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吾乃堂堂七尺男儿身

身着绿袍的小太监低眉顺目地带着一人走了进来，那人身形修长，银发如雪，一袭白色衣裳裹身，如仙非仙似妖非妖，深紫色的眼眸眸光妖冶，眉目间有着比那妩媚的女子还要入骨三分的魅惑气息，一张阴柔俊美的面容美得仿佛能勾去人的三魂七魄一般，美则美矣，眼底却跃动着一股危险慵懒的气息。不待那小太监引路，夜雪尘便径直朝墨绯璃所在的方向走去，步伐似乎比起往常而言要快了许多，

“陛下，金陵城传来消息，北澜奕带来的二十万大军如数歼灭，战事告捷。”他禀报道。

“你何时也对这些战事感兴趣了？”合上了手中的奏折搁置到一侧，墨绯璃纤长如玉的长指拿起了下一个奏折放在龙案中央展开，流光溢彩的缎墨眼眸略微扫了一眼之后便落笔在上面继续批注着，冷漠清冽的声音漫不经心地问着。

“公主也去了金陵城，”夜雪尘再度开口，妖异的深紫色眼眸一边微微打量着墨绯璃的神情，一边回想着那一日墨若旖和他说的话，“她说金陵城的桃花开了，想要去挖当年在金陵城埋下的那一坛子桃花酿带回来。”金陵城的气候与别处的不同，植物生长的时序更为怪异，那里原本应该在三月盛开的桃花却偏偏到了桃花早应悉数凋零的深秋时节才会绽放，起初夜雪尘也是贪图一时新鲜，才会想要在那里的桃花树底下埋一坛子酒，只是那一日出门的时候碰巧被那墨若旖那丫头看见了，非要跟着他一起去，皇命难违，他只得带着她一道去了一趟金陵城，埋了两坛子酒，如若不是前几日那丫头提起，他也忘记了这一茬，只是不想，墨若旖那丫头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没有墨绯璃的命令便擅自偷偷离宫了。

听见事关墨若旖，墨绯璃执笔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般蓦地一顿，尔后便停了下来，一双潋滟冷冽的缎墨眼眸浮动着幽幽的光泽，“她有说何时回来吗？”夜凉如水，墨绯璃记得五日前他在御花园看见墨若旖的时候，她穿的衣裳略微单薄，他当时便下令责罚了一众侍奉她生活起居的宫女嬷嬷，惹得她不快，他原以为她只是小孩子心性气几日便无事了，却不想她转头一声不吭便离开了皇宫去了金陵城。

“怕是，没那么快了，”夜雪尘俊美阴柔的面容微微染上几分凝重之色，“方才探子传来消息，你下了一道圣旨，不仅与北澜奕和解了要放了他，而且还赠送了三座城池作为和解之礼，命屠洪叶护送他回北澜。”对于一个阶下囚，那道圣旨不是将他处死或者是揪着他吞并北澜国，反而是与他和解，划了三座城池给他，这样一笔亏本又愚蠢的买卖，夜雪尘想来也只有墨若旖那个疯丫头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缎墨一般黑漆漆的眼眸染上几分沉沉的光泽，墨绯璃仿佛是若有所思的模样，脸上的情绪喜怒难辨，薄薄的浅色唇瓣微微翕动，他询问夜雪尘身侧站着的小太监，“今日除了你，还有谁进过我的寝宫？”

“回陛下，傍晚的时候㬚殿下进来过一次，之后我听守朱雀门的巡更侍卫说，他急匆匆出了皇城。”小太监毕恭毕敬地回答，垂着头不敢直视墨绯璃。

“如此一来，那道圣旨怕是璃公主让㬚殿下弄的，”夜雪尘眼眸浮起一抹担忧之色，墨若旖那丫头这一回确实是太过顽劣了，“陛下，不如...........”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打断了，融融的火光映照之下，墨绯璃缎墨一般极黑的眉眼凉得渗人，

“她若喜欢，便随她去吧。”

十指捧流云，倾楼知花信，年少鲜衣，交眸于画桥绣堤。

翌日一大早，墨祁㬚一打开屋门，一套嫩黄色的衣裳便盖在了他的脸上，他尚未反应过来，墨若旖便推着他往回走进了屋子。

“干什么啊墨若旖？”墨祁㬚一把扯下盖在他头上的那一套嫩黄色的衣裙，漂亮得过分的眉眼染上一丝愠怒，“一大早的又发什么疯？”今日墨若旖换了一身男子装扮，雪月色的绸缎长袍，祥云流纹一株画梅锦绣，一头漆黑如锦缎般柔软的长发用一方绸带束起，未施粉黛的小脸显得格外干净，明净如新雪，东墨国皇宫内的人个个都怕她，就算是那些一起玩到大的官家小姐小郡主小世子也怕她，那一种怕，多多少少是带着几分厌恶，不仅仅是因为她背后的墨绯璃，还是因为她额头上那一个自娘胎出来便带着诡异的血月牙印记。这么多年，同龄人之中也就只有墨祁㬚敢对她大呼小叫，想来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墨若旖有时候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一点贱骨头，被人敬奉着畏惧着还不满足，非得要被人骂一骂才觉得舒服一点。

