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便是倾城色

苏玉儿闻言一乐，“那是！”一想不对，她是来要求出宫的，不能被两句话就糊弄回去，于是脸一板，回道：“现在说的不是我嫁人的事情，父皇，芙蕖想出宫，您就依了我，好不好？”

皇帝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她皱得跟包子有一拼的脸，又闭上，回道：“准你出宫也不是不行，不过……”

贺梓伊赶忙趴在他背上，两眼亮亮地问道：“不过什么？”

皇帝对旁边的公公招了招手，道：“去把贺梓生叫来。”

苏玉儿不由一恼，问道：“父皇叫他来做什么？”

皇帝将苏玉儿拉到面前，说道：“芙蕖，父皇问你一件事，要如实回答。”

苏玉儿看着他，神色渐渐认真起来，点头。

“你可真的一点都看不上那贺梓生？”

苏玉儿一听这个问题，脸上便又要变色，可没等她抱怨，就听到皇帝说：“你若真看不上人家，趁还来得及，朕就下旨把玲珑许给他，都是朕的女儿，估计他也不会有何疑议。”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苏玉儿一听这话，心里不愿意，又拉不下脸面说不行，一脸又急又气的样子，说道：“玲珑姐比他大五岁呢！还嫁过人，守过寡，父皇你就这么对待自己选出来的新科状元？！”

皇帝见她这幅模样，赶忙拍拍她的脑袋，哄到：“行行行，不让玲珑嫁给他，可你又不愿意，那朕就选个大臣家的姑娘许给他，反正朕有心拉拢这孩子，定是要给他许一门好亲事的。”

苏玉儿这回没话说了，大臣家的女儿虽不如公主身份地位，但不需要贺梓生入赘皇家，没准儿他还挺乐意。想到这儿，苏玉儿小嘴儿一瘪，望着皇帝就要掉眼泪。

皇帝见此，突然冷了脸，说道：“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让朕怎么做？要不这样，现在边关不太平，朕派他去守关，你眼不见心不烦，满意了？”

“我答应还不成么！让他陪我去，他不去我还就不干了！”苏玉儿跺着脚回道，说完发现屋里安静得有点奇怪，便抬头向门外看去。

贺梓生正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而后朝皇帝行礼道：“参见皇上。”

皇帝见达到目的了，摆了摆手，道：“叫你来没什么大事，赶快带着芙蕖去看你妹妹吧，她都等不及了。”

贺梓生忍着笑低头：“是。”

苏玉儿气哼哼地行了个礼，迈着便走了去出去，贺梓生见皇帝点点头，这才跟了上去。

从尚文阁到宫门外，苏玉儿嘟着嘴不说话，上了马车后，终于忍不住了，捅了捅贺梓生的背，问道：“你刚才都听见啥了？”

贺梓伊跟车把式坐在车外，隔着帘子回道：“皇上让我陪你去看梓伊。”

苏玉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说之前的！”

贺梓生闻声一笑，问道：“你想让我听见哪句？”

呼啦一声，苏玉儿一把撩开车帘，将脑袋探到贺梓生耳边，用自认为最狠毒的语气说道：“你要是听见了不该听的，我就割了你的耳朵！”

贺梓生微微扭头，桃花似的眼角流光一现，问道：“敢问公主，哪句是梓生该听见的，哪句又是不该听见的？”

苏玉儿气急败坏地推了他一把，说道：“你少跟我这儿耍嘴皮子，我刚才救了你你知不知道？！”

贺梓生愣了愣，起身坐进了车里，定睛看着苏玉儿，说：“小生愿闻其详。”

“咳咳！”苏玉儿为了掩饰心虚，故意咳嗽两声表示这事儿很重大，说道：“父皇想要将玲珑姐许配给你，我给挡下来了。”说罢，以一副“咱俩什么关系，这点事情不在话下”的神色看向贺梓生。

贺梓伊噗嗤一声笑了，抱拳道：“哦，原来是这样，那小生还要多谢公主了。”

苏玉儿摆了摆手，回道：“这都小事儿，甭客气！”

“可是，”贺梓生放下手，眉目带笑地看着苏玉儿，问道：“我怎么还听见皇上说要许我其他大臣家的女儿，也被公主你给回了呢？”

苏玉儿一愣，一拍车里的小桌，吼道：“你还想娶几个啊？！”

贺梓生又是一笑，问道：“公主大人，不要转移话题，我说的是您把我的婚事给挡了的问题。”

苏玉儿被他噎得不知如何作答，瞪着眼睛道：“你方才还说没听见呢，露馅了吧！”

