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动荡时局

天寒地冻里，这是母子俩第一次达成了一致。

可只是转瞬，易卿辞便看到了母亲眼中的退怯，顺着母亲那退怯的眸光看去，他骤然僵住。

不远处，沐婉清一袭夺目的大红斗篷立在皑皑白雪里，像极了一朵盛开的红梅。

“不，我不能离开，不能……”突然，秦若兰喃喃自语道。

易卿辞看了母妃一眼，面露难色，

“母妃，我们走吧，“说着，他便牵起了母亲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继续往前走去。

“辞儿，柳儿扶我回去就行了，你陪陪婉清吧。”待走近沐婉清，秦若兰突然松开儿子的手，扬了扬唇角道。

沐婉清腼腆地福了福身子，

“兰妃娘娘安好。”

“好久没有看过这么大的雪了，你跟辞儿去御花园里走走吧，我回去给你们备些点心和甜酒，”秦若兰握过沐婉清的手放在手心里，“既是进宫了，就在宫里多住些日子。”她是打心眼儿里喜欢沐婉清，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体贴周到。

“谢兰妃娘娘。”沐婉清只字没有提自己受伤的事情。

“傻丫头，谢什么，”秦若兰慈爱地抚了抚沐婉清的脸颊，“都快成为一家人了，还这么生分。”

沐婉清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下意识地看了眼易卿辞，易卿辞微垂着眼帘，心不在蔫地看着地上的雪微微发着呆。

秦若兰一只手托着沐婉清的手，另一只手拿过儿子的手，

“这是母妃唯一的愿望。”并将儿子的手轻轻覆在了沐婉清的手上，“好好对婉清，她真的是值得你珍惜的姑娘。”说罢，她便离去了。

雪，忽然又大了起来。

两人咯吱咯吱留下的脚印瞬间便被新一轮的雪所掩埋，没走一会儿，大雪便落满了衣襟，白了顶，花了鬓。

“你的胳膊……还疼吗？”彼此沉默了良久，易卿辞终是开了口，他没想到沐婉清会这么快进宫。

沐婉清微微摇了摇头，

“看到你，就不痛了。”说着，她脚下一不小心滑了一下，差点跌倒，“啊！”她本能地叫了一声。

易卿辞忙下意识地揽住了她的腰肢，

“没事吧。”沐婉清摇了摇头，

“天这么冷，你胳膊上还有伤，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易卿辞建议道。

沐婉清垂了垂眼帘，

“嗯。”……

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白芸嫣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朝着手心呵了口热气，也不知道这漫长的冬天什么时候能过去。

那几个江湖过客昨儿个离开的，她断断续续从他们那里打听到不少事情。

只是，到底有几个是真的，她也不知道。最最让她感到意外的还是天启国的政局，时下，皇帝病危，宫里朝廷暗分两派，明争暗斗。一派是以皇为首的太子党，一派是以兰妃为首的二皇子党。据说，二皇子党最大的支持者是沐天成，他算是太子党最大的威胁。

她清楚地记得，掌柜的告诉她沐婉清是相国府的千金，她姓沐，沐天成也姓沐，如此说来，她应就是沐天成的女儿了。

果然是名门闺秀，大家千金，难怪浑身上下都透着贵气跟不可一世。

看得出来，她似乎很喜欢易卿辞，而易卿辞似乎也跟她们家走得很近，能跟这种权臣贵胄走得近的，一定也不是什么普通门户。

“掌柜的，我回来了！”她正倚在门口若有所思地思考着，忽然有两个人风风火火地走进了客栈。

“哟，紫苏姑娘您回来了。”掌柜的热络地招呼着。

来到陵都，除了即墨羽外，就是跟她最熟了。一看到紫苏，白芸嫣倍感亲切，没有多想，便跟了过去，

“紫苏！”轻轻拍了拍紫苏的肩头。

紫苏蓦地回头，第一眼没认出来，

“是你？”第二眼才认出来，“你，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还未等白芸嫣回答，飞天虎突然走到了两人中间，

“好久不见啊，白姑娘。”

这张脸，这个声音，几曾何时，像魔鬼一样让她感到窒息。

“是你？”她顿时脸色煞白，下意识地看了眼紫苏，“你们……”

“哼！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飞天虎冷声道，“紫苏，我们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白芸嫣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看看紫苏又看看飞天虎。

紫苏眉心紧拧，方才讶异的眸光瞬间变得恨意重重，

“我们想干什么？你还敢问我们想干什么？”她一步一步逼近她，“我只想问问你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白芸嫣一头雾水，

“我，我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是个不祥之人，谁跟你在一起谁就会受到牵连，可是你呢？却还要拉着即墨大哥下水，你到底安得什么心？”说着，紫苏便红了眼眶，“你知不知道，即墨大哥现在下落不明，他很有可能被杀手组织抓去了。”

