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就此告别

两人又聊了许多，无关其他，只不过是辽阔的世间，多了个什么过客罢了。一时间天地竟也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不知不觉时间也过得飞快，或许也是那酒楼的菜色实在是好，两人这样细细的品味，大约也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只是街上的人声并没有大幅度的减少，慕容瑶瑶看到了，开口便问道：“公子下午若是没事，不如再逛逛吧？”

慕容瑶瑶知道这红衣男子自然是留不住的，倒不如能利用有限的时间，多记得他一眼。只是她说这话看似随意，却也是下了极大地决心才率先说出来。却又生怕那红衣男子觉得自己实在是个轻薄的姑娘。

然而那人却似乎并没有这么想，而是轻轻笑着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慕容姑娘相邀，在下又怎好辜负？在下本来就是个云游四方的人，哪里有什么别的事要做，不过都是些闲事罢了。”说着，他摇了摇头，喝下了最后一口茶。

两人从酒楼里出来，看到道路两侧是修葺好的围墙，上面种着的是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而旁边街市上的吆喝声也没有听过。那小贩早晨就在那里吆喝，到现在也不累似的。但是来来往往的人也不会注意这些细节。整个城里的氛围都像从来没有变过一样。

大约刚刚过了午时，阳光烤在地上，照的分外亮堂。何况春日的阳光，虽然比不上夏天的炙热，但是总还是有许多温度的。于是两人没多久也略微有些香汗。但是他们都不在意，一来习武之人这些再正常不过了，二来两人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哪顾得上自己如今舒不舒服。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两人又走到了昨天晚上相遇的那个茶楼。其实原本讲慕容瑶瑶是为了好玩儿才去的那个茶楼，遇到鬼魅的时候她实在是后悔自己好玩的心思，可是又遇到那个红衣男子的时候，慕容瑶瑶也觉得十分值了。她不知道他如何想，只是这点小心思，她大约是不会告诉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的。

她一直这样以为，以为两个人只有一面之缘。

慕容瑶瑶和那红衣男子的确是有些累了，再加上太阳烤的身上不舒服，于是决定就坐在茶楼里聊聊。慕容瑶瑶心里知道，这个男人没多久就会离开，说不定就是半个时辰的功夫，所以她不愿意自己多想。她只是觉得，既然是江湖中的过客，那就要拿得起放得下，所以只想与他对饮一杯清茶。

两人走进茶馆的时候，看着四周和昨晚一样的布置，相视一笑没有多说什么。慕容瑶瑶带着那红衣男子，找了一个相对偏僻的地方坐了下来。慕容瑶瑶见那红衣男子刚一坐定，便开口问道：“今天一天都是公子替本姑娘破费了，这一顿茶就当是本姑娘请的，不知公子平日爱喝些什么茶？”

那红衣男子看着慕容瑶瑶，继而笑了笑开口说道：“承蒙姑娘做东，那在下也就不拘礼了。不过在下江湖中人喝茶向来随意，哪有那么多五花八门的讲究，全听姑娘的就是了。”说着，他淡淡的看了慕容瑶瑶一眼，又拿起早晨买来的鼻烟壶把玩。

其实那鼻烟壶十分称那红衣男子的心意，大约是因为画上的姑娘也披散着半边长发，正如当年他心中那姑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时的模样，只是红衣变成了白衣，却又别有一番仙风道骨的风情。只是这一点，慕容瑶瑶许是有些难看得出来。

那店小二想来也对这些各种各样的客人见得多了，所以依然耐心的在一旁候着。慕容瑶瑶其实是不愿喝茶的，只是看着别人家的小姐们总是拿饮茶当做风尚，也就跟着学了些。但是她认识的茶并不多，想了想，还是要了一壶龙井。只是那店小二要离开的时候，她又轻轻拉住，看了看那红衣男子，又换成了炒熟的普洱。

“熟茶对于你这种来说，应该更加符合你的爱好吧。”说着，慕容瑶瑶看了看面前的男子，轻轻的笑了笑。又开口说道：“从前本姑娘结识的一位千金小姐便很喜欢煮茶，她整日《茶经》不离手，本姑娘并不懂得里面的学问，只是固执的觉得，熟茶对于你这样沉稳的人来说，更配你的性子。”

听了这话那红衣男子却是轻笑了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说道：“姑娘是如何觉得，在下是个沉稳的人？”他的确是个沉稳的人，只是听了这话，忽然有些好奇，慕容瑶瑶又是怎么看待他这样一个人的。

慕容瑶瑶听了这话摇了摇脑袋，开口说道：“大概只是所谓的直觉吧。我昨晚看到公子的时候，就觉得公子一定是一个沉稳的人。即便是昨晚公子喝着酒，还有些微醺，但是我这人就是直来直去的。”

这话倒是很符合那红衣男子的心思，他看着慕容瑶瑶，开口说道：“但愿姑娘的直觉是准的吧。本公子只希望，做一个波澜不惊的人罢了。”