“没有发什么疯，来看看你起来了没有，”嘴角微微仰起浅浅的弧度，墨若旖巧笑嫣然地望着他，嘴角边浅浅的梨涡看起来无害至极，“我们准备出发了。”

“好了啊，不就是去一趟北澜国吗？难道你还有别的打算吗？”瞥见墨若旖今日如此反常热情的举动，墨祁㬚越发得觉得背脊发凉，总感觉自己不是被她算计了什么，就是在被她算计中，心头无端端生出一丝惶恐之感。

清丽灵动的笑颜眉眼弯弯宛若月牙儿一般，墨若旖抿了抿小嘴，细细软软的双手将那一套被墨祁㬚丢在一边的嫩黄色衣裙捡起并塞到了他的怀里，一副理所当然地告知他，“此次我们护送北澜璟回北澜国，是㬚殿下亲自护送，而这个㬚殿下，是我。”

墨祁㬚不明所以地眨巴眨巴了自己小狐狸一般漂亮的眼眸，修长的食指反向指了指自己，“你是㬚殿下，那我呢？”

“你？”墨若旖嘴角的笑意陡然转深，恍若玛瑙清溪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微微染上一丝狡黠的光芒，“你是㬚殿下身边会武功、容貌倾城，身段妖娆的美艳婢女咯，你看这衣裙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你穿起来一定很合适。”

疯了疯了疯了，墨祁㬚本就有着一丝愠怒的眼眸眼下彻底一片通红的愤怒，抬手拍桌而起，他横眉冷对，一脸誓死不屈的决然之色，“墨若旖，你这次说什么我也不干，竟然想让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男扮女装，你真是疯了！”

“话不要说得太满了，”细细软软的双手及时接住了墨祁㬚因为愤怒想要丢出去的那套嫩黄色的衣裙，墨若旖宛若初雪一般白皙清丽的小脸笑意浅浅，似乎对于墨祁㬚反抗的情绪一点儿也不觉得恼怒和意外，语气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若是不照着我的话去做，那么你以后再也别想见那个白莺姑娘了，不只是白莺姑娘，其他的姑娘你也别想见了，我让大皇兄将你流放到边境去，天天对着一群五大三粗的臭男人。”

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远远胜过千军万马，墨祁㬚用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眼神上上下下扫视了墨若旖一番之后，便铁青着一张比女子还要艳丽的面容将墨若旖手上的那套嫩黄色衣裙接了过去到屏风后去更换。趁着墨祁㬚更换衣裳的片刻功夫，墨若旖便有一下没一下地和他聊着，

“等到了北澜国之后，你若是想要回东墨国了，我便刺你一剑，你回来就跟夜相国说是我胁迫你做那些事情的，大皇兄顶多就是象征性地责罚你，不会真的要你的命，所以你也不用担心................”

“你为何要帮北澜璟？”窸窸窣窣地穿衣声传来的同时，屏风内也响起了墨祁㬚的声音，“昨夜我听见他问你为何要帮他，你似乎没有回答，你这一回，当真是像以前那样一时贪玩吗？就只是，为了惹大皇兄不快给他添堵吗？”

闻言，墨若旖搭在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点着的手指渐渐停下了动作，轻软的声音如寻常一般活泼无异，“我没有想要给大皇兄添堵惹他不快，我帮北澜璟，不过是因为，不喜欢屠洪叶这么赶尽杀绝，而且我在北澜国待得久了，觉得没什么意思，”墨若旖思虑了好一会儿，决定还是用最为浅显的言辞跟墨祁㬚解释清楚其中的原因，“就像你去白莺姑娘那里待久了，就忍不住想要去飞云舞坊找依依姑娘一样，一个道理。”

那厢屏风内的墨祁㬚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随后他疑惑不解的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若是我要回东墨国，你不就一个人留在北澜国了吗？你叫屠洪叶护送北澜璟回北澜国之后回来，你难道没有想过你若是一个人留在北澜国，会有危险吗？”

“有何危险？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愚笨吗？”恍如玛瑙清溪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屏风上映出来的墨祁㬚的身影，墨若旖不以为意地回问他。

短短的两句话，便将墨祁㬚堵得完全说不出话来，长久的沉默之后，屏风便被推了开来。当那一袭嫩黄色衣裙的修长身影出现在眼帘的时候，墨若旖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墨祁㬚的眉眼本就长得过分漂亮秀气，换上了一套女子的裙裳之后，不仅不显得违和，而且更是将他那一种秀美之气发挥到了极致，可谓是流云飞花落芊画，慕慕浅月人中仙，美丽得让人眼前一亮。直到墨祁㬚走到了跟前，墨若旖才渐渐缓过了神，看着他板起的一张漂亮的脸，她恍若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轻轻眨了眨 ，略微思量了一下之后，她道：“往后，你的名字就叫翠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