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张瑞隆的来电

玻璃破碎和物体掉到地面上的声音。

万岩象口袋一样笨手笨脚地扎在酒吧门前的地面上。傍晚。微风轻轻掠过他的耳膜似乎是世界的叹息。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宁静星光下的人们安详快乐，谁能知道他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来？万岩神态自若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听到动静的几个人愕然地看着他。

万岩慢吞吞地走到马路对面，心里却紧张得很。太阳没了，自己身上一张符纸都没剩下，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还有符纸，瞧张可可所布法阵和她躲避符纸的身手，自己万万不是她的对手。转瞬间，万岩大脑里掠过了无数种念头和问题，但所有的念头都无济于事，所有的问题也没有答案。看来，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打电话叫警察来了万岩轻轻地叹口气，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了，可是正在这时，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万岩吃了一惊，手机上面的号码显示竟然是一串乱码！

电话铃在持续地响着。万岩迟疑半晌，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万岩试探着问：“你是谁？”

还是没有回答，万岩等了半天，把电话拿在手里看，只见显示屏上慢慢打出几行字：

我是张瑞隆，你可以说话，我听得到。

张瑞隆！！！！万岩几乎要跳了起来——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在知道自己正和一个死人通话而面不改色，如果有一百个人面临这样的事情，只怕有九十九个人会跳起来，其中更有五六十个会晕过去。

万岩是那第一百个，是那个“几乎”要跳起来然而又没有跳起来的人。

他只是沉着冷静地问道：“我如何相信你？”

第一次打出的字消失了，接着是第二行字：你用心感觉，你知道我是的。

万岩看着这行字呆了呆，但是须臾之后，他相信了。有时候直觉比任何推理更准确。接着，令他触目惊心的字一个一个打在手机显示屏上：

你

在

酒

吧

“你怎么知道？”万岩脱口而出：“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已经出来了，我要知道关于酒吧的一切！”

那行字迅速消失，接着几个字迅速出现，似乎在打字的人已经慌了一样。手机的显示屏太小，而他却有很多话要说。

你在酒吧！

你现在酒吧！！

你现在还在酒吧！！

你现在还在酒吧内部！！！！！

“什么？”万岩的冷汗涔涔而下，他抬眼望望四周，熟悉的夜景，空气新鲜可人，星光暗淡，人来人往。这不是酒吧外面又是哪里？可是手机上张瑞隆还在不停地打字。

你以为自己被困住以后后用你掌握的法力脱离了其实你还在酒吧里这些都是你的幻觉你根本还没有离开，那些活尸还围着你，张可可现在正在努力摆脱太极阵你只是觉得自己已经逃离

这行字又急又快，显见得对方已经心急如焚，但他再着急，也远远比不上万岩看见这些字时的恐惧所震撼和强烈！那行字消失，然后张瑞隆继续疯狂打字：

你要相信我你现在还在西岛酒吧里快点找出路吧，最多再过两分钟张可可就能挣脱你那个匆忙布下的太极阵，不要被幻觉欺骗，你现在就在酒吧经理室门外你看周围的人就知道都是不动的活尸.

万岩抬头看身边的人，果然那身边那些人或坐或蹲或躺，但是没有一个活动的，而且都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的？”万岩对着电话狂吼。他从来也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害怕到这种程度。

显示屏上的字消失。瞬间又有一行新字出现。

因为你现在见到的景象和经历的事情和我死那天一模一样！

这行字最多也只存在了五秒种，接着，两个鲜红色的大字重重地落在显示屏上：

快！！！跑！！！

“怎么跑啊！”万岩大怒，无论如何发怒总比害怕好，当然也比等死好得多。“我四周都是被附体的人，我又不知道路，何况我现在在阴阳阵里，怎么跑都是转圈！你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

显示屏上忽然显示出一条弯弯曲曲的线，下面附带着说明：

记熟这种走法，然后闭上眼睛，向法力最弱的地方走！

没别的办法了。万岩心想。他紧张地研究着逃跑路线，然后闭上眼睛，向这未知的恐惧一步一步摸了过去。立刻，几只冰冷的手摸到他脸上，想用力拽住他，这些活尸虽然不能动，但抓人的力气还是有的。万岩拼命摆脱他们，战战兢兢地按照脑子里勾画的图移动：前三，左一，右一，右八……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过去。万岩手里的手机已经被冷汗湿透。他忽然喊道：“这酒吧是谁造的？把答案打在手机上！还有，张可可是怎么成为你们员工的？我需要关于酒吧的一切资料！”

