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叶承蕴
“大哥,这么晚了把你们叫过来,确实有事情要跟你们商量。”
“没事,吃过饭也没有睡,上午我,也到乡下去了一趟,催促他们快些把茧子收上来。”
“今天我到潮白镇收获不老小,看来做生意就要多出去联系,还是外头的天地宽,憋在家里只会困住手脚。”
“二叔,店里的销售也不错,大米和绸缎都卖断货了。”健龙向他汇报道。
“这样很好,我们就要尽快把本钱收回来,一是赶紧把佟县令的欠款还上,二来也为下一趟南下极早备货。”
“二叔,船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健海说道。
“那就好!”许家陆喝了一口茶水,把茶杯重重的掼在桌子上,说道:“这次我结识了青阁县山口镇的石材商司成汉,与他初步搭成了销售石材的生意,他那儿有充足的货源供应,可以与许家搞长期合作的,我们的货源不成问题了。”
“我们刚成立货运公司,缺的就是这样的大供应商。”许家誉说道。
“我决定在山口镇设立许记贸易公司的揽货栈,以收购石材为主,兼做苹果、核桃等水果生意,还可以扩大到五谷杂粮,据我了解,青阁县山货比较丰富,生意多的是。”
“货源组织好了,但下游的客户在哪里?”三弟家通皱着眉头说道。
“说穿了我们许家从海产捕捞起家,现在拥有了六条新船,就是一个运输公司,把货物搬运到有需要的地方,搞贸易我们还真不在行。”许家誉说道。
“搞贸易确实是我们的短板,但也不至于像瞎子一样两眼黑,最起码,在上海我们还认识余老板,我们还要认识更多的人,只要对我们许家有帮助,我们都要加已利用。”
毕竟许家誉年约六十岁了,对于渐呈扩张之势的许家的事业感到无能为力,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性心中存了几多担忧,也难怪,为了操持这份来之不易的家业,他与二弟想到一块儿去了。
“二弟,我们的人手有限,干活我们有的是人手,可要做贸易,我们还缺少帮手,还要多招进来几位懂这门技术的能人来帮我们做吧。”
“大哥,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位年轻有为的叶承蕴就是一个好苗子。”许家陆把头转向健林,说道:“健林,明天你赶到栈桥叶家,亲自去问问叶公子。”
“好的。”健林痛快地答应了。
“大哥,茧子能收上来多少?”
“估计有万多斤。”
“也好,抓紧备货吧,大后天是黄道吉日,我们要举行公司成立仪式,生意做大了,没有个名字怎么行?大家伙可以发表意见,选个好听一点的名字。”
回房睡觉的时候已经十点多钟了,老婆有一肚子意见,全洒到了他身上。
“你张口生意闭口生意的,走个亲戚你也跑东窜西地谈生意,就连自己一双儿女的终身大事也不管了?”
“说哪里话,我不是最近忙吗?”
“你忙,你忙,家里事也不管了?”
“健林的事不是已经定了吗?”
“老三家的从茶山回来好几天了,你也不闻不问的,你还好意思说。”
“嗳哟,我忙得焦头烂额,把这事给忘了,那头意下如何?”
“老三家的说了,人家同意,就等许家下聘书了。”
“真的?”许家陆像小孩子似的笑了,“那还不好办,明天就下聘书,把健林的生辰八字送过去,把秦家的生辰八字交换过来,十月就拜堂成亲。”
“见风就是雨,你也不跟老三家的说说,让她把秦家女儿叫来避避暑,也好让健林熟络熟络,硬扭的瓜不甜,得让健林有个思想准备才行。”
“儿女婚事都由父母定,轮不着他什么事。”家陆的态度很干脆,“翠枝怎么了?”
“你没看出来?这些天时好时坏的,好像人家欠了她什么似的?”
“女大不中留,你看上哪家了?”
“我偷偷问过秋玲了,翠枝八成是对那姓叶的小子动了心。”
“呵呵,咱女儿真有眼光。”许家陆忍不住笑出声来。要是说别人他可能还有不同看法,这位叶公子可是一表人才,家称人值,两家也是门当户对,可是叶家能同意吗?
“你也不想个办法找个媒人去叶府上提亲?”
“我……”许家陆说不下去了,他有些难为情。
“又不是让你登门求亲,连个媒人也不会找?”
