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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 晋王纳妃
话说开皇元年二月十三日,杨坚受禅称帝,建立隋朝。远在江陵的西梁孝明帝萧岿闻讯,立即派遣其五弟、西梁太宰、安平王萧岩,以及司空刘义、鸿胪卿柳庄等人入隋。
三月丁未,西梁使者至长安,庆贺隋主登基。隋文帝自然大喜,见到故人柳庄,杨坚喜笑颜开,走下御座,再次执其双手。
“去年三方叛乱,陈国亦借机举兵进犯,全赖柳卿晓喻梁主,西梁与我大隋才能相安无事。”隋文帝满怀感激地说道。
“陛下过誉了。此乃外臣分内之事,不足挂齿。”柳庄谦恭地行礼回答道。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从今以后,卿宜再接再厉,使隋、梁两国更加亲善。”杨坚抚慰勉励道。
“外臣遵命!定不负两国国主之厚望!”
自此,隋文帝对西梁孝明帝萧岿恩典更厚、礼遇更高,并派遣使者回访西梁,赏赐梁主黄金五百两、白银一千两、布帛万段、马五百匹。
转眼到了开皇二年春。
前几日还是朔风劲吹、霜色凝重、冷气袭人,仿佛一夜之间突变,如今已是万物萌发、草长莺飞、春光和煦。
隋朝长安城皇宫之内,隋文帝夫妇正在品茶吃点心,闲话家常。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阿摩年已十四,该是纳妃的年龄了。”独孤皇后浅浅地啜一口茶,轻声提议道。
“婚姻大事,还得父母做主。况且天子之家,门第高贵,更需讲究门当户对!”
“不知陛下心中,可有中意门第?”独孤皇后微笑问道。
“太子妃元氏,出自元魏皇室。阿摩若纳妃,可选西梁萧氏之女,皇后以为如何?”隋文帝一向敬重独孤皇后,阿摩又是独孤皇后最宠爱的儿子,此等婚姻大事,他当然要尊重皇后之意。
“臣妾听闻,萧氏子孙皆崇敬佛法,这点与我家相同,自然甚好。”西梁萧氏多为佛教徒,独孤皇后对西梁抱有好感。
“那西梁国主虽偏安于江陵一隅之地,亦为天子贵胄、龙子龙孙,门阀尊贵。若能与我大隋结为亲家,对两国大有裨益。”见独孤皇后乐意,隋文帝接着说道。
“臣妾还听说,世人皆称,三国有三曹,即曹操、曹丕、曹植父子兄弟三人。梁朝有四萧,即萧衍、萧统、萧纲、萧绎父子兄弟四人,并不逊于当年之三曹。梁主萧岿乃萧衍曾孙、萧统之孙,颇有才学,又爱著书,他的女儿,必有咏絮之才,定能与阿摩情投意合!”
“皇后既已应允,朕这就派遣使者,向西梁国主行三书六礼。”杨坚大喜道。
三书六礼,是中国传统婚姻习俗礼仪。“三书”指在“六礼”过程中所用文书,包括聘书、礼书和迎书。“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陛下欲派遣何人为使者?”
“朕想派侄子杨纶出使西梁。”杨坚的脸色由喜悦之色骤变为忧虑之容。
“杨纶之母宇文氏,向来与臣妾不睦,陛下称帝后,她又时常诅咒陛下与臣妾二人。有母亲如此,焉能重用其子?!”独孤皇后面呈怒容,声调也随之提升,这正是隋文帝担心之处。
“皇后所言,乃是家事,杨纶出使,是为国事。而且,宇文氏曾大不敬,朕早已下令除去其宗室属籍,皇后莫要再提及此事了。”隋文帝劝慰道,“诸多侄儿当中,杨纶已成人,且生性宽宏敦厚,姿容俊美,颇解音律,正适合代表我大隋皇室,出使西梁,为阿摩纳妃。”
“若从宗室子弟中选使者,杨纶的确是不二人选。”独孤皇后再无异议,虽然脸色并未转晴,夫妇二人终于不再意见相左。
于是,隋文帝下诏以邵国公、邵州刺史杨纶为聘婚主使,又挑选几名副使,择吉日出使西梁。
这杨纶,字斌籀(zhòu),乃杨坚同母三弟杨瓒长子,隋朝立国后,封邵国公,食邑八千户。开皇二年,拜邵州刺史。不过,杨纶因其父母之故,在隋文帝之世,常不自安。
杨瓒,字恒生,一名杨慧,出身贵公子,姿仪俊美,喜好读书,爱与士子相处,在当世甚有美名,时人称呼他为“杨三郎”。北周之时,以父亲杨忠军功封竟陵郡公,娶周武帝妹妹顺阳公主,武帝因此甚亲爱之。周武帝平定齐国,诸王皆追随前往战场,宇文邕信任杨瓒,留他守卫都城,并感叹道:“朝廷事务繁多,皆交付于卿。朕将出征东方,无西顾之忧矣!”
