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夜相国求见
“清,清楚,清楚了,方才㬚殿下已经宣读过圣旨了,卑职,卑职这就动身护送,护送奕王回北澜..............”屠洪叶不敢直视墨若旖,一直抱拳将头埋得低低的,对于他而言,一来他是不敢以下犯上,二来他是很忌讳和恐惧墨若旖额头上那一个不祥的血月牙印记。这十多年来,墨绯璃虽然大力破除鬼神迷信之说,可是一些腐旧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神仙鬼怪这些东西是万万不能完全不敬畏,不祥凶煞之物也不能不提防。
“你错了屠将军,”轻软的声音打断了屠洪叶的话,墨若旖将手中的羊脂玉酒杯搁置在了石案上,一字一句地纠正他,“是护送我和奕王回北澜。”
“这.............”屠洪叶一脸惶恐地抬起头看着站在一侧的墨祁㬚,神色甚是为难。
“怎么,难道你对她说的话有意见吗?”墨祁㬚漂亮的眉眼“刷”地一下变冷,屠洪叶看着他略带薄怒的神情虽然不觉得吓人,可是一想到墨若旖以及在墨若旖背后给她撑腰的墨绯璃,顿时感觉两腿发软,就差没有伏地求饶了,“卑,卑职,卑职不敢,璃公主饶命..............”他的声音巍巍颤颤,一脸的恐惧之意表露无遗。
月影阑珊,北澜璟站在台阶之上,一双恍若黑曜石般乌泱泱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台阶下发生的这一切,目光在墨若旖如清雪一般白皙净透的小脸微微掠过之后,便渐渐变得幽深暗沉,仿佛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金陵城作为两国交战的边界之城,城中的百姓在大战开始前便逃离得七七八八了,屠洪叶寻了很久才寻到一处完好的古宅给墨若旖三人歇息,后半夜忽然下起了雨,吹得纸窗呼呼作响,北澜璟自床榻而下起身去关窗的时候,一抬眸,如黑曜石一般乌泱泱的眼眸便映照出了长廊下那一抹单薄的月青色身影,静静地注视了片刻之后,他便施施然关上了窗子。
“在想什么?”伴随着北澜璟的声音落下的那一刻,一件玄色的披风便覆上了墨若旖单薄的肩头,将她纤细的身子包裹得紧紧的。墨若旖这才发现北澜璟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一双如黑曜石一般乌泱泱的眼眸静静地凝望着她。泼墨一般的大雨将那屋檐下的芭蕉叶打得东倒西歪,将庭院一地的落叶湿得透彻,也将这深秋之夜染得发凉。墨若旖如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轻轻抬起,仰着一双宛若玛瑙清溪般澄澄湛湛的眼眸与北澜璟对视,
“北澜璟,”这是她第二回叫他的名字,轻软的声音像是缓缓流动的溪水一般透净,“你相信生死有命吗?”她忽然问了他一个不着边调的问题。北澜璟修长的睫毛轻轻扇动了一下,尔后一脸不解地看着她,“璃公主,为何这么问?”
“你可以唤我墨若旖,别叫我璃公主,”宛若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在眼睑下微微投下一侧淡淡的阴影,这是墨若旖第二次神色认真地纠正北澜璟对她的称呼,语气中透着一股莫名的执拗,像是个固执的孩童一般想要坚持一些莫须有的原则。北澜璟仍旧是用一双如黑曜石一般乌泱泱的眼眸注视着她,只是那眼眸中泛动着的光泽比方才略微多了一些情绪,
“我相信生死有命。”他接着回答她方才问的问题。
闻言,墨若旖恍若玛瑙清溪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眸光动了动,目光再度投向屋檐外的雨景时,她轻软的声音渐渐染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倘若有一个算命的道士告诉你,你不出三日便要死了,等到第三日的时候,果然有人来将你杀死了,那么你是恨那个杀你的人,还是恨你的命,抑或,你两个都不恨,因为你觉得,生死有命?”
