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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水军与西北局势
史德统在郓州待了两日,便启程回京,与来程不同的是,史德统特意绕道到去了济州。
济州巨野县北面的梁山泺刚刚解冻不久,十几艘走舸、海鹘战船乘风破浪地朝湖中快速而去,战船上突然响起尖锐的号子声,惊起一群水鸟。
为首的一艘海鹘战船甲板上,满是忙碌的士卒身影,这些水手们虽然忙碌,但细看却能发现众人皆有条不紊,各司其职。舱帘儿一掀,一个身着一袭青色长袍,外罩黑色红边的大氅,头戴墨色软脚幞头的英武男子走了出来。他面如冠玉、眉清目秀,腰间玉带上丝绦悬系着一枚如意玉佩,随着他的步子微微地晃动着,整个人显得玉树临风、卓尔不群,此人正是刚刚从郓州离开的宋国公史德统。
船头上,济州兵马使李偲立在一旁,手指船边的一艘走舸,朝着史德统说道:“军上,这是一艘走舸,可载人六十上下,同时有货舱可乘载重要物品。这种船顺风使帆,逆风使桨,船上备有八到十二枝长桨,民间俗称蜈蚣快艇,水面之上,数此船最为快捷。”
史德统点点头,当即又道:“那我等所乘的这艘又如何?”
“禀军上,此船名叫海鹘战船,其形状与其他战船不同,其前高后低,前大后小,如鹘之形。船上左右置浮板,形如鹘张其双翼,即使风涛怒涨而无倾覆的危险,而且可载百二十人上下,所以也是我济州水军中的主力战舰。”李偲回道。
“哦?难怪某看着这船怎么这么怪异呢,原来是这个原因。”史德统来了兴致,笑道,“可有再这比海鹘战船更大的战舰?另外你的水军兵源都是从哪里招收的?”
“军上,这郓、济二州,河流湖泊众多,所以临近的二州百姓也都颇识水性,稍加训练,便可编练一支水军,属下按忠义军遴选士卒之法,从郓、济二州百姓中募得一千水性极佳的农家子弟,再在附近招募不少操舟能手加以调教,不出半年,这些士卒都已熟练水上之事,只是…”李偲有点难为情。
“只是什么?”史德统追问道。
“只是二州工匠不多,知道如何造船的工匠更是少之又少。末将派人寻觅造船工匠,以高价聘请,然而应者寥寥,所以两年多来,末将只造得这十几艘小型战舰,用以训练水军,至于再想造得更大的斗舰与楼船,实在是无能为力!”李偲叹道。
“无妨,有总比没有好,你能从一穷二白的基础上,为朝廷打造出一支初具规模的水军已颇为不易。你是我的元从老人,虽然未跟随我左右,但是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我现在可以给你交个底,不出五年,朝廷必会对南唐用兵,一旦用兵,朝廷必定要攻取淮南之地。可是淮南之地水网纵横,湖泊交错,气候潮湿,骑兵步卒皆无用武之地,非水军战舰不可。到那时,朝廷若用战舰水师,你说首先会想到谁?”史德统说道。
李偲闻言大喜,暗想原来军上将自己安排在此处编练水军,早就为今后朝廷攻取南唐买下伏笔,不得不叹军上思虑之深,遂拜道:“军上思虑之远,吾所不及也!”
史德统摆摆手道:“听说你领着编练的水军,剿灭了这梁山泺中几处贼寨,不错,以战养兵,正好让士卒们见见血,以后再上了战场,士卒们就少了几许慌乱,反而多了几分从容,再经历几战,你的水军就能成为一支精锐!”
“末将也是想到军上之前在郑州任上剿匪的法子,既能缴获物资,补充军需,又能提高士卒的战斗力。年前,兖州慕容彦超遣兵,偷偷来我济州劫掠,也被我水军击退。”李偲笑道。
史德统点头赞道:“不错,有功当赏,待我回京后定向陛下为尔等请赏,不过你也不可懈怠,水军训练更不可放松。我也知道你的难处,我回京后,想办法从京中征募一批造船工匠前来助你,至于还有什么需求,你也列个条陈与我,凡是我能满足你的,尽量满足你。我只有一个要求,待到来日战时,我希望看到一支所向披靡的水军!”
“末将定不辱命!”李偲拱手道。
…
三月初一,汴梁皇城滋德殿中,郭威正在大发雷霆:“这灵州冯继业到底想干什么,造反吗?他以为我这个皇帝是个泥塑摆设不成?”
坐在殿下的范质、李穀、郑仁诲几人面面相觑,唯有史德统端坐蒲团之上,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原来今年二月初,北汉刘崇遣兵寇府州,团练使折德扆借助地利大败汉军,共杀伤汉兵二千余人,北汉损兵折将,连忙后撤,折德扆乘势反攻,攻占北汉岢岚军,折德扆随即上表奏凯,顺带着将朔方内乱之事也一同捅了出来!