周宣帝即位,杨瓒升迁为吏部中大夫,加上仪同。宣帝驾崩,杨坚将入宫总管朝政,令杨勇召杨瓒,欲有计议,杨瓒却嗔斥道:“睍地伐,回去转告你父亲,做隋国公犹恐不能保全家人性命,为何要做灭族之事呢?”并未参与杨坚篡权之事。
杨坚做丞相后,提拔杨瓒为大将军,拜大宗伯,典修礼法与刑律,又进位上柱国、邵国公。杨瓒见兄长执政,群臣意见不一,潜在反对势力犹存,恐成为家祸,便想暗中谋害杨坚,潜谋举事。杨坚却不计前嫌,对他很是宽容,以礼相待。
隋文帝受禅后,立杨瓒为滕王,兄弟二人时常同坐,杨坚还像往常一样,亲切地称呼他为阿三。
而滕王妃宇文氏,此前就与独孤皇后妯娌关系不和,而杨坚又篡位称帝,她本为北周公主,更加郁郁不得志,私底下施行巫蛊诅咒之事。事情泄露后,隋文帝命杨瓒休妻,杨瓒因夫妻情深,不忍分离,数次请求隋文帝收回成命。隋文帝不得已而从之,下令将滕王妃宇文氏从宗室属籍中除名,不再承认其王妃名分。杨瓒对兄长此举颇为不满,时常忤逆文帝旨意,杨坚待他恩礼更薄。
话说此时,杨纶辞别滕王府的家人,只身前往长安城东边灞桥,此地是他与其他使臣相约之处。杨纶一向行事谦卑低调,此番远行,他不准亲朋故友送行,以免惹人非议;又提前赶往灞桥,以免他人等候自己。
灞桥建于灞水之上,为长安之冲口,凡自西东两方而入出峣、潼两关者,必经由此桥。灞桥两岸,十里长堤,一步一柳,柳枝袅袅下垂,杨柳依依,甚是妩媚动人。
不过,当杨纶骑马来到灞桥的时候,并未见到其他使臣,却发现道王杨静在桥边候着。
这杨静,字贤籀,乃滕王杨瓒次子,出继四叔父杨嵩为嗣。杨嵩在北周时,以父亲杨忠军功,赐爵兴城郡公,却不幸早卒。隋文帝践位,追封杨嵩为道王,谥曰宣,因杨嵩无子,命杨静过继,并袭封为道王。
“大哥远赴西梁,却未派人至道王府告知二弟。二弟从别人那里听说您今日启程,不知具体为何时,故在此恭候多时了!”杨静向杨纶一边行家礼,一边说道。他与杨纶一母所生,相貌虽相似,却面呈病态。
“二弟患有痼疾,不宜在河边吹风,快回府歇息吧!”杨纶不无担忧地说道。
杨静走到一棵柳树旁,折下一条柳枝,说道:“自古以来,世人皆折柳送别。我以此柳枝赠送大哥,愿大哥早去早回,一路平安!”
“多谢二弟美意!你可真是‘上马不捉鞭,反拗杨柳枝。下马吹横笛,愁杀行客人。’呀!”杨纶借用北朝乐府《鼓角横吹曲》中的《折杨柳枝》打趣道。
兄弟二人谈笑一番,待其他使臣相继到来,兄弟二人这才依依惜别。杨纶率领大隋使者团,意气风发地向西梁进发。
长安与江陵远隔千里,南北殊异,风土人情大不相同。杨纶一行人风尘仆仆地来到江陵城,先在城内驿馆留宿,沐浴更衣,并遣人入宫奏报,称明日大隋使者将拜谒梁主。
翌日,大隋使者备厚礼至西梁皇宫,杨纶等人趋走进入大殿。西梁孝明帝萧岿与文武百官守候于殿内。
“外臣杨纶,奉隋主之命出使贵国,为弊国二皇子晋王纳妃。”隋朝使者伏地叩拜梁主,为首的杨纶手捧一只大雁,恭敬地说道。
“宗主国使臣远道而来,一路奔波劳苦,不必向藩属国君主行此大礼。”萧岿急忙上前搀扶起杨纶,其余隋使亦纷纷起身。
“外臣此番出使,为申明隋主之意,愿与贵国永结秦晋之好!”