白芸嫣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的，狠狠地踉跄了一下，

“不，不会的，即墨大哥他不是普通人，他不会轻易被人抓走的。”她的眸光里满是自责与内疚，“他不会有事的。”

“还不会有事？那你告诉我，即墨大哥在哪儿？”紫苏一把扯过她的衣领恶狠狠道，“告诉我啊！”恨不得要吃了她一样。

“紫苏，既然你这么恨她，那就把她交给我吧。”飞天虎歪着唇角，一脸的阴谋诡计。

白芸嫣一把推开紫苏的手，

“我相信即墨大哥决不会有事的！”继而目光凌厉地看着飞天虎，“你胆敢动我一个指头，我即墨大哥不会放过你的。”

“啊哈哈哈哈！”飞天虎仰天大笑，继而戛然而止，正色道，“那我们就试试！”

“使不得，使不得啊。”正当飞天虎欲动手之时，掌柜的突然惊慌失措地横到了他们中间，“你不能动她，你真的不能动她。”他边说边将飞天虎拉到一旁，神神秘秘道，“你可知道她是谁的人？”

飞天虎眉心一紧，

“谁的人？”他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告诉你她可是……”掌柜的紧紧地凑在他的耳畔嘀咕道。

飞天虎一听，顿时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不远处的白芸嫣，

“掌柜的，你若是敢骗我，我非一把火烧了你这客栈。”

“不敢不敢……”

飞天虎扶着下巴，微微琢磨着：难怪一剑阁迟迟不敢行动，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不由抬眸看了看白芸嫣，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本事！不过，就算如此，也并非就是她的福，这福里伏着的祸也是可以要了她的小命的。

“呵呵，”飞天虎扬着唇角走了过去，“紫苏，我们先楼上去。”说着，便一把拉过她的手往楼上去了。

看着他们离开，白芸嫣暗暗松了口气，真是防不胜防，危险无处不在。

她抬眸看了眼掌柜的，缓缓走过去，

“掌柜的，你刚才跟飞天虎说了什么，他怎么就忽然放过我了？”

掌柜的正扒拉着算盘珠子的手突然停住，眼神躲躲闪闪，

“没，也没说什么，就，就是说你在我这里做事，我就得为你负责。”

“就这么简单？”这很明显就是在说谎。

“还，还有，我，我跟他……之间还有点儿交情，所以，所以他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好把你怎么样了。”掌柜的吞吞吐吐道。

白芸嫣扬了扬唇角，

“掌柜的，你也太不会撒谎了，飞天虎是讲情面的人吗？我即墨大哥救了他的命都不好使，就凭你这点交情？不过，既然你不想说，算了，我也不逼你了。”她知道，一定是即墨大哥交待了掌柜的什么话，不然，她实在想不通掌柜的说了什么话会让飞天虎放过自己……

雪，终天停了下来。

落雪交映着月华，有种天欲晓的恍然。

屋内篆字岚烟，炭火毕毕剥剥地散着暖意。屋外寒梅凛香，檐下的冰咔咔地脆着寒风。

一壶青梅煮在窗前的青玉案上，一屋子的酒香。

易卿辞忧愁地立于窗前，望着那一轮皎月，惆怅满腹。

已经四天了，不知道芸嫣怎么样，此时此刻，他真恨不得自己能生一双翅膀飞到她身边去。又或者会分身术，去宫外看看她。

“在什么想什么呢？”不知何时，沐婉清走了进来，“是不是担心皇上？”其实，她心里明白，他是在想那野丫头。

只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那野丫头竟是锦城城主之女白芸嫣，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现在想想，若是输了她，倒也不算是丢人。并且，现在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呵呵，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御医都说了，你要多休息才是。”易卿辞缓缓转过身，轻轻扶着她的肩头，眸光淡淡道。

沐婉清扬了扬唇角，

“你不睡，我又怎么睡得下？刚从兰妃娘娘那儿过来，她……又跟我提起了那事，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嗯？”易卿辞眉心微蹙，“我……”他瞬间便反应了过来，“我现在还不想想那些事，我想你也知道天启国当前局势，父皇病危，皇后把持朝政，贪官污吏横行，百姓们民不聊生……可是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虽无外患，但一旦有了外患，那天启将……哎！”

“你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跟你有关系吗？”沐婉清天道，这一切都只是借口，他根本就不想跟她成亲。

“可我是天启国的一份子，而且还是皇子，且不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我是皇子，婉清，我真的没想到，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此时此刻，易卿辞的心里头乱极了。

沐婉清苦笑，

“呵，你应该想到，你考虑的这些问题，我跟我爹都会全力帮你，这两件事根本就没有冲突。”她哽咽了一下，“我知道你嫌我烦，既是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了。”

易卿辞抿了抿双唇，对于她刚才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她说得没错，

“婉清，”沐婉清止步，但并没有回头，“你手臂上还有伤，我送你回母妃那儿吧。”

“不用了，柳儿在外面等着我。”说罢，她便匆匆离去。

他知道，她在生她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