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都少镖头

正午时分，日头正盛。

隆昌镖局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在太阳下泛着光，仔细看去竟跟实物似的有些萎蔫。两旁的大树倒是墨绿欲滴生命力很是旺盛的样子，藏在枝桠间的知了狠命诉说着生命的顽强。

贺梓伊身着深蓝练功服，抱着一柄被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半躺在门槛上，正眯缝着眼养神。

这时从门里走来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穿着打扮很一般，但怎么也掩不去眉宇之间的精明劲头。

贺梓伊睁了一只眼瞧了瞧来人，一见是大掌柜褚哲，二话不说继续维持着原来的样子睡着。

“少镖头。”大掌柜叫了声，贺梓伊不动，随后又叫了两声，贺梓伊还是没反应。

试问，谁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呢？

可这大掌柜明知她装睡也不恼，也不顾形象地往门槛上一坐，状似无意地说道：“天下安定，四海升平，当今圣上励精图治，真乃我百姓之福也！”

贺梓伊面上不动，心中暗暗鄙夷：“这不是废话么！要不是因为天下太平，少镖头我会天天除了吃就是睡？”

大掌柜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听，继续自言自语地说道：“诶！可就在前些日子，听说北方有个叫什么吐尔喀的小地方，粮仓被人偷了，诶哟哟，听闻那地方官都被罚了俸禄，降官贬职的一大堆！”

粮仓被盗？！吐尔喀是北方重镇，囤放着大量戍边粮草，粮食被偷了或许不是什么大事，可如果边外的外族得知此事并趁机入侵，我戍边将士没了后方补给，那后果可想而知！

贺梓伊定了定神，开始竖起耳朵开始仔细听。

可谁知大掌柜就跟忘了往下说一样，彻底没了动静。

贺梓伊见他不说，正又要睡死过去，却听大掌柜又开口道：“少镖头，眼下有一趟镖，往吐尔喀走的，咱是接，还是不接？”

贺梓伊“噌”地坐起身来，眉目炯炯地笑着问道：“还没验货呢，接什么接？”

大掌柜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抖了抖袍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不说话，只是眼含笑意地望着她。

贺梓伊这才回过神来，也假意咳嗽了下，说道：“掌柜的，我刚醒，脑袋不大清楚，有什么事么？”

……

褚哲不由得笑了，贺梓伊这小丫头，看似对啥都不在意，其实对她爹交给她的家业还是很上心的，“哦，褚某人正要去验一验此次所要保的镖物，少镖头可要一起？”

贺梓伊连个磕巴都没打，拍着胸脯说道：“当然！身为隆昌镖局的少镖头，这是我的义务！”

门里正在清扫的杂役霍小二目送两人离去，嘴上嘀咕：“以前也没听说过东家跟着一起验货的，怎么到少镖头这儿就不一样了……”

其实也不能怨霍小二少见多怪，这趟镖实在得之不易，这让近来都快闲得长草的贺梓伊怎能不激动？

掌柜的带着贺梓伊一路往城郊走去，周围的人家从高门大户也渐渐变成了带着栅栏的农家小院。

“掌柜的，吐尔喀这段时间不太平，这是从哪蹦出个胆儿肥的敢去那做生意？”贺梓伊依旧背着那柄被黑布包裹的东西，问道。

“少镖头，你先回答我个问题。”大掌柜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接下来要走的路。

掌柜的这人哪里都好，就是爱卖关子，贺梓伊见怪不怪，点头：“您问就是了。”

“一个商人，冒着风险，把货物从京都不远千里送到吐尔喀，为了什么？”

贺梓伊想也别想地回道：“商人重利，自然是为了利益。”

掌柜的两手一摊：“这就是了，重利之下，只要这个商人胆子够大，底子够厚实，自然想要从这一趟货物中捞取收益，敢为人之所不敢为，方能得人之所不可得。”

敢为人之所不敢为，方能得人之所不可得。

贺梓伊把这句话在心里念叨了几遍，笑道：“这跟咱们倒是挺像的，险中求利，靠胆子吃饭。”

掌柜的已经在一户宅院门前停下，回道：“这户商贾的身份我也不清楚，这生意是老爷吩咐下来的。”然后示意贺梓伊，到地方了。

这宅院倒也不算偏僻，从外面看去并不像存货用的仓库，飞檐流壁，高墙大门，倒像是哪个王侯家的乡下别院。

心中不疑有他，贺梓伊三两步走上台阶，伸手敲了敲门。

“吱呀——”门应声而开，让伸着手的贺梓伊吓了一跳，她以为还要等会儿才会有人开门的。

开门的是个男子，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一身家仆打扮，相貌白白净净，眉目很是伶俐，一见敲门的是个大姑娘，有些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