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家中喜宴
天黑时分，我趁着月色将青儿送出宋府。
临走时青儿拉着我问道:“姐姐，绍岩的病该如何是好？”
我拍了拍他的胳膊让他放心，“有姐姐在这里，会好好照顾绍岩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才好。”
绍青听后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姐，那我能时常来这里看你吗？”
“不行，青儿，你今日出了宋府的大门，一生也不要再踏进来。”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写满了疑惑。“青儿，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的原委解释给你听的，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再也不要来这里了。”
绍青看着我点了点头，和我告别之后，转眼便在黑夜中消失不见。
我看着绍青离开后才慢慢的往回走。已经很晚了，府中的人还依旧在忙忙碌碌的做事情。这几日因为绍岩的病忙昏了头，我几乎都要忘记宋梓辰要娶亲这件事情了。
“姑娘，麻烦问一下，将军这是要在几时娶亲啊？”我拦住家中的一位佣人问道。
或许是因为家中要办喜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怎么，你还不知道啊，将军娶亲的日子就在明日。”她满面喜气的答着，“好了我先不和你说了，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做呢。”
我点点头继续往回走，整个人似乎累极了，几乎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垮下去。
等我回到房中，绍岩已经沉沉的睡下了，他今日见到了绍青，心情不错，就连气色也好了很多。不管他得的是怎样的怪病，我都只希望他能多撑着时日，他还那样小，一个人离开一定会害怕的。
明日就是宋梓辰大婚的日子，可是这一切都和我毫不相干。我静静的陪在绍岩的身边，不知何时倚靠着自己的胳膊睡去。
翌日，这一天绍岩起得很早，我刚睁开眼便看到他用自己的小手紧紧的攥着我的手心，他看到我醒来，怯怯的喊了一声姐姐。
我笑着应他，替他取来衣服穿上。
“姐姐，昨日可是我哥哥来看我了？”他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我。
我点点头，朝他做了一个小声的动作，示意他不要告诉别人。
他点点头，笑容却从嘴角蔓延开来。转而问道:“姐姐，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热闹？”府中的人已经开始准备娶亲的事宜，迎亲的锣鼓被敲得震天响。
我没有答话，只是笑着对绍岩说:“今日天气不错，姐姐带你出去走走可好？”
“好。”绍岩开心的应答着，有忽然想起了什么，整张小脸都耷拉下来，摇着头说道:“不可不可，梓辰哥哥说我生病了，不许我随意出门，他若是知道我偷偷溜出府去，一定会不高兴的。”
我笑着跟他再三保证说没关系，他这才随我出了府。
今天的天气极好，霞光在绍岩的身上打了一圈又一圈的光。安详的阳光几乎都要让我们这世间忘记所有的痛苦。
“绍岩，你喜欢梓辰哥哥吗？”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忽而又点了点头，看我一脸不解的神情，他才侧着脑袋说道:“我不喜欢他，是因为父亲和哥哥不喜欢他；可我又有点喜欢他，是因为我的姐姐喜欢他。”
我很努力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他还不过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原本无忧无虑的年纪，如今却满心想着都是如何权衡和跟从所爱之人的喜好。
我拉着绍岩的手陪他慢慢的走着，多希望他能就这样好好的长大。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
绍岩回过头来笑着喊我:“姐姐，虽然你不想告诉我，但是你对我这样好，我就知道你就是我的姐姐。”
我没有答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
然后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绍岩，他就在我面前重重的倒下去。我冲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再也没有醒过来。
洛神医的话不听的在我的脑海中回荡。
“油尽灯枯，回天无力。”
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我就是他的姐姐；我还没有来得及带他回家。
我发疯般的抱着他跑回宋家，头发披散在脸上，想要祈求宋梓辰能够救救他。可是我还没走到门口便被宋府的人拦了下来。
“我要见将军，绍岩少爷不行了，求求你们让我见将军一面。”我的语气中带着哭腔，几乎要跪倒在宋府门前。
宋府的人过来查看绍岩的情况，他身上的温度已经在渐渐散去，整个都开始变得冰凉起来。
“不行，宋将军正在里面拜天地，你这样进去怎么可以？”宋府的人态度强硬，丝毫不给我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快走快走，不过是当日我们将军好心收留了他，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