这朔方节度使冯晖年前大病一场,无法理事,遂上奏朝廷,请求立其长子冯继勋为朔方军留后,谁知冯晖次子冯继业早已垂涎朔方节度使一职,毒杀其兄,自立为朔方军留后,竟将朝廷蒙在鼓里。这冯继业得位之后不知谦恭,反而恣意妄为,时常纵兵劫略羌夷,羌夷不附,朔方乱象渐起,若非折德扆奏表上多了一句嘴,不知道郭威还要被蒙骗多久。
郭威发泄了一会,有些气乏,抬眼见史德统坦然自若,似乎胸有成竹,遂问道:“子仲有何高见?”
“陛下,在臣看来,眼下灵州有此乱局,对朝廷来说未免不是件好事!”史德统卖了一个关子。
“哦?子仲此言何意?”郭威目光一凛道。
“西北之患不在朔方,而在夏州。此次折防御使奏报中亦提到,夏州李彝殷趁其防御北汉之时,偷偷遣军袭扰其后方,欲与北汉夹击府州。这夏州李彝殷虽与府州一殿称臣,但是其分明未将朝廷放在眼里,李彝殷其人亦是狡黠难制,朝廷若再继续这么羁縻下去,无异于养虎遗患!”史德统沉声道,“陛下不若借此朔方乱局,趁机遣军在西北扎下钉子,以好牵制夏州。微臣不才,愿遣军西上,为陛下安顿西北局势!”
郭威沉吟不决,遂向其他重臣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李穀当即奏道:“臣亦赞同史相公之请,朔方自唐末以来,俨然已成了半独立状态,那冯晖在灵州经营约有十余年,虽然抚边有方,成绩卓然,但是其已老暮,其治下党项胡人又开始恣意妄为,无所顾忌地抄掠各地,时不时的袭扰往来商旅,当地居民亦破受其害,正是需要朝廷宣抚之时,而冯继业擅立,不恤民情,以致朔方又起纷乱之象。而相对于朔方,夏州李氏自唐末以来,完全处于独立状态,不听调,不听宣,俨然已成了国中之国,更是每每趁中原动乱之际,火中取栗,不断蚕食周边州县,隐隐坐大,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而且夏州最近与北汉、辽人勾勾搭搭,若今后河东有事,难保夏州不会有什么动作,所以平削夏州,臣也极力赞同!”
郭威闻言点了点头,又朝范质问道:“文素有何看法?”
范质当即回到:“臣附议,只是朔方境内此时也是纷乱不堪,攘外必先安内,不知史相公对朔方局势如何打算?”
郭威猛然惊醒,对啊,为何不先听听这史子仲的打算再作安排,众人的目光随即又转到史德统身上。
史德统见郭威的目光投向自己,随即说道:“应对朔方乱局之策,臣总结起来十六个字:分化拉拢,讨抚并用,团结周边,步步为营。”
“此话怎讲?”郭威立即追问道。
“朔方自古以来就是羌胡杂居之地,桀骜不服王化,但其中不乏心向中原之众,自唐末以来,历代朝廷对朔方胡羌首领多有嘉奖,纷纷赐官予爵。陛下只需罢去冯继业朔方节度留后之职,将其押解回京,对待当地土著藩部,仍以高官厚禄相引,并以财物,臣相信大部分羌胡部落还是会服从朝廷旨意,不会作乱。另外对于顽抗的部落则以雷霆打击,毁其房屋财物,夺其牛羊马匹,杀其妻子族人。此外团结当地汉人,鼓励耕织畜牧,复兴商业,并招中原流民充实当地人口。并以灵州为中心,修寨筑堡,外以烽燧相连,一旦有事,只需燃起烽烟,援兵旦夕即至。此外向西交好河西六谷藩部,并向北联络归义军,结为渥援,到时内外皆安,兵甲已足,正是向夏州用兵之时!”史德统早有准备,侃侃而谈。
“好,看来子仲早有准备!既然如此,西北之行非子仲莫属!”郭威击掌赞道。
“陛下若派微臣前去朔方,微臣有四个要求还请陛下恩准!”史德统很是时宜开始提出自己的条件。
“你说!”
“其一,请陛下赐臣节钺,让臣对朔方军政有便宜专断之权,他人无权干涉。其二,调陕州保义节度使折从阮为鄜州保大节度使。其三,微臣向陛下讨要一封册封沙洲曹元忠为归义军节度使的圣旨。其四,今后中原如有流民和俘虏,一律发往朔方。此外大周死刑罪犯,除犯上重罪外,也一并发配灵州。另外…”史德统有所犹豫。
“另外什么?”
“另外微臣出镇朔方期间,朝中官员不得有所掣肘。”史德统沉声道。
史德统的意思郭威岂能听不出来,他是怕王峻会从中作梗,所以提前和自己打了个预防针。郭威思索了一番:“好,我便依你,但是你此去朔方,务必要为朕打开一番局面来!”
“臣愿立军令状,以一年为期,若臣在朔方无所建树,乱局未解,愿自缚归京,甘受陛下任何惩罚!”史德统拜道。
“你倒是想得美,若真是那样,你史子仲也不用回来了,直接自戕便是!”郭威回道。
“微臣领命!”史德统铿锵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