“公主，说不想嫁给我的是您，不让我娶别人的也是您，小生不禁要问一句，我可曾哪里的罪过您？”贺梓生是真的很想知道，这姑娘为何总跟自己过不去。

苏玉儿扭头不看他，过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当初为什么不想继承隆昌镖局？”

贺梓生的眼神一黯，回道：“不喜欢。”

苏玉儿摇了摇头，又问：“哪种不喜欢？”

贺梓生觉着奇怪，这姑奶奶出了名的古灵精怪，今日这般倒是极少见的，心里琢磨着，嘴上回道：“一开始是因为不喜欢学武功，后来是因为不喜欢我爹逼着我继承家业的感觉。”

苏玉儿笑了，回过头来看着他，说道：“我也是。”

贺梓生沉吟片刻，说道：“也不喜欢被家人逼迫，而不能自己选择？”

苏玉儿点点头，有一丝诧异，叹道：“看来我爹这选人的眼光还不错，你挺聪明的嘛！”

贺梓生笑了笑，不语。

苏玉儿眨了眨眼：“其实，就像你说的，我不喜欢没得选择，但是后来我猜明白，有时候，有的选却还不如没得选。”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着，沿街都是些小商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车中两人相对而坐，平日一见面就剑拔弩张，此时这般安然相对，竟然有点尴尬。

半晌，贺梓生问道：“此话怎讲？”

“这个道理，我是从梓伊姐身上学到的。”苏玉儿的声音渐渐降了下来，慢慢叙述着，“那时你还未中三甲，我父皇便看重了你，我那时正好到母后宫中请安，却听见他说要将我许配给你的事情。”

“我那时特别不甘心，你想啊，我父皇就这么把我安排给你，我怎么可能愿意，而且我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过，以后岂不是更没机会了？所以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跟母后说出宫玩。然后趁着宫人不备，跑了。”

贺梓生了然：“离宫出走，老戏码了。”

苏玉儿斜了他一眼，说道：“我在讲正经的，你态度端正点！”

贺梓生闻言，正襟危坐，而后伸手示意她继续。

“没成想，我刚出城，便被一群地痞盯上了。我身上没工夫，自然不可能敌得过他们，于是就跑。后来跑累了，他们还在后面追，当时以为这辈子都要毁在自己手上了。”说到这里，苏玉儿的声音弱了下去，每次回想那个时候，她都不禁有些后怕。

“接着，我被一块石头绊倒，更加没了力气。可就在这时，梓伊姐提着她的刀就走了过来，一个人便干倒了那群人，就好像老天专门派来救我的天兵天将，哦不，仙女一样！”

贺梓生还是忍不住笑了，引得苏玉儿怒目而视：“笑什么笑！”

他连忙摆手，回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梓伊那时候就是天兵天将，跟仙女半点关系都没有。”

苏玉儿歪着脑袋一想，笑了，“也对。”然后道：“结果我俩没走几步就看见我哥哥带着人走了过来，我以为他是专程来抓我回去的，结果他就看了我一眼，走了。”

贺梓生一开始还有点奇怪，后来想了想便明白了过来，那时候上官白瑾已经是苏白了，自然不能跟苏玉儿相认。

有点受不了苏玉儿絮絮叨叨的讲述方式，贺梓生问道：“公主大人，您这原因，能短点么？”

苏玉儿一顿，心想是有点长，便道：“哦，我长话短说，”而后瞪了他一眼，“我说你听着，哪那么多事儿！”

贺梓生平日虽看着笑呵呵的，其实脾气并不算好，可到了苏玉儿这儿，他之能是没脾气。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你考中回家，贺老爷跟你不欢而散。那时候最可怜的要数梓伊姐，劝你你不听，劝老爷子老爷子生气，这才第二天就走镖上路。”

“这一路上我看着她女孩子跟那些江湖人打交道，好话说尽也有，刀剑相向也有，那些本该是男子做的事情她都做了，最后还要落下个母夜叉的名声。”

“又一次我就问她，你那么多兄长，为什么非要你来做这件事。你猜她说什么？”

贺梓生的喉头有些发酸，脸上的笑意也慢慢退去，而后声音嘶哑地问道：“什么？”

苏玉儿一字一句地模仿着贺梓伊的语气，说道：“他们有他们的选择，我有我的。”

“后来我才明白，”苏玉儿盯着贺梓生的眼睛，继续道：“其实你和你哥哥都没错，只是造化弄人，她用自己的选择来成全你们，来成全隆昌镖局，却没能成全自己。那时候我就想着，我或许没办法成为梓伊姐那样的人，但我至少能做我该做的，比如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