这问题着实古怪,北澜璟好看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半晌之后,他才施施然开口,语气中略微透着几分无奈之意,“你这问题假设得过于极端,”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我相信生死有命,是因为今日在城郊的时候,我原本以为我会死在屠洪叶的那一箭下,后来你出现了,我没有死成,我想,这些都是命吧,若是真的死了,我也没有什么好怨恨的。”
“你代替北澜奕来和东墨国交战,就是做好了准备要来送死的吗?”小小的脑袋微微侧了一下,墨若旖一双澄澄湛湛的眼眸直直地对上了北澜璟乌泱泱的眸子,那如玛瑙清溪一般净透的眼眸眸光流转恍若浮影,仿佛能看清楚人的三魂七魄一般,莫名其妙令人觉得心惊。北澜璟不语,二人忽然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之中。那问题一问出来了之后,墨若旖倏地又觉得不太想要知道这个答案,再加上北澜璟似乎不怎么愿意回答,她便嘴角一弯,眉眼泛起灵动的笑意,
“对了北澜璟,你身上这个玉佩你还记得是什么人送你的吗?我方才在挖酒坛子的时候看见你看着它,今日在战场上你也是将它拽在手中,它对你很重要吗?”细细软软的食指轻轻往北澜璟腰际上那一块墨湛色的玲珑玉一指,墨若旖的语气中透着点点好奇之意。
听见墨若旖的话,北澜璟下意识地微微抬起修长的五指覆上了他腰际挂着的那一块墨湛色的玲珑玉,指腹习惯性地轻轻摩挲着那玲珑玉的玉珠子上那一个小小的“舞”字,宛若黑曜石一般乌泱泱的眼眸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柔和的光泽,连带着声音也变得温和了许多,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人一般,
“嗯,是一个故人送给我的,它对我确实很重要。”
“什么故人?”墨若旖好奇地想要刨根问底。
“北澜国昭月郡主,她的名字叫做离清舞,你可曾听过?”昭月昭月,昭昭明月,其心可鉴。离清舞的父亲原本是手握重权的镇国将军,不幸在一场战争中为国捐躯,战死沙场,离氏一门人丁单薄,独独留下了离清舞这么一个血脉,北澜国皇帝见其可怜,便册封她为郡主,接入宫中,赐“昭月”为她的封号,以褒奖她离氏一门忠心为国,其心可鉴。
“听过,”宛如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轻轻地扇动了一下,墨若旖一双恍若玛瑙清溪般澄澄湛湛的眼眸眸光灼灼,嘴角边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北澜国第一美人,墨祁㬚曾经跟我说过,她相貌出众,而且满腹经纶,可谓是容貌美如兰,才情馥比仙。”
“是啊,清舞真的很好。”没有过多的修饰语,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便足以窥见离清舞在北澜璟心中地位之高。浓密如小扇子一般的长睫下一双澄澄湛湛的眼眸眸光微微流转,墨若旖稍稍裹紧了一下身上的玄色披风,轻软的声音在这深秋的雨夜里略微显得有些单薄,“那你很快就能看见她了,北澜国的秋天,应该比这里还要冷吧。”
“嗯,要比这儿冷上许多,若你跟我一同回去,怕是要穿更厚的衣物了。”不知是因为提到了那个出尘绝艳的女子,还是想到了即将要回去的国家,北澜璟如黑曜石一般乌泱泱的眼眸微微染上了几分温和的浅光,连带着俊美如天神般的面容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对了,有个问题忘记了问你,你说你那十万援军在路上听到了你被俘虏的消息,是会继续过来,还是原路返还呢?”此次墨若旖之所以会来金陵城,也只是为了那一坛子酒,所以对这一场战事知道的不多,方才墨祁㬚回屋前特意和她说了一些细节,最后总结了一点,北澜璟这场战事之所以会失败,不是因为屠洪叶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他腹背受敌,被外人算计之余又被自己人陷害,才会这么一败涂地。
北澜璟轻轻摇了摇头,乌泱泱的眼眸略微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雾影,低低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想,他们可能根本就没有上路。”他道。
骤雨不知何时停了,夜色越发地浓重,北澜璟低低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脱去了一身的坚硬的盔甲之后,他修长挺拔的身姿看起来分外清瘦颀长,略微透出几分孤寂的意味。不等墨若旖说话,北澜璟便垂眸敛了敛情绪,继而和她说道:“夜深了,我送你回屋歇息吧。”
粉嫩嫩的小嘴微微翕动了一下,墨若旖如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下一双澄澄湛湛的眼眸仰望着北澜璟的侧颜,眼眸中似有粼粼的浅光在流动着,仿佛有什么话想要脱口而出,可是最终,她也只是点了点头,尔后将身上那宽大的玄色披风还给了他,纤细的身影沿着那长廊折返回了自己的屋子。
是夜,更深露重。
在那茫茫的夜色掩映之下,雕栏玉砌的宫殿如孤城独立,巡夜的侍卫走过之后,长廊陷入了一片寂静。偌大的凌霄宫大殿内灯火通明,上好的墨玉铺成的地面微微透出了一层清冷沉寂的光泽,一袭水墨色衣袍,眉目潋滟的年轻男子端坐在龙案前,疏淡的月色自他身侧那扇紫雕木窗子倾泻而入,而他那颀长挺拔的身影比那月色还要清冷孤傲,极盛的面容宛若红色彼岸花一般华美得摄人心魂,如缎墨一般极黑的眼眸像是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潋滟深邃,却是无半点儿温情,只见他手执长笔正批阅着手中的奏折,极盛却极清冷的面容在跃动着的融融火火中透出霜雪般的冷意。
长夜漫漫,殿门外倏地响起了一声通报,“夜相国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