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情窦初开

丘敬亭坐在丘承业身边，“孩儿与涂山景晔见过几次，印象比较深的是在那次比武大会的时候，虽然交谈不多，可仍觉得他举止儒雅见识过人，而且不拘泥于形式，做事很有自己的主见。孩儿觉得青丘这件事似乎并不是那么简答，可要说有其他什么目的却又想不出来。”

丘承业叹了口气又笑了出来，“也不用太过担心，不论怎么说青丘跟我们都是一家人，只要他不妨碍到我们，我们就还是一家人。青丘的先王是三界的大功臣，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照应帮衬着他们，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青丘再爬到我们头上来。”

“孩儿明白”

“这件事也算是给我们敲了个警钟，要知道青丘能这么久立于不败之地一定有他的道理，千万要绷起弦来。好了，你也下去吧，去把你妹妹叫来。”

丘敬亭来到丘楚楚的院子，她又在让侍女替她染指甲，丘敬亭在她额头敲了一记，“你可真是悠闲。”丘楚楚“哎呦”叫了一声捂住额头，“你再打我我就告诉父王你出去吃花酒！”“你敢？”身边的侍女早就行了礼退出去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丘楚楚无所谓地瞪了他一眼。

“那我就告诉父王你与涂山景晔一直都有书信往来……那上面也许说了不少咱家的密事。”

“你，你胡说！”丘楚楚依旧不嘴软，可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你敢我就敢。”丘敬亭也不让着她，大大咧咧坐到她对面，“好了，不跟你闹了，父王还等着你呢，快把你手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拆了去，免得他又说你玩物丧志。”丘楚楚两三下拆掉指甲上东西，她虽说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可丘承业对待子女一向比较严厉，就算她是女子也常教育她要知书达理要识大体。

“你去见过父王了？他找我什么事？”

“估计是要跟你谈一谈景晔的事，他最近几天和青丘众位仙道一起辟谷求雨，说要辟谷十日，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丘敬亭说完摸了摸她的脑袋出了院子。“怪不得这几天没有收到他的信件，原来是在求雨作法。”心头的一丝不快已经烟消云散了，转眼又开始为他担心起来，“他功力不弱，只是辟谷几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丘楚楚满心忐忑来到丘承业身边，他正在闭目养神，神情要比以往柔和许多，“父王，您找我？”丘承业睁开眼睛，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过来坐”。

“父王有一事想要问你，你可得老实回答。”丘楚楚心里咯噔一下乖巧的嗯了一声。“你在青丘那几日涂山景晔对你如何？”

“嗯……他平日忙于公务并不常与我见面，可每次见到我的时候都有问我的饮食起居是否习惯，缺不缺什么东西，不忙的时候还会坐下来跟我聊一聊讲些有趣的事。”

“听上去你对他很满意？”丘承业抬眼看了女儿一眼，丘楚楚脸瞬间红了起来，“那倒没有，女儿只是实话实话，并无夸张。”

她说的的确是真话，可心态却不一样了，她希望她的父王能从只言片语中听出景晔对自己的关心和重视。在青丘那些天丘楚楚对景晔并没有什么感情，可她回来以后礼貌性的写了一封信给他，无非是感谢这些天来的照顾以及替家人谢谢他送的礼物。

信送出去以后丘楚楚便忘了这件事，不曾想过了小半月却收到了景晔的亲笔回信。信里写着清荷宫里的冰莲又新开了几朵，天热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去院子里避暑，写了她没用完的小桃红被他移到另一个花园里去了，又派人种了不少其它花卉，说等她下次再来时染的指甲一定更好看。

在她眼里景晔与自己的哥哥与父王一样，除了政事就是政事，所以当她发现景晔关心着千瞳时她会嫉恨。不是因为她对景晔有情，而是嫉妒千瞳可以得到这样一个人的关心而自己却没有，哪怕是自己的父王和亲哥哥都不过是拿她作为政治联姻的棋子。

于是内心便松动了，忍了几日又试探性的回了封信给他，也只是寥寥片语。不出几日又有他的信送来，还是一样真挚的语气跟她讲着自己日常的小事，看了多少份折子，练了多久的功，天气如何晴朗，末了又会加一句，“先去忙了，改日再聊。”

似乎她就坐在青云殿前的台阶上，看着他皱着眉头翻阅奏折，趁着空挡会对自己微微一笑，然后说：“等会再陪你玩。”于是她便日日等着他的下一封信。有时候回过神来，丘楚楚也会被自己这种状态吓到，可又想起景晔信中讲过千瞳的事，说她曾经与一位凡人结为夫妻，两人耳鬓厮磨十分恩爱，还许下了下一世再见的承诺。

论身份论家室论长相，她都不输给千瞳，凭什么她能有如此甜蜜的一段爱情，而自己却不能有。再回头一想她也是幸运的，在这场交易中她意外的遇到了自己的爱情，而且还是这样优秀的人。