“噢,有了!”许家陆一拍脑门子,“我有个伙计叫成同连,跟叶家也相熟,托他去办理这事最靠谱。”
“那你就赶紧去办吧,千万别错过了,让女儿埋怨。”
“好、好,这事忘不了,明天抽空去会会我这位伙计,儿子的事,你跟老三家办就行了,我没意见。”
“有你这句话就行,谁还会让你去说。”老婆说完转过身,把个后背给了他。
“你这人真是,过河拆桥啊你……”
夏天天亮的早,刚五点多钟,喜鹊就已经在窗户外面“喳喳”地叫个不停了,有心事也睡不着。许健林起了床,到父母亲的房里请了安。父亲又叮嘱了一回,叫他快去快回,务必把叶承蕴请了来等等。
吃过早饭,健林便匆匆骑马上路,一路走一路想,叶成蕴能来当然是好事,好友之间可以日夜厮守,可是叶家也有一份产业啊,凭什么叶成蕴会来许家效劳?思来想去感觉这趟恐难成行,就权当出门看个朋友,过罗口镇的时候,虽说好多天没有丁吾方的音信了,但有要务在身,也不敢逗留,还是先去栈桥要紧。
栈桥村在罗口镇东南方向五里的黄海边,出东城门,一会儿就到了,叶家在栈桥村是首富,房子也修得最为气派,不用问路,直接奔那高大的青砖门楼的一家准没有错。到大门口,下马跟门房的人打听,真的就是叶府。看门人向里间通报。许健林看看天,也不过九点多钟,通红的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上,赶路的时候没觉得热,一停下来,热浪袭面,幸亏今天穿了一件薄绸衫子。
叶家门前有一条小河,河边生了一排大柳树,树荫下拴了三两头黄牛在悠闲的吃草,都说做牛做马像是一辈子没得翻身似的,看这牛儿多自在啊,人哪能知道牲畜的快乐,只是因为人把自己的主观感受而强加于牲畜的身上。
“健林兄,真的是你呀?”
一得到门房的通报,叶承蕴就登登登地跑出来了,他还怀疑是门房的人听错了,许健林怎么会有空到叶家来呢,一出门,见许健林正在看河边的风景,正是他呀。
“没想到吧?”
“快屋里请吧,外头太热。”
“这里有树有水的,风景蛮不错哩。”
“小时候,我跟我的哥和弟弟天天在这河边玩,夏天捉知了虫,在河水里游泳,冬天河水结了冰,就在上面滑冰,打懒老婆玩,可好玩啦。”
“你也玩懒老婆?”
“是啊,就是刻一个圆型的木头疙瘩,在尖上安放一颗钢球,放在冰面上用皮鞭抽打。”
“是的,我们那儿管这种游戏叫打温柔儿。”
叶承蕴笑了,露出那洁白的牙齿来:“懒老婆还能叫出这么动听的名字,真有趣。”
“我家东边的滩头有一个大泻湖,就在码头的南面,冬天西北风一刮,就会结成一个冰湖,我们整天在上面玩,什么都玩。”
“我家这小河沟与你们的大海没法比。”两个人一面说,一面就进了大门,到了堂屋见到了叶承蕴的父亲叶丰渠。
叶承蕴在前面介绍,健林赶紧打招呼:“叶叔好。”
“好,你就是许健林啊,承蕴天天跟我们说起你,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明不虚传的少年奇才呀。”
“叶叔过奖了,承蕴兄弟才是英姿过人呢。”
“对,你们俩个都是人中蛟龙,都不错。”叶丰渠在许健林七、八岁的时候,曾经见过一面,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印象了,平常承蕴总在眼目前说许健林这许健林那,今日得以眼见为实,便看出了这许健林体格魁梧,相貌英俊,打心眼里喜欢,赶紧让到屋里喝茶。
“贤侄,你爹的身体还好吗?”叶丰渠身宽体胖,穿一身青绸缎料子的宽松衣服,一把大蒲扇从左手换到右手,从右手换到左手,虽不停地摇,胖胖的脸上还是挂满了细密的汗珠。
“回叶叔,我爹身体很硬朗,临行让我捎话问您好,约您到石梁镇玩。”
“好、好,我们有多年不见面了,当然要见面聊聊。”叶丰渠笑着说:“听说你们许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了。”
“是啊,我家由捕捞起家,现在又做起了运输生意,一家老少都跟着忙,也忙不过来,我这次是捎来我爹的话儿。”
“捎什么话?快说说来听。”
“我爹的意思是想聘请承蕴公子到我家的公司工作,因我们都是下海出身,对于贸易并不太在行,特别需要像承蕴这样的生意奇才来帮忙。”
“承蕴也跟我谈过了,他愿意到许家工作,我不反对,年轻人就要到外面煅炼煅炼才好,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叶丰渠向站在一旁的丫环看了一眼,丫环赶紧识趣地出去了,他接着说道:“这些年,我们叶家的生意做得不太顺手,好像被缚住了手脚,难有大的发展,究其原因就是缺少了像你们许家这样的大船队,做生意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让承蕴去许家工作没问题,可是以什么方式去可以商量。”
叶承蕴和许健林听了这话都感到有些奇跷,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说白了,我们叶许两家可以联合一块把生意做大!”
