渐又低了，杂草也越来越长越多。

“糟糕了，莫非前面真的又出现河流了？”我暗暗担心。

比出现河流更糟糕的事出现了，前面不但出现了河流，而且先是出现一个悬崖，悬崖下面才是河流。

这里原来应该是一个落差很大的瀑布，河水干枯后，才形成悬崖，下面地势低，水又蓄满了，向下方汩汩而流，虽然水势不大，但望过去，河流持续往下，估计下方水势会变大。

我瘫倒在地，这下可好了，要回头将那曲足之舟扛过来是不可能的事，走出太远了。

万寅燕也呆了。

我围着悬崖转了半天，看着有二、三十米的高度，心里盘算着各种下去的办法，或者象在苗寨万家村那个天坑一样，弄条粗大的绳索试试？如果是我自己，攀岩下去，甚至跳下去也不成问题，但万寅燕腹中怀着孩子，体力也不好，那太冒险了。

所有办法，在心中想了一遍，但都无法解决万寅燕的问题。

“算了，我们还是依你所言，从西河的西南方走吧，那里地势平缓一些……”

万寅燕嗯了一声。

——

南侧的山峰并不难走，我们很快就穿了过去，走出山群后，就是那一大片草地，其面积之大，一眼也望不完，是一个大草原！

草原之上，长着一种小草，油光闪亮，将地面铺得软绵绵的，象毛毯一样，坐在上面，非常舒服，令人有一种想睡的感觉。

万寅燕到了这里，也是松了口气，懒懒地躺在草地上，长长地吐了口气：“真想一直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我知道她是累坏了，可是我们还要想办法到桂山，首先要走出这片草原，要寻找在这附近的部落。

想到上次那个大草原的凶险，心里一点也放松不起来。

“这草原无边无际，该往哪个方向走，是一个大问题。”

基于西河的方位，我决定还要是沿着近河方向走，这样不会偏离得太远。

万寅燕搂着我，睡了过去。

我看着她，看着她的肚子，心里后悔得很，当初沿西河而下的决定可能是太鲁莽了，没有想到河水会枯竭，如果再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真不知道如何应付。

她醒来后，我也合着眼，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前一段时间耗力太大，我这打不死的身体，也有点吃不消。

这一回倒是连梦都没有做一个，睡醒后，精神好了许多。

草地平整，走起来容易了许多，我们两个沿着靠近西河的方向走了下去，

初时走得还很有方向感，但是，偌大的草原，走着走着，便迷失了。

“唉，这样下去，何时才能走出这里，要是阿容和范同在涂山之会后到了桂山，没有找到我们，他们也不知道到哪找。”我叹着气。

万寅燕也有点烦躁了：“你不要太垂头丧气，我们应该走得快点才对！而且，我觉得尽量往西南方向走，可能会更好，那里地势较低，走起来容易，也更有可能碰到人。”

我坚决摇头：“要是往西南方向走，不知道会走到哪里，这里，我觉得已经是西方姬后控制的范围，一不小心被发现了，那就更麻烦。”

以雷八与大小二姬的纠缠来看，要是碰到她们两个，会发生什么事，很难预计。

万寅燕看了看我：“你真是雷八吗？你怕遇到她们？不敢遇到她们？”

我不知道如何说才好。我不是真的雷八，但所有人都当我是雷八，只有吕微说我不是雷八。

我不停的翻看着地图，希望找到特征明显的山头，以确定身处的位置，但在地图上，这一带本来也有许多山的，并不是草原，现在都见不到了，更甚者，草原上的草，也越来越少。

终于，有一天，我们走到了一个山峰前面，这山峰孤零零的兀立在草原之上，不是很高，山上草木稀少，远远望上去，山峰中部形如一“凹”字。

“这难道是断峰？！”我心里大吃一惊。

前番听纯狐等人说过，神族有三处断峰，是神塔受到冲击时受到不明物体霹雳般劈出来的。

“如果这里真是另一处的断峰，那我们现在岂不是朝着神塔的方向前进？！”

想到这里，我震惊不已。

“你在这里等等，我到那山峰上面看看！”说完，便用尽全力，往山上跑去。

这山峰树木不多，而且多是枯木残枝，跑上去不难，一到山顶之上，我惊讶得叫起来：“这真是另一处的断峰啊！”

不错，这正是另一处的断峰，一个孤立着的断峰，山峰中部，便如被雷劈开了一样，从顶部往下陷，形如一“凹”字的形状，留下一条路可通行。

我张眼往前方一望，那里还是草原，但草已经不多，地面上露出大片的黄土，周围也没有什么山峰。

我快速冲下山，对万寅燕说：“我们走错了，这个方向是通往神塔的，也许我们就在神山之中，要马上掉头回去，想办法绕过那悬崖，再造木筏，沿西河而下吧！”

万寅燕叹了口气，默默地点了点头：“我们休息一下，就掉头吧！”

我知道她担心西河的险恶，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一直前去，必定会碰到西方大小二姬，那时候，怎么可能走得掉。

“燕，别担心，起码，我们知道这个地方，是可以进入神山的，寻找那八卦门，也有了方向，不算白费心机。”我安慰她。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仰身躺在我大腿上，望着天上。