这话说完，慕容瑶瑶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她又想了想，忽然转变了话题，开口说道：“坐在这样熟悉的地方，我倒是又想起昨天晚上的场景，想来还是得感谢公子的拔刀相助。”说着，慕容瑶瑶又举起了茶杯，以茶代酒敬了那红衣男子一杯。

那红衣男子虽然是笑着将被子里面的茶尽数饮了，却还是轻轻的说了一句：“这点小事何足挂齿？不过是恰好遇到了罢了。”说着，他又站起身来，瞧了瞧这茶楼周围的布置，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了笑开口道：“这地方倒是有趣。”

慕容瑶瑶顺着那红衣男子的目光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他说的有趣是什么，只好开口问道：“这地方怎么有趣了？我怎么听不懂公子在说些什么啊？”说着，她又不甘心的回过头去看了看周围的陈设，实在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那红衣男子轻笑了片刻，扰得慕容瑶瑶有些不耐烦了，这才开口说道：“人都说天圆地方才是万物常理，虽然也有那么一两个标新立异的，但是也没有过这般情况。你瞧瞧这茶楼不知的，上面的顶为方，下面的地摆成圆的，这可是不与世俗相比了。”

慕容瑶瑶听了那红衣男子这话，才又转过身去回顾了一下这整个茶楼的陈设，这才发觉确实是有些道理。看着周围的摆设，慕容瑶瑶这才提了兴趣。开口笑道：“果然这地方确实有趣，这店主想来也是个不同寻常的人，我倒是想结识一番。”

慕容瑶瑶说着就要唤店小二来找东家出来，可是却被那红衣男子制止住了。只见他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在这种地方开辟一处茶楼，想来这店老板是不愿意让更多人知道罢了。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这店主人虽称不上多么完美的大隐，倒是颇有些风格。”

那红衣男子说这话的时候极为认真，想来也是十分向往这样的生活的。面具下的容貌虽然看的不真切，但是从那认真的神情来看，颇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慕容瑶瑶看着那红衣男子，竟也有些痴了。她神情恍惚，又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自己被鬼魅缠了身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那红衣男子原本还在踌躇于自己的心事，他原本一直跟在自己心中那位姑娘的身边，可是今日瞧着那姑娘和别家公子相处的甚是融洽，于是他也就没有再给自己找罪受。戴上面具，他依然可以扮演自己的冷酷无情。

其实他也只不过是抱着一坛子女儿红买醉，什么冷酷无情不过都是平日里装装样子，用来保护自己，也是用来保护那个姑娘的武器罢了。这一点，其实也只有他自己才会明白吧。不过这也也好，他不需要别人明白自己，只需要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是了，虽然有些寂寞，也有些不痛快，但是终究还是能过得下去就是。

只是他明明是想要买醉，脑海中的那姑娘模样就越来越清晰，以至于后来他随意瞟了一眼，就看到远处被鬼魅缠身的姑娘，竟也就看成了心心念念的姑娘。

那时候是怎样的愤怒他也说不清了，他心爱的姑娘在他面前遭遇了鬼魅，而他却在这里抱着酒坛无所事事，这实在是莫大的讽刺。他明明跟在她身后是为了保护她的，只是自己一时感情用事，险些酿成大错，他大约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昨天那时候原本就没有什么人，只有那姑娘，那红衣男子，和那不知死活的鬼魅。所以也就不会有人看到，那红衣男子冲上前去的时候，目光中的杀意仿佛可以把那鬼魅烧了似的。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为什么路见不平要那样激动。

然而慕容瑶瑶回忆起来，却也只是记得，那红衣男子一块银色般面具，面具下深沉的面庞看的不怎么真切。只是那声音极为沉稳，像是这世上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似的。可是虽然云淡风轻，却又让慕容瑶瑶莫名的安心，实在是让人不知怎么形容。

慕容瑶瑶还记得鬼魅见得他有些惊讶，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怯怯的暂时离开了慕容瑶瑶的身体，就那样静静的在那红衣男子的不远处。但是若仔细看的话，她会发现那鬼魅有些咬牙切齿，似乎是在担心什么。

后来那鬼魅许是害怕了，不得不离开，其实就连慕容瑶瑶看了昨日的那红衣男子，也觉得此人的气势很足，浑身冷气，比起鬼魅的武功，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如，就算与她慕容瑶瑶对打起来，她也没有胜算的把握。

慕容瑶瑶想到这里，又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那人，哪里还有昨天晚上那肃杀的意思。只是她却记得真切，可能若是要让她忘记，那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只是时间永远过得是那样飞快，很快慕容瑶瑶瞧着外面天色不早。那红衣男子自然也是瞧见了的，这才站起身来开口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今日与姑娘在街上一游，在下觉得十分快乐。只是姑娘他日莫要再独自去那些偏僻的地方了，在下可不确定下一次还能正巧遇见姑娘。”

虽然这样说，但是那红衣男子心中却是笃定，下一次，他一定不会让慕容瑶瑶独自去那些地方，又或者即便她去了，他也会在暗处保护她吧。只是这话却不能告诉她，终究两人，也不过是匆匆告了别，就又成了过客。