他们正打算驱赶我，宋管家忽然从大门内出来，“发生什么事了，今天可是将军的大喜之日，在门前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宋家的人看到宋管家走过来，赶紧向他禀明事情的原委。
宋管家看着我思忖了一会儿，对我说道:“忆颜姑娘，今日是将军大婚的日子，实在不宜让绍岩少爷进去冲撞了喜气啊，这样吧，我安排人将绍岩少爷先送到别处去。”
还未等我答话，宋管家便命人将我们带了下去。
宋府张灯结彩、普天同庆，而我却站在门外，抱着绍岩孤立无援。
我在宋府多年，竟不知宋府的附近还有这样的几处民宅。
宋府的人将我们带去其中的一处民宅里，“忆颜姑娘，你也照顾绍岩少爷这么久了，如今将军正在大婚，他走的实在不是时候，所以你就在这里安心的送绍岩少爷离开吧。”
那人说完之后就离开了，只剩下我抱着绍岩坐在院子的中央。宋府的喧闹声震耳欲聋，又怎会有人知道赵家的小少爷此时在这座小院子里凄惶的离去。
我的眼泪哭干了，一滴也流不出来。绍岩的身体已经完全冰凉，再也不会醒过来。
赵家的人不管走到哪里，总是要认祖归宗的。最后我将绍岩送回赵家老宅，因为身上所剩的银两已经无几，只能草草的将绍岩下葬。
安葬好绍岩后，我便不想和宋府再有任何瓜葛。金陵的风这么冷，我这一生都不愿再回来。正在我打算离开时，才发现当年父亲留给绍岩的玉佩落在了那处民宅中。考虑再三之后，我决定趁着晚上回到民宅中取回玉佩，然后再和绍青取得联系，永远的离开这里。
回到民宅中，玉佩就在院子西边的角落里，我捡起来揣进兜里正打算离开，忽然听到了门外宋梓辰的声音。
“绍岩找到了吗？”我能听出宋梓辰语气中的不耐烦。
“还没有，我们会尽快找到绍岩少爷的。”身边的人赶紧回答道。
我正打算躲起来，宋梓辰却走到了另一处宅子门前。宅子里好像有人，宋梓辰刚一走到门口，门便被里面的人打开了，宋梓辰被恭敬的请了进去。
这里的屋墙都不算高，我踩着墙脚的垫脚石吃力的爬到墙上，看到宋梓辰正走到院子的中央，有不少的佣人站在他的身边。
“她这几日还好吗？”宋梓辰问身边的一个下人。
那人摇了摇头，“将军，还是老样子，总也不见好。”
宋梓辰苦笑了一声，“没关系，现在她这样也挺好的，去将她带出来吧。”
身边的人走进屋子里，不一会儿从屋里带出一个人来。我一眼便认出来，那人正是梅香。可不知为何，梅香的眼神迟钝木讷，没有一丝鲜活之气。
宋梓辰笑着走过去，轻轻的揉了揉梅香的头发，“梅香，我又来看你了，还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西。”
梅香的表情有些痴傻，盯着宋梓辰看了许久笑着喊道:“绍青少爷，你来了。”
“是将军来看你了，不是你们绍青少爷……”还未等身边的人说完便被宋梓辰拦了下来，宋梓辰扬了扬手，示意他们先下去。
“绍青少爷，小姐去哪儿了，我怎么这么久都没看到她了。”梅香笑着问宋梓辰。
宋梓辰没有答话，取了桂花酥一分两半，一半递到梅香手上，一半填到自己的嘴里。苦笑着说道:“虽然你现在疯了，可是只有你，还记得你们小姐了。府中的人被我换了一批又一批，就是怕有人再提起她，可是这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我从来都没办法放下她。”
梅香不说话，只是低头吃着桂花酥。“好吃好吃，这是小姐做的吧。”
宋梓辰替她擦拭嘴角的残渣，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只有你们小姐才能做出来这么好吃的桂花酥了。”
我的脑海中全是疑问，梅香为何会在这里，竟然还成了这副模样。想到这里，我打消了离开的念头，想要将这些事情都调查清楚。
宋梓辰和梅香聊了一会儿，又嘱咐院子中的佣人照顾好梅香。我的心中忍不住暗自嘲讽，不过是忍受不了因为自己良心的煎熬罢了。
我故意将院子的门虚掩着，在院子中点上蜡烛，宋梓辰经过时看到院子里有光亮，果然心生疑惑走了进来。
“你怎么在这里？”宋梓辰看到我一脸的惊愕。
我没有答话，而是看着他的眼睛，许久说道:“将军，绍岩少爷走了。”
宋梓辰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他将院子打量了一圈，继续问道:“绍岩现在在哪里，我想好好的将他安葬。”
我摇了摇头，“宋府的人不让绍岩少爷进门，我身无分文，又不知如何是好，绍岩少爷说他不想被埋到地下，黑咕隆咚的令人害怕。他说想变成一只小鸟，去找他的姐姐。”我的语气哽咽，几乎要发不出声音来，“所以我只能将绍岩少爷火葬了。这样他就可以去找他的姐姐了。”
宋梓辰没有说话，而是从腰间拔出枪来，朝着头顶开了两枪，以表对绍岩的悼念。他将枪扔到一边，慢慢的蹲下身来，双手支撑在地上，他声音很小，可我却听的分明，“姐姐，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绍岩。如今他去找你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宋梓辰那日在院子中待了很久，最后将我带回了宋府。他在途中便命令将那日所有阻拦我和绍岩回府的人都通通赶出府去。
“将军，如今绍岩少爷已经离开了，我在府中……”我试探着问宋梓辰。
还未等我说完，宋梓辰便打断了我的话，他盯着我许久，面无表情的说道:“以后你在府中什么事也不用做。”
“为什么？”我停下来问他。
他慢慢的吐出一口气来，最后低声说道:“因为只有看见你，我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