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重逢

未央宫内，

合欢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一夜间竟落了许多合欢花，甚是苍凉。

顾思卿挑灯坐在台阶上，看这一地残花，不免唏嘘，掬过一把合欢花，轻轻嗅着，落寞道:“合欢一瞬，寥寥落败。琵琶一曲，戚戚如诉。岁月最无情，只把伊人暮。何来深情万年栽，只叫花开百年乐。”

流风见庭前坐在阶上的顾思卿对着一地残花独自伤神，又听她这样呢喃到，不忍担忧。

自从昨日听闻小姐被禁足，她们三人除了愤恨夏贵人愚笨，更多的是担心，担心小主一蹶不振。于是上前，与顾思卿并坐，问道:“小主可是思念皇上?”

“并未，只是感叹这人间情爱如花般短暂。”顾思卿答到，顿了顿似是无奈般说:“帝王情爱太过沉重不敢奢求。”

流风讶然看向顾思卿，自从入宫陪在小主身边，她总觉得顾思卿像是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譬如昨日，那样有条不紊从容应对。而此时，又对情爱看的这样真切，流风难以想象她之前遭过多少磨难才会将这年芳二八的豆蔻少女磨砺成这般模样。她心中一涩，缓缓说道:“小主不必担心，待皇上南巡归来，定会给小姐做主。”

顾思卿听完默然，这些天克制的念想全都肆意喧嚣着冲入她的脑海，他，现在如何呢?

柳城，

小雨戚戚沥沥，洪水过后的街巷显出一片狼藉。

李程到此已有三日，一路上他严惩贪官无数耗费了许多时间，不免有些心力憔悴。此刻，他执伞站在桥上，桥下船夫新又支起的木筏，吱吱扭扭的发出声响。

向远看去，路边，一对年轻夫妇嬉笑着执手散步，男子像是说了什么，那妇人扭捏的轻轻捶了下那男子的胸膛。李程叹口气，心思也随着这木筏左右摇晃...

“皇上，城中灾民已安排妥当，只是灾民大多流离失所，这临时场所又有限，灾后重建又需要大笔开销和时间，灾民一时容易滋生事端。” 莫县令走到皇上身后拘礼，出声说道。

这莫县令，官龄五年，才刚四十出头就已两鬓霜白，只有眼神依旧炯炯有神，身子板挺的老直，两袖清风的模样。他原只是一个南方小镇里空有抱负的芝麻官，因女儿莫鸢蒙了圣恩，方才得以提拔，一直以来兢兢业业，为民着想。

这厢，李程听到莫县令的声音，收回目光，再看向江面时心中已是平淡无波，沉思了一会道:“柳城多洪，又临淄河，不如出高价招标壮丁兴修水利，这样即可解决温饱又防洪泄水。”

莫县令听了眼睛一亮，不由连连称妙，随即连忙拘礼作势急忙要去置办此事。

只见皇上摇摇头道:“不急，待我回去细细盘算一番。”于是转身，向县令府走去。他这国丈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性急，他携了莫县令又叫了随行的官吏，在书房内彻夜商谈。第二日清晨，他遣了众人回去准备，留下其中一名温儒中年男子名叫孟浩与莫县令，道:“我把这里就交于你二人了，北方战事吃紧，一堆政务还等着朕呢，你二人在此，可莫要辜负朕，朕下次再来可要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柳城!”

两人忙一齐行礼，答:“是。”

交代好琐事之后，李程再也不多做停留，召集了人，翻身上马，归心似箭。

凤鸾殿内，

自从将顾思卿罚禁闭后，皇后处处顺心。

此刻，她凤眸微闭，懒懒的侧卧在软塌上，一手支着脑袋，身旁一个小丫鬟缓缓的扇着蒲扇。

只见，掌事麽麽前来福礼，道:“娘娘，静幽宫的那位主子染了风寒，嚷着叫太医呢。”

皇后不耐烦的轻轻张开眼，挥了挥手道:“由她去吧，皇上才去南巡，想必重视她爹，就饶她一回，呵。”

这静幽宫的兰嫔正是莫县令的女儿莫鸢。莫县令为考取功名变卖了家中所有财产，发妻日里耕田，夜里绣花终于不堪负重瞎了眼，于是这莫鸢为了一家的荣华富贵，十岁就签了卖身契做了大户人家的丫鬟，正巧指给皇后母亲做粗使丫头，后皇后入宫，母亲放心不下，见莫鸢伶俐便叫她跟了皇后陪嫁，却不想一夜野鸡飞上枝头变了凤凰...

平日里，兰嫔因着小产落病，被皇上赐了一处僻静的宫院好生安养，却不想皇后嫉妒，处处为难，甚至对外称她病重将其囚在院内，不许她出来。

麽麽会意，不再做声，走向前去跪在地上手法娴熟的给皇后捶着腿。

皇后又慢慢闭上双眼，好不惬意。

李程不分昼夜的赶路，终于在第三日夜里披星戴月而归，他悄悄潜入宫门，径直走向未央宫。

见有守卫驻守，不免疑惑，于是愠怒问道:“你们何故在此啊?”

守卫听有人前来，正要拔刀，却见是皇上忙叩首道:“禀皇上，末将遵皇后娘娘旨意在此驻守，不让顾贵人出来。”

皇上一听，龙颜震怒，厉声道:“退下!”

两个守卫交换了眼神，慌忙离去禀报皇后。

李程推开未央宫门，入眼一片荒凉，见她靠坐在合欢树下，穿一袭青衣，闭着双眼，像是与这世间种种格格不入。

他轻轻走到她身前，将她揽入怀中，道:“你受累了。”

顾思卿闻着这熟悉的气息，不免愣神，睁眼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疲惫的男人，良久，才道:“皇上才是辛苦。”说着伸手抚上他的眉角，定定的看着他。心中不忍，他可是连夜赶来，只为见她?不，不会,她又何德何能。

那边，皇后听闻皇上连夜归来竟直接去了未央宫，愤恨摔了桌上杂物，起身，让麽麽丫鬟给自己整理了衣饰，连忙神色匆匆的去了未央宫。

“皇后驾到---”

李程扶起顾思卿，解了外袍披在她身上，于是携手进了屋内。

接着皇后仪态万千的进来拘了一礼，道:“皇上一路舟车劳顿，臣妾命人做了羹汤，皇上尝尝?”

“不必，你且说，顾贵人此事经过。”李程看了眼皇后淡淡的说到。

“皇上，夏贵人日前些日子禀告臣妾，说顾贵人因嫉生恨，买了毒胭脂害她。”说着叹了口气，像是痛心疾首般的又说:“臣妾身为后宫之主，赏罚必须分明，深知既是我亲侄女也不能放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