他当然是喊给张瑞隆听的，但他的声音沙哑而发颤，任何一个熟悉他的人，包括他自己，换个环境都绝对听不出来那是万岩在说话。现在唯一还支持着他不倒下去的，已经不是他平常所学关于风水与神怪的知识，而是人类最基本的求生本能。同时，万岩知道：这件事绝对不是一个酒吧，或者一个张可可那么简单！

手机也在颤抖不停，显见得张瑞隆心情也极为焦燥，急切地往手机上打他所知道的一切信息。

时间最多只剩下三十秒，而万岩还有最后的四步要走，但要命的是他忘记了这最后四步是左一右三还是右一左三！手机上应该已经没有线路信息，他也不能打断张瑞隆，所以只能自己来做这个选择：左或者右？天堂或者地狱？

人的一辈子要做无数次选择，但是大部分选择都是轻松愉快的。“今天中午吃米饭还是馒头？”“我是要长腿美眉还是大胸美眉？”也有稍微紧张一点的：“这道判断题是对是错？”但是只要是人，总会遇到那个性命攸关的选择来临的日子，这个时候恐怕就不那么轻松愉快了。

左还是右？生或是死？

左还是右？生或是死？

左还是右？生或是死？！？！？！？！？！？

万岩的背部，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还有十秒！张可可差不多就要挣脱太极阵了！万岩横下心，向左边迈了一步。

空间里响起张可可的笑声，同时另外一个破钹般的嗓子冷笑着说：“你终于还是走错了！”

万岩心中一动，一直闭着的眼睛睁开了。手机一阵剧烈颤抖。

这是一个自己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白雪皑皑，枯树上孤零零挑着一片叶子，几户人家的小小村落。但平静得出奇。一个活物都没有。阴沉的天空中似乎隐隐传来轰鸣之声。（奇怪，冬天怎么会打雷呢？）眼前的风景就象一幅画一样引人入胜，但这画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情调。

瞬间，好似号令一般，屋子里走出了拿着刀斧的人，他们衣衫褴褛，眼神空洞，他们的刀上都有血。他们把其中一个没有拿刀的女人架到一扇磨盘上开始肢解。

一边肢解一边吃，生吃。

万岩只感到一阵恶心，但是忽然间，他好似心境空明醍醐灌顶一般大声喊起来：“双岛镇！这里是双岛镇！！！”

伴随着这喊声，眼前的一切迅速消失，仍然是黑漆漆的一片，张可可阴恻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猜得不错，这里就是从前的双岛镇，但又远远不是双岛镇那么简单。可惜啊，王老师，最后一点机会你没把握住，你终于还是没能走出这间屋子。”银铃一般的声音听在万岩耳朵里非但让人不受用，反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护身符那点有限的光芒终于被吞入了黑暗，万岩连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听到张可可的声音忽左忽右地传来。

忽然，手机开始猛烈震动起来！伴随着这种震动，一阵深浑雄沉的音乐从手机中传出，竟然是密宗的梵音！万岩的眼前出现了景物：他就在西岛酒吧门口，如果刚才往左走，就可以出大门口，但现在他面对的只不过是一面镜子！

镜子里的人不是万岩，是张可可，她的身后还有无数看不到面孔的黑影跃跃欲试。

她的脸色并不好，显而易见那梵音对她来说也并非全无作用。万岩趁着这个机会，飞速跑出了酒吧，只听“哗啦”一声，酒吧的房子象漏气一样瘪了下去。

西岛酒吧塌了！

外面还是一样的傍晚，一样的人流，一样的空气一样的星光。万岩的脸煞白，过了半晌才强笑着问道：“现在是真的吗？”

没有回答，手机非常安静，好似从来没有动过一般。万岩一惊，翻检前面的信息，什么也没有。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事情：鬼是无法唱佛经和听佛经的，因为佛经与道经这类东西可以使修行差一点的鬼形神俱灭。而自己手机的默认铃声也并非梵音，一定是张瑞隆刚才为了救他，万不得已播放了佛经。

所以，世界上不但已经没有张瑞隆这个人，而且已经没有张瑞隆这个鬼。

他所看到的一切，他所知道的秘密，已经随着他一起消失。可是他为什么愿意牺牲精魄来挽救自己呢？难道他认为我能够揭示出这整个事件的秘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万岩呆坐在地上，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这些事情、这些地点到底有什么联系？张可可又是谁？万岩感到自己的头大了一倍有余。他只是茫然地坐在一边，应答警察盘问的同时看着西乡酒吧的废墟，看着一具一具尸体被从他眼前抬过。心里一团乱麻，无头无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