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漂浮，不定，生死

若有若无的芳香穿来，山茶似隐似现的香气刺破空气，漂浮在摇摇欲坠的露珠周围。雾中，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一步步走进，却是被脚下的蔷薇刺得遍体鳞伤。

“媓莱，是你吗？”

她伸出手，去触碰那冰冷的脸庞，却生生地穿过那男子的身体，透明的，冷到心寒。

“南景，你说过，你要来找我的，我有等你。”

男子嘴角那抹惨淡而凄凉的笑容，刺痛了她的双眼，她张嘴欲解释，却被封住了唇，那个柔弱的令人伤感的白色少年却依然在那边笑的灿烂。

“南景，这一世，换我来找你，你来等我，好不好。”

好......那个字卡在心头，吐不出，就那样默默的哽咽，如同被冰封了。南景这样想着，看着那男子在自己面前缓慢的消失，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媓莱，你一定要找到我，无论是天涯海角，我总会让你找到我，我等你......

“景姨，景姨，你在想什么？”温润的男声挟带着淡淡碧螺春的茶香，唤回了出神的南景。

南景摇摇头，微笑道：“想起了一个故人罢了。”又道：“今天我要去找一个人，不知何时能回来，想来你也如此刻苦的训练了这么些天，今日就好好休息罢了。”

“是，景姨，需不需要我派人送你。”燕京玦恭恭敬敬的问。

“无需，我去去就回。”南景抿了抿唇，站起微微理了理衣裳。“对了，你先帮我准备出一间客房吧，有客人要来呢。”

“知道了，景姨慢走。”燕京玦不敢多问，生怕南景厌恶了自己的多嘴。

南景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燕京玦，这孩子什么心事都藏不住，打趣道：“怎么，想问我去干什么又不敢问，我这次只是去见一位朋友，并无其他。”

燕京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难得的露出小男孩的羞涩。南景微微一笑，踱步走出了院子，燕京玦低下头，眼中闪过隐晦不明的光芒。

四四方方的院子里盛满了阳光，刺疼了谁的眼眸。那少年眼角轮廓清晰，悄悄地吐出一句话：景姨，如果你是我的，该有多好......该有多好......

南景到达自己的小院时，被那难得的静谧吓了一跳，若是往日，水芒早就该在屋里闹开了，今日却是怎么了。忽地，看见自家房檐上，落下一片好看的叶子，却是沾满了血渍。南景眼睛微微一眯，一个空翻站上了房檐。

那下面是山清水秀，景色宜人，却更是让人心慌。那个喧闹，活波，单纯的孩子正令人心疼地，安静地躺在那里，小脸苍白。

“水芒！”南景心下一慌，快步走上前，在孩子面前蹲下。这个孩子，她亲眼看着他一步一步的成长，今天变成这样，更是让她心中一片抽痛。

那孩子眼帘微微动了动，小声的嗫嚅到：“南姑娘，我解除了对湖的守护，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南景泛红了眼眶，颤声道：“谁干的，水芒，你告诉我，我不怪你的。”她想起了媓莱，想起了那个一样孤单的男子，也是如此，凋零在她的面前。她决不允许，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没有，只是反噬而已，南姑娘，我们走吧，不要呆在这里了。”水芒的眼眸暗了暗，抓住南景的衣领祈求道。南景欲言又止，却听那屋檐的另一头有人道：

“水芒，这就是你想守护的女子吧，呐，真是秀~色~可~餐~呢。”

那男子一身妖艳的红袍，倾斜而下的白发，眼角旁一道狰狞的疤痕，生生破坏了一张绝色的面容。

“墓彦，我不许你伤害她，你敢动她一丝一毫，我就屠你九尾狐一族，生生死死，以灵魂诅咒你们，永世不得超生。”水芒低低的咳了几声，又小声的对南景撒娇道，“南姑娘，带我走，快一点啊。”

“恩。”南景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墓彦，冷声道，“我待水芒如自己的家人，你若是敢再如此，我便有办法让你的式神死亡。”

语罢，她抱起水芒，白绸从袖中缠缠绵绵的射出，消失在了重重叠叠的竹林与夺目的阳光中。

墓彦低下头，手掌中一个深深的血印。他捂住心脏，想起那个倔强的少年。你呀，真傻，我怎么会忍心伤害你，伤害你喜欢的人呢？

“景姨。”南景到达燕王府时，燕京玦正在院中练剑，见她归来，忙收剑，上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他瞅见南景衣摆上的血迹，焦急的问。

南景也顾不得休息，大步流星的走进屋里，将水芒安置在榻上，对燕京玦道：“玦儿，快去请太医，实在不行找一个普通郎中。”

燕京玦也不多言，打发了小厮去找。见南景亲自打来了热水，取过毛巾，为那全身似乎在血里浸过的孩子擦拭血迹，心中不免有一些嫉妒。

“景姨，我让关屏来吧，你去休息休息吧。”燕京玦上前几步，试问到。

“无需，我来，水芒醒来看不见我会担心的。”南景头也不抬，一双玉手动的飞快，却又是那样的轻柔。燕京玦捏捏拳，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陆陆续续的忙完时，已近正午。南景难得闲了下来，坐在榻边的竹藤椅上，细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她为少年掖了掖被子，细细端详孩子的小脸。

那白皙的接近透明，没有了往昔娇俏的红晕。红唇紧闭，眉间皱皱的，南景抚平皱起的眉头，心中一片柔软。

那少年的眼睛动了动，睁开来。那一片透彻的颜色，无形中聚集了美丽的光芒，摄人心魂。“南姑娘，你为什么盯着我的眼睛看。”水芒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问。

南景脸一红，有些支支吾吾的辩解道：“没有呀，我只是觉得你眼睫毛好长。”

水芒轻笑，也不去深究，自言自语地说：“躺在那里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我感觉自己在娘亲的怀里，然后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爹爹和娘亲都来接我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南景自然是知道那些过去的悲伤，轻声道：“水芒，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现在叫水芒，不叫顾偌，既然换了一个名字，就要换一种生活。”

“恩。”水芒闭上眼。他一直都明白，也一直劝着自己忘记，但是，一看见南景，就会想起娘亲，想起那温柔的怀抱。

在这偌大的万千世界，我一回头，就看见了你娘亲顾盼生辉，因此给你取名顾偌。他想起了爹爹当初给他解释为何叫这个名字时的神采。

总有一些人，在你孤寂的时候照耀你，也会有一些人，就在你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