“承蒙隋主如此厚爱,朕不胜惶恐。”孝明帝喜出望外,他心知若能与大隋结亲,对西梁前途大有好处,便爽快地接受隋朝提亲,“传旨下去,速将未嫁公主的年庚八字呈上来,供大隋使臣占卜。”
大隋前来请求,皇帝亲自发话,梁宫之人岂敢怠慢。不一会儿,宦官进献一份文书,上面写着待字闺中的三位公主的生辰八字。
隋朝副使中有人擅长占卜,便将西梁三位公主的生辰与晋王杨广的生辰一起做了占卜,卜吉完成后,这位副使惊呼道:“大事不妙!这三位公主的年庚八字,与晋王的八字相冲相克,结果均为不吉。”
“此乃天命也!这可如何是好?”萧岿听闻此语,转瞬间变得愁眉不展,束手无策。
“不得已退而求其次,梁国宗室女子中可有其他适合人选?”杨纶问道。
“这……”孝明帝更希望自己的女儿做晋王妃,以显示西梁与大隋和亲之诚意。
孝明帝萧岿迟迟不肯发话,杨纶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偌大的宫殿之内,竟鸦雀无声,气氛异常尴尬。
正当此时,西梁孝明帝的张皇后携两名宫女进入大殿,向孝明帝行礼后说道:“陛下是否忘了,陛下与臣妾所生女儿萧琬,并未养在宫中,而是养于臣妾之弟张轲家中。”
“若非皇后提醒,朕竟一时忘了这个嫡出女儿。”萧岿闻言大悦,“来人,快将嫡公主的庚帖呈上来!”
“不必劳烦了,臣妾已命人带了琬儿的庚帖。”张皇后话音刚落,旁边的一名宫女就毕恭毕敬地呈献上庚帖。
隋朝副使再次占卜,此次结果为“大吉”,西梁皇帝、皇后与隋朝使者甚为满意。杨纶当即修书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至长安。
这西梁孝明帝与张皇后所生的女儿萧琬,为何会养在其舅父张轲家中呢?此事还得从当时的江南风俗说起。
按照当时的江南风俗,认为早春二月出生的孩子命运多舛,不宜养在父母身边,要么交予他人养育,要么活活遗弃。
而萧琬恰巧出生于二月,孝明帝虽不忍将其遗弃,却也不许宫中留下这样的“灾星”。于是,萧岿六弟、东平王萧岌收养了这位公主。
萧岌秉性淳和,幼而好学,位至侍中、中卫将军,对侄女萧琬视同己出。可惜,萧岌夫妇刚收养萧琬不久,夫妇二人竟先后病逝。
尚在襁褓中的萧琬又被转养在舅父张轲家中。张轲,字子居,祖父张弘策,南梁散骑常侍、洮阳县侯,乃梁武帝萧衍的堂舅。父亲张缵(zuǎn),南梁湘州刺史、利亭侯,尚梁武帝第四女富阳公主。张轲时任安平王萧岩的属僚,却家境贫寒。
因此,萧琬小小年纪,也要分担家务,与舅父、舅母一起辛勤劳动。辛苦忙碌之余,张轲夫妇便教萧琬写字、读诗,萧琬天性聪颖,一学即会。春去秋来,光阴荏苒,十几年过去了,萧琬已长成知书达礼、温柔娴静、颇有教养的少女。
孝明帝派人将萧琬接回宫中,萧琬见到了久未谋面的父母,以及从未见过的两个同母弟弟,即萧岿第四子、临海王萧璟,以及第七子、新安王萧瑀。
此时的萧琬,长得明眸皓齿、楚楚动人,与父母一样崇敬佛法,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令孝明帝、张皇后惊叹不已。
未过多久,隋文帝回书传至江陵,白纸黑字写着:册封西梁嫡公主萧氏为晋王妃云云。
孝明帝览信之后,派遣柳庄为使臣,与大隋使者一起护送嫡公主萧琬至长安城。
临行之前,张皇后亲自施衿结褵,即将五彩丝绳和佩巾结于萧琬身上,并告诫道:“勉之敬之,夙夜毋违宫事!”
“女儿谨遵母后教诲!”萧琬含泪拜别父母兄弟,乘坐富丽堂皇的马车,与使臣们一同奔赴异国都城。
隋文帝夫妇初见西梁公主萧琬,发现是位温婉和顺的美人,且他们已有耳闻,听说这位公主聪慧好学,善写文章,有见识,又颇知占候之术,隋文帝、独孤皇后大为欢喜,他们早已从并州召回次子杨广,另择黄道吉日,为二人举行庄重典雅的婚礼。
南北朝时期著名诗人、文学家,卒于开皇元年的庾信,曾写过一首歌咏婚舞隆重场面的诗,名曰:《和咏舞诗》
洞房花烛明,燕余双舞轻。
顿履随疎节,低鬟逐上声。
步转行初进,衫飘曲未成。
鸾回镜欲满,鹤顾市应倾。
已曾天上学,讵是世中生。
晋王妃萧琬虽出身帝王之家,却长于普通百姓墙院中,没有金枝玉叶那种娇生惯养之气,加上性格随和温顺,善解人意,颇有才气,这些都是少年才俊杨广求之不得的。萧妃见晋王英俊潇洒、仪表堂堂,才思敏捷,亦十分倾心于他。
这对新婚夫妇百般恩爱,珠联璧合,相得益彰,杨广对萧琬甚是宠爱敬重。婚后不久,夫妻二人从皇宫回到封地并州。萧妃初归晋王籓邸,有辅佐君子之心,成为晋王杨广的贤内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