许健林还认为听错了,原来叶丰渠想与许家合营,这主意不错啊。
“叶叔,我们两家能合作当然更好了,不过这事太过重大,我也做不了主,你还是跟我爹商量一下吧。”
“既然你们都赞成,我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今天承蕴先跟你回去,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明、后天我去石梁镇找你爹商量如何?”
“行。”
在叶家吃过一顿午饭,许健林便跟叶承蕴骑马返城,走到罗口镇的时候,两人又拐到丁吾方家里去玩了一下午。丁吾方也要到县城去办事,三个人便相约而行。
把健林派往栈子以后,许家陆便和大哥一起去了山口镇司成汉家里。时间不等人啊,当他们的马车赶到的时候,金昌友已经在司家等候他们多时,四人见面寒喧了一阵,便从司成汉家出来,到山上的采石场实际考察。
青阁县号称山城,境内多山,今日得此一行,真是名不虚传。
向北走出山口镇,迎面就是一座高山,立地而起,顺着一条上山的大车道走上去,每走出几十米,便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许家陆弟兄俩毕竟上了几岁年纪,又住惯了平地,因此,走起这山路来倍感吃力,而司成汉与金昌友却如履平地,谈笑风生,拐过了三道弯,司成汉便在一处采石场前停住了脚。
这片采石场约摸二十几亩地,上面薄薄的一层黄土地,下面全是青灰的岩石,难怪在这样的土地里不长庄稼,以前这里的人守着金山银山却缺吃少穿,年年都要出门要饭,现在开采石料换钱,涌现出一批像司成汉一样的商贾巨户,真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只要人的头脑灵活,土地就是人的衣食父母,怎么不能填饱肚子呢?
许家陆回头往山下看了看,只见一圈一圈的耕地像撂在一起的针线叵罗,地里种了谷子、高梁、地瓜一样的旱地农作物,越往山顶,土层越稀薄,只能种些果树一类的经济作物,想必每到秋天,满山都是通红的苹果,真是一座花果山呢。
“司老板,这片采石场是你家的吗?”许家誉歇了一会儿问道。
“是啊,是我家的,这座山也是我家的呢。”司成汉抬手指了指眼前的青山,说道。
“嗳哟,司老板,你真是发大了,我们祖辈子守着大海,也不能说大海就是谁家的,你真是财大气粗啊。”许家陆一边擦汗一边说。
“我可不敢当。”司成汉赶紧纠正刚才说过的话,“在我们这儿,家里有三两座山实再不算什么,穷山薄岭的,也出产不了多少粮食,一家人还照样吃不饱,就算山上有这石头,但也换不了几个钱的,在我们庄户人手里,这石头不值钱,扔了都没人拾。”
“这片石场你采石几年了?”
“已经三个年头了,以前不知道这种石头还能换钱,自从德国人用这种石头盖了一座教堂,才慢慢地被人知晓,现在胶州一带有人买这种石头,路途远,交通不便,也没有人愿意做这个生意。”
石场里有五、六个匠人手持铁钎在采石,许家陆便走上前去看个究竟。
采石工人们先在整片的岩石上打上洞,用炸药轰出几道裂口,再用铁钎撬、凿子凿,把石料分成小块,运下山来,可不是件容易的差事。那些匠人无不光着脊梁,脚上趿拉个破草鞋垫子,赤手搬着石块,两个一组,用粗槐树棒抬着个一人高的大铁爪抬石块,把撬下来的石块从采石场运出来,看着都让人心疼。
“这些人一天能采多少石料?”
“至多也就千数斤,也没个定数,工具太简陋,缺少铁器。”
“这片采石场能有多少石头?”许家誉问道。
“不好说,说不定整座山都是的。”
“这样更好,我们就不愁没有石料供应了,我们就可以签定长期供货合同了。”许家陆高兴起来。“等我们的合同签定下来,你就要多雇人手,多买些工具,再把这条运石路拓宽一些,用牛车马车把石料运下山。”
“岭高坡陡的,只能靠人力来运输。”
“这个以后再商量。”
一行人下了山,在司成汉家里把所有的事项一一敲定好,手写了一份采购合同,四个人分别签上了名字,摁上了通红的手印子,约定好交货的日期,许家陆当即付了张一千两的银票,这事就算定下了。中午四个人喝了一顿痛快的小酒,又把合同的事项逐一核实了,许家兄弟俩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