丘承业点点头，“他要是能对你好为父也就放心了，那他可否提过什么时候要迎你过门？”丘楚楚心里一凉，就算景晔待她不好她的父王还是照样会让她嫁过去不是吗？“并未提及此事，婚姻大事还要等父王与母后做主。”

“也好也好”说完这些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事，丘楚楚像是背好了词一个字不落的答复回去，“时候不早了你下去休息吧。”丘楚楚欠身应了从殿里出来，像是鱼儿游进了大海般轻松快活。

她的娘亲也是因为政治联姻嫁给她的父王，说两人以礼相待倒不如说像陌生人一样，尤其是她和丘敬亭还小的时候。据说母亲生下他们没多久，父王又纳了妾室，从未在意过母亲是否愿意。

可看景晔信里提到先狐王与先狐后身前的几件趣事，再到后来狐后跟随亡夫殉情，更是让她感动不已。此时正好路过她母后的馨芸宫，丘楚楚停了下来长叹一声，“母后，女儿会比您过的更好。”

十日的求雨仪式马上就要结束了，景晔跪坐在祭台之上已经有些摇摇欲坠，台下的人也个个面色苍白精神不济。神乐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她继续默念着咒语，完成最后一步，魑魅和重明还有苏毅等人也是一刻都不敢松懈。

天空变成了深灰色的，如同一块铅板压在头顶让人透不过气来，雨稀稀疏疏落了下来，起初大家像是不相信一般，可雨又渐渐变大，凉凉的落在众人的脸上衣服上，落在地上。泥土的颜色更重了些，香味也渐渐散发出来，宫人们在雨水中跳着笑着像是第一次看见下雨的场景。

景晔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他咬牙默念着，“就要结束了，千万不能倒下，就要结束了……”他将脸仰起来，张开嘴，雨水落进嘴里甜甜的凉凉的，像是他小时候的夏天里，母后为他准备的糖浆凉茶。

台下的人感受到雨水同样精神一震，有些年老的仙道甚至哭了出来，不知谁大喊一声，“狐王福泽深厚，诚心感天！”所有人皆跪在地上齐声高呼“狐王福泽深厚，诚心感天。”

神乐闭着眼睛她似乎听见了山下百姓激动的哭喊声和祷告声，‘山下的雪应该已经可以遮住地面了吧’降水要比预想中来的更早一些，她已经感觉到朝奉正在慢慢变多，她不禁笑了出来。脑海中的声音又出现了，“你什么时候也会因为别人的开心而开心了？”

神乐站起来从景晔的脖子上取下求雨天珠，天珠从灰白色变成了深蓝，她高举求雨天珠大声念出，“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润泽，辅佐雷公。五湖四海，水最朝宗。神符命汝，常川听从。敢有违者，雷斧不容。”

雷神骤响，一个个闪电将沉闷的天空劈成几块，雨势也更加凶猛兜头兜脸的压下来，神乐大喊一声“礼成！”魑魅一个箭步冲上祭台，将纸伞举过景晔的头顶，“你看见了吗？真的下雨了。”景晔的声音有些颤抖，可还是对着她挤出了一个笑脸。

魑魅将景晔从祭台上抱下来，其他人也自有宫人服侍进到殿内稍作休息。魑魅一路将景晔抱紧内室，重明已经结好了阵法，青丘最好的医师药篱也候在一旁。她将景晔放在阵法中央，与魑魅两人同时催动阵法为景晔疗伤。他因为受了伤灵力散失的要比其他人更多，又因为体力已经严重不支，现在几乎无法主动吸收灵力自我恢复。

重明收了灵力，“这样做也没什么用，还是先让医师看看，等他少吃一点东西恢复一些体力我们再来。”药篱上前剪开景晔胸前的衣物，似有些不相信地回头看了一眼魑魅，“此事非同小可，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药篱这么多年来一直是青丘王室的专用医师，其中的规矩他自然懂得，他点了点头从药箱中取出灵药，碾碎了敷在景晔的胸口上，景晔只是皱了皱眉头。

“我现在要为您缝合伤口，您要忍着一些。”景晔“嗯”了一声，示意他可以开始了。他先用银针封住景晔的血脉，又用药汁浸泡过的匕首将景晔胸口腐烂的肉割掉，换了新的灵药再用血肉制成的丝线将伤口缝合起来。

景晔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脸色因为过度疼痛和扭曲有些泛红，他深吸一口气，将紧握的双手松开。“此伤不同以往，一定要休息静养至少半年的时间，期间千万不可运功也不能过度劳累。”药篱对着景晔磕头说道：“大王为青丘做的我等都看在眼里，也请你保重身体，就算是为了青丘也要好好疗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