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连根拔起（一）

大中三年春，锡山镇守使得到归义军节度使张义潮命令，率全军猛攻黑马城，与此同时，归义军一路军也已经逼近肃州城下，肃州震动。

按照张义潮先前制定的作战方略，一旦守唐镇的居民在山丹县定居下来之后，一路军便以最快的速度逼近肃州，其主要的目的就是牵制肃州方面的吐蕃城防营，进而达到猛攻黑马城的目的。果不其然，肃州城在遭受归义军宾兵临城下的危急关头，尚恐热为求自保，放弃了支援黑马城。

不仅如此，张义潮将最新研制生产的火药秘密派发至锡山军中，有了火药的协助，锡山军如虎添翼，城高墙厚的黑马城在火药的进攻下很快就被炸开了一个缺口，锡山大军及善县屯田军从两个方向向城内涌去，黑马城败亡。

那么一向以城高墙厚、神秘莫测著称的黑马城为何会在这么短时间内被攻陷呢？原来，黑马城在隋唐时期一直作为囤积粮草使用的军镇，无论是规模还是城墙厚度都不能与一般的州县城墙想必，而且军镇的城墙比州县的城墙都要矮上一截，因此火药所发射的巨石也就很轻松的敲开了一个缺口。

面对归义军的猛烈进攻，黑马王彪紧急召见了城中的大小喽啰数十人，众人纷纷扰扰，各执一词，有的人甚至主张向南逃跑投靠吐蕃人，有的人则主张向西北方向逃跑投靠沙陀。议事厅内，激烈的争论声伴随着炮火轰鸣的声音，使得王彪心烦意乱，

“都给我闭嘴，你们如果拿不出一个合理的建议，就给我老老实实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一阵呵斥过后，议事厅内恢复了平静，只见众人面色苍白，纷纷低头不语。王彪不耐烦的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黑娘子身上，略带责怪的问道，

“黑娘子，当初是你建议与吐蕃人结盟，现在我黑马城受到归义军的猛烈攻击，吐蕃援军何时才能到来？”

“大哥，我已经于三日前向肃州的尚恐热将军发出了求援信，按说现在应该到了，如果我所料不错，吐蕃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请大哥耐心等候！”

原本王彪就已经是内心震怒，一听黑娘子这番话，内心的怒火一阵上涌，一把将面前的茶碗给推得满地都是，满脸怒色的站了起来，怒喝道，

“老子没那个心情等了，还没等到吐蕃人来，老子的人头恐怕都已经被送到张义潮的节度使府了！不等了！”

“那大哥有什么打算？”

“归义军仗着火药的威力在我黑马城耀武扬威，我黑马王彪什么阵势没见过，怎会怕这个玩意儿？”

“大哥，张义潮诡计多端，千万不可大意！”

这个时候的王彪已经对黑娘子失望透顶，尤其是新结盟的吐蕃人没能及时救援黑马城，王彪已经感觉黑娘子无用，随即起了杀心，可是这种想法一闪即逝，毕竟现在是用人之际。对于黑娘子的这番“好意”，王彪虽然内心厌恶，可是脸上却露出了虚伪的笑容，朗声说道，

“黑娘子，是不是你的年龄大了，胆子也变小了？想当年我们一起出来混的时候，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大哥就不要取笑我了！”

“这么说，你黑娘子与当年无异？那么你敢率领你部弟兄出城应敌么？”

被王彪激将，黑娘子顿时满脸羞红，为了不在弟兄们面前失了面子，黑娘子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沉声回道，

“我黑娘子身为黑马城二当家，值此危难关头，自当竭尽全力保护黑马城，请大哥放心！”

“好，有你这句话，大哥我就放心了！”

说完这话，黑娘子转身离开了议事厅。

是日上午，黑娘子领着本部人马一千余人在漫天炮火的轰击下从东门离开黑马城。

这支队伍在黑娘子的带领下原本想要趁乱出城偷袭归义军的主阵地，但是刚一离开城池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此时的归义军大约六千余人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黑马城南五百米左右，这支归义军大部队不再像先前所看到的那般，而是一支拥有了火药武装的新式军队，不仅如此，这支归义军还有二十多台楼车及云梯，协助部队攻打黑马城。

这一边，锡山镇守使安景、镇守副使莫贺、陆荟，善县屯田使国柱等人端坐在战马之上，远远地眺望着城南的战况。正当众人看的出身的时候，一名斥候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朗声报道，