“你好好睡一会，不要让我们的孩子累着。”我摸了摸她的肚子，那里的隆起很分明了。

“我想抱着你睡，枕着你的胸膛睡。”她侧过身来，抱着我。

“嗯，好的，我们好好睡一觉再说。”我精神上也已经疲惫不堪。

看了看周围，不象有危险的样子，一路以来，连小动物也没见到，相信这里是安全的，小睡一会没问题。

我刚躺下，抱着她，她忽然说：“不如我们两个就住在这里，永远不出去的，好不好？”

我苦笑道：“我心里是一万个愿意的，但是，首先要找到阿容和范同，还有，要找到八卦门……”

她马上捂住我的嘴，幽幽地叹了口气：“睡吧。”

这一觉，睡得不香，因为我又做梦了，这回，不是梦到雷八那些事，而且梦到万寅燕对我说话。

梦里，我看不到她，只听到她的声音，她所说的内容，很令我震惊。

“小涵，我是你的妻子，你不是应该一直陪着我吗？守着我吗？为什么为了你的朋友，就不顾我的想法？”

“……你跟所有人都一样，自私，自以为是，虚伪，狡诈！……喜欢说谎……你明明在嵯峨山上跟蒙媚好过，又不承认……你明明想着阿容，又虚伪地反对我……”

“……你口里一声声的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但想得最多的还要是回去，还是要跟你的朋友回去……”

“……你是我唯一的男人，但是，我现在不再相信你了，以后，我不是你的，你也不再是我的……我们从此陌路，你继续登你的危楼，我找我的琼楼玉宇……”

“我成全你！但是，你要将东西归还，我会取回的！”

……

梦里，她说了很多很多指责我的话，最后那一句，语气严厉，几乎是吼出来的，直接把我吓醒了。

“这样酸刻的话，怎会是从万寅燕口中说出来？！”我震惊不已，但马上明白，这只是个梦，按照我们平时所说，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难道是我内心深处一直担心她会这样指责我？

惊慌之下，侧头一看，万寅燕还睡在怀中，睡得很香。

我摸了摸额头，都是汗，张眼四处望了望，风平云静，草木不动，这是一个极端的寂静环境。

但就在这时，断峰顶部那个凹口，忽然象被风吹过一样，树木乱摇，尘土都飞了起来，一下子又安静下去。

想起刚才梦中她说的那些话，心里愧疚得很，她说得也对，我太对不起她了。

忽然觉得胸前湿湿的，竟是她流下的泪水。

“燕！你怎么了？”我吓了一跳，她一定也做梦了。

万寅燕一直抱着我睡，这时候，头侧了侧，手也动了动，但马上又静下去了。

我以为她还没醒来，不敢惊动，但她头部又动了，摇了两下，双手努力地想撑开我。

我连忙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又摇了摇：“燕，你醒了吗？”

这时候，万寅燕忽然一下子跳了起来，瞪大双眼，惊疑地望着我！

她又是这样神经兮兮的。

我也站起来，说：“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你是谁？！”万寅燕忽然给了我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扇得我满眼金星，我被打得蒙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你是，你是那个雷小方？！”万寅燕继续张着口看着我，“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燕，你又怎么了？我是小涵！”我捂着火辣的脸部说。她脑里可能又出现了混乱，弄不清自己是方玉寅还是方寅燕。

“你是万寅燕，不是万玉燕，我是小涵，方涵之！”我继继说，声音放大了。

“万玉燕？哪个万玉燕？……等等，我想起了些事……幽都下面，万玉燕……万、万千重……幽都，是在幽都那里，小涵……蒙媚……阿容……他们去哪了！？”她语无论次地说着。

“我们都到这里了，这里叫做神界，是神统治的世界，我跟你结婚了，你还怀孕了！”我见她好象很凌乱，就提醒着。

“结婚？怀孕了？！”她惊叫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伸手去摸，继而更大声地叫了起来。

“怎会这样？这不是我，这个人是谁？……不！那个女人是谁？她是谁？她为什么会在我身上？！她是谁？！”

她脸色苍白，全身大汗，头发披散，颤抖着嘴唇，在胡语乱言，就如一个疯了的人一样。

我看得心如刀绞，想上前扶她，被她一手拨开。

“你别过来！”

我叹了口气：“在你身上的，是万玉燕，你在幽都时受到了她的影响，脑里不时会有幻觉……”

“万玉燕，不，她不是万玉燕，她是谁？她为什么能在我身体里面思考，为什么能让我做不愿意做的事？不可能的！我明明要纳一双龙凤鞋的，为什么她不让！”万寅燕说的话，越来越离奇。不过，她说到龙凤鞋的事，当时的确是忘掉了，我怕她不高兴，也没有提醒。

“小涵呢？他在哪？他……他、他，他变成了——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他不会变成那样的！”她好象想到了更多的事，“我为什么会跟你结婚，为什么会怀上了孩子？！为什么？！”

她怒视着我，眼神极为凌厉。

“那个小涵不是真正的小涵，他被龙族控制了，我才是真正的小涵！”我急得团团转，但不知道该如何令她相信发生的一切。

“你是雷小方，你这个卑鄙的小人！我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我可以死，可以灰飞烟灭，但决不可以跟你怀上孩子！我对不起小涵、我对不起小涵！”她神情越来可怕，眼神空洞，好象在发呆，又象是发傻。

“燕，我真的是小涵，我在秦岭上一分为二，真正的我，变成了方海的模样，而另一个我，变成了老龙，就是你看到的那个小涵……”我只得又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滚！”

万寅燕厉叫一声，转身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