“禀告安大人，城东有一支约一千多人的土匪在此探头探脑，我军是否出击？”

“本官知道了，退下！”

“是，大人！”

此人退下后，安景扬天长笑一声，道，

“据我与王彪这么多年打交道来看，这支从东门出来的土匪部队极有可能就是向我军主阵地进攻的！”

听了这话，善县屯田使国柱站了出来，将目光转向安景，沉声说道，

“安大人，土匪情绪必然躁动，长此以往，这些土匪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弃城而逃。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这支土匪究竟会选择从哪个方向逃走，如果下官所料不错，这支一千余人的土匪除了是伺机向我军主阵地进攻，另一种可能就是寻找可以突围的方向，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引导这支土匪进入我们设定好的棋局！”

此话一出，安景等人均是点头。只见陆荟站了出来，对着国柱笑道，

“难怪节帅总是称赞国柱大人有勇有谋，是我归义军中不可多得的谋才，今日我等才见识到了国柱大人的计谋，真是荣幸啊！”

“夫人真是谬赞了，下官只是按照常理推测，并没有什么奇谋！”

“哈哈哈...，国柱大人就不要谦虚了，说说你的妙计吧！”

“安大人请看，从黑马城往东是一片茫茫沙漠，而且一直延伸至庆州一带，向南虽然也是沙漠，但是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肃州，向北则是漠北草原，一百多里之后就是沙陀人的地盘，往西是锡山。如果下官所料不错，黑马城土匪极有可能向南和向北两个方向突围！”

“哦？却是为何？”

“大人请想，黑马城土匪与吐蕃人结盟早已经是不争的事实，那么土匪向肃州逃跑寻求吐蕃人的庇护也在情理之中；其次，向北的沙陀人与周围的各种势力并没有复杂的联系，因此前往此地既能躲避我归义军又能伺机与沙陀人结盟，一举两得！”

“沙陀人最近几年蠢蠢欲动、志向不小，为了寻求长远的发展，沙陀人极有可能在得罪我归义军的情况下贸然收留黑马城土匪，我们还是要提前准备！”

“安大人所言甚是，下官以为当务之急就是将黑马城的情况报告给嘉峪关的节度使大人，并以朝廷的名义勒令沙陀人放弃收留土匪的想法，如此一来，既能不动干戈的将土匪逼迫离开沙陀，甚至有可能令沙陀人将土匪绑缚来谢罪！”

听了这话，安景等人愈加的佩服国柱的政治智慧。既能在战场挥刀自如又能将战略规划做到张弛有度。

想到了这里，安景随即说道，

“国柱大人思虑纯属，本官佩服，现在按照你的建议现将黑马城的情况报告给节度使大人，那么接下来又该如何呢？”

“我们既不能放任土匪向南与肃州的吐蕃城防营汇合，又要阻止土匪向西而去！因此，当务之急，就是要在这两处出口布置重兵，对土匪予以打击，必要的时候可以将土匪向东逼退！”

“向东是庆州、朔方，此举会不会给东路军带来麻烦？”

“安大人大可不必担心，朝廷东路军由朔方、凤翔两地的官军近十万人，区区数前土匪根本不在话下。再说了，现在东路军已经逼近了凉州外围，相信用不了多久，凉州攻坚战就要打响！”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的建议，排兵布阵！”

“是，大人！”

话音落地，众将纷纷离去。在场的众人都明白国柱的方案，因此，不到盏茶的时间，归义军已经分出两支部队攻击两千余人分别向东和西两个方向而去。

对于归义军的调动，刚刚从东门出来的黑娘子其实并没有看明白，就在这个时候，负责前哨的喽啰回来报告道，

“二当家的，归义军一千余人正向我们这个方向扑来，看样子是想决战！”

“哦？你确定只有一千人？”

“没错，敌军步伐匆忙，看样子是求战心切，还请二当家早作打算！”

“好，我知道了！”

这名喽啰退下后，黑娘子转过身去，对着身后的一众部下，大声嚷道，

“现在敌军主动挑衅，我们就趁此机会灭掉敌军的士气，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队伍之中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声音，很快，部队集结完毕并进入到战斗状态。

就这样，在没有经过细查的状态之下，双方都从被动局面进入到主动的局面